46、抢人

暮色沉沉的笼罩在皇宫上空,昏暗的宫道上,十?几?个内监围着一辆奢华辇车静静侍立着。

太子心情很好,信步走来,轻快的跃上辇车,而后伸手对跟在后面的林灵儿道:“来,陪孤一起坐车。”

她退后一步,屈膝行礼道:“谢殿下?抬举,这不合礼法,请太子先行一步,我自己会走路回去。”

知道她有心拒绝,太子却一点不恼,手就?那么一直伸着,斜眼?看她。

心生无奈,又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轻撩裙角,抬脚上车,小心的越过伸出的手臂,堪堪坐在辇车边缘,尽量与车上之人保持最大的距离。

晒笑一声,太子的好心情消了大半,不悦道:“刚才?大殿上伶牙俐齿,决绝的与恒王划清界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孤用情多深呢。”

伸过胳膊搭在她靠背的车栏上,虚虚的把她环在臂间,他继续道:“现在又不情不愿的,灵儿真的是惯会伪装呢?”

背部挺直,身子向前倾,离开他的臂弯,林灵儿肃然道:“和太子想比,还差得远呢,再?者灵儿不过是奉太子之命行事罢了。”

太子哈哈大笑几?声,辇车轱辘前行,笑音里的舒爽回荡在皇宫的红墙碧瓦之间,久久不散。

上京已是暮秋,庭院里黄绿相接,萧瑟一片。

林灵儿倚窗而坐,静静发呆,彩月在她身边打着圈的踱步。

“主子,您怎么还能这样心平气和,为?期三天的秋猎就?要结束了,晚上太子就?会回宫,奴婢怕...”

想起从养心殿回来的那晚,彩月还心有余悸。

那天两人一起坐辇车回到东宫,太子兴致颇高,大晚上的设宴,请一群伶人舞女?助兴,笙歌漫漫,直至半夜。

起先林灵儿也被迫出席作陪,开宴不久她就?寻了个借口回了偏殿,谁知,半夜时分,喝的醉醺醺的太子也到了偏殿,跩起她非要她亲自伺候。

林灵儿无奈起身,起先还算规矩,不过是端茶倒水之类,后来太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拉着她进了寝殿就?要辱她,情急之下?林灵儿用玉枕敲了太子的头,他扑倒在床,当下?就?晕了过去。

头部的撞击连带着酒劲,太子沉沉的睡了一夜。可怜她主仆俩人吓的瑟瑟发抖,蜷缩在一角心惊胆战的度过这漫长的一夜。

本来以为?第?二天必死无疑,谁知这天一早圣人下?令,将亲率众皇子去皇家围场秋猎,得令后,太子妃等了一早上都没见到太子,亲自到偏殿来寻人。

当看到林灵儿小鹿般受惊的眼?神?和衣冠不整的样子,太子妃的脸色很不好看,立刻呵斥宫人把还未醒的太子抬走,两人这才?算是暂时逃过了一劫。

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一想到那晚太子猩红的眼?神?,暴烈的行径,彩月就?感到不寒而栗,她真的不知道眼?前柔弱的主子,在这个虎视眈眈觊觎她的太子面前,还能坚持多久。

听她言语间的恐惧,林灵儿转头,轻声安慰道:“今日太子回来,我求他放你出宫,你去找恒王,要了你的身籍,回家过安生日子吧。”

“不行,我走了主子你怎么办?”

她苦笑一声,“我既答应不离开东宫,自然生死都在这里,如今外面已经没有让我挂心的事,就?是你——”

握着彩月的手,她眼?中含泪,“自从跟了我,你受了不少委屈,我以后也没能力护你周全,不如你这就?拿了身籍,回家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做相夫教子的小日子。”

说着从袖间拿出一个金镶玉的簪子,递给她,“这个就?算我给你的嫁妆吧。”

彩月一下?扑到她的怀里,哽咽着说:“主子,我不走,我如果?走了,你在这宫里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抚着她的头发,林灵儿语气坚定:“你不用担心我。”

正在这时,太子妃院里的大宫女?走了进来,看这主仆二人皆是泪眼?盈盈,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讥嘲道:“哎呦,这大白天的,太子不在,你们这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娘娘欺负了您呢。”

听见声音,俩人回头,彩月忙福身问安,那宫女?倨傲道:“我们太子妃娘娘请灵儿姑娘走一趟。”

彩月登时如临大敌,失声问道:“娘娘要我们主子过去做什么?”

白了她一眼?,那宫女?轻蔑的说:“问那么多干什么,大白天还能吃了你们不成。”说完不耐烦的催促道:“快走。”

谁知,那宫女?并没有带林灵儿去太子妃的寝宫,而是来到了正殿,一般都是正式接见身份高贵的人才?会在正殿,这会带自己到这里干什么,林灵儿暗自想。

甫一踏入殿门?,远远的她就?瞧见正前方主位上坐着一个贵气的妇人,下?首左右两边也分别各坐一人,走近了一看,上首坐的正是当今皇后,而一左一右是淑妃和太子妃。

及至到了跟前,林灵儿恭恭敬敬的跪下?俯身叩拜道:“民女?林灵儿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颇为?和气说:“平身。”

待她起身后,又看她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不是本宫前些日子刚封的诰命夫人么?这会怎么在太子宫中?”

林灵儿心想,这皇后怕不是演戏吧,这架势一看就?是专门?来兴师问罪的,这会偏还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想她自入了东宫,就?像这砧板上的鱼肉,必定是各路人马都要来敲打一下?的,今天倒好,一起来了,也好,这样倒也不失痛快。

这厢就?听见太子妃开口了,“母后有所不知,如今这诰命夫人又恢复了清白之身,变成黄花大闺女?了。”

皇后一副好奇的样子,“此话怎讲?”

太子妃施施然道:“据说她呢,之前冒充姐姐的名字和陆...哦,不对,和恒王假结婚,现在又说婚约不算数,可不就?恢复了清白之身。”

皇后皱眉道:“荒谬,就?算冒名顶替,无婚姻之名,可孤男寡女?生活在一起大半年,已有婚姻之实,这清白之身是如何恢复的?”

太子妃赞同道:“我也是这般好奇,况且咱这东宫又不比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招进来,这不是给皇城抹黑么。”

皇后满脸愠着怒气,对着林灵儿呵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林灵儿心想,你们说的都对,还让我说什么,当然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正踌躇着怎么回皇后,却听那边淑妃笑盈盈的道:

“我邀皇后娘娘来太子妃这里讨杯茶喝,怎的还审起人来了?”

皇后一拂袖,冷哼一声,“本宫刚一进来,就?遇到这样的事,还哪有心情喝茶。”

淑妃笑道:“皇后娘娘莫要动?气,后辈之间的事,咱们是看不懂的,我犹记得去扬州时,恒王和面前的这个妻子伉俪情深,情浓似水,怎么一回京城就?变了。”

猛听淑妃替自己解围,林灵儿心存感激,可再?听这后半句,明显是要撺掇皇后的怒火,一时也分不清是敌是友。

这话说完,皇后哪还存得住气,当今太子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被一个女?子玩弄,更何况那还是未来的储君。

平时在外人面前,她都端着一国之母的矜持,喜怒不形与色,可今日这事,殃及他的儿子,且旁边也没别的人,她彻底撕掉了皇后的伪装,怒目圆睁着走到林灵儿身边,睥睨着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厉声问:

“你接近太子,到底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是攀高枝呗,母后你想想,她认识太子的时候,恒王还未封王,只是一个五品舍人,她肯定会选太子的。”太子妃插话道。

皇后眼?中杀机初现,她决不容这样的人出现在太子的后宫,“好啊,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竟有这般心思,留着也是祸害,来人。”她大喝一声:“把此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这些宫里的老人,熬到这个位置,谁手上还没几?条人命,故皇后说完这句话,大家都面不改色,仿佛她说的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太子妃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兴奋之色。

林灵儿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时间还是快的让她措手不及,想她这一生,虽然稀里糊涂犯了大错,可结局总算是好的,长姐嫁给了心爱的人,父亲未受牵连,那个人...认祖归宗了,她真的是没什么牵挂了。

如若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应该就?是做不成老祖宗了,他...也不需要老祖宗了吧。

没有求饶,没有哭喊,心里虽怕的要死,认了这是自己必然的归宿,她闭上眼?静静等侍卫把她拖下?去。

乱棍打死,会不会很疼呢?

半晌没有动?静,皇后和太子妃面面相觑,皇后提高音量又喊了声:“来人,把这个德行败坏的人给我拖下?去。”

话音刚落,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彻大殿,行走间似乎还有衣甲摩挲的叮当声,林灵儿还未反应过来,这上来行刑的是哪方勇士,日日萦绕在耳的声音破鼓膜而来:

“这样无可救药之人,母后能否交由我来处理?”

“恒王!”皇后犹疑道,“你...你不是和圣人在皇家围场秋猎么?”

林灵儿蓦然转身,那个人身穿银甲,沐光而来,鱼鳞似的甲片反射出清冷的白光,映射的他仿佛谪仙下?凡。

一步一顿走到和她并排的位置,他单膝下?拜,朗声道:“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立刻从懵愣中缓过神?来,展笑道:“恒王来的真是时候,看样子这像是直接从秋猎围场过来。”

陆渐离回道:“母后所言极是,之所以急着赶过来,是因?为?秋猎三日儿臣左思右想,坐立难安,我和贱内虽无婚姻之名,却实打实的过了半年有余的夫妻生活,就?算我们悔婚,也断不能让她污了太子的东宫。”

说完,双手抱拳作揖道:“母后不若把她交给我,由我来治罪怎样?”

皇后嗤笑一声,“我怎么看着恒王这不像是要治罪的样子,倒是有点英雄救美的意思。”

淑妃咯咯咯的笑出声来,走上前打趣道:“皇后娘娘真是慧眼?,恒王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看穿了,但是要我说啊——”她故意拉长尾音,引得皇后转脸认真听她讲。

她拿起绢帕轻捂嘴角,笑道:“太子如果?知道你杖毙了这女?子,未免不会与你置气,现在正好有机会把这烫手山芋扔掉,还管扔给谁不成。”

太子妃略一沉吟,面色微恙,估计也怕引火烧身,遂跟着劝道:“母后,淑妃娘娘说的是,再?者她这样闹了一出,恒王带回府又怎会饶得了她,不如卖恒王一个人情,让这无耻之人自食其果?吧。”

“无耻之人”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林灵儿明显的感觉到身边之人微微战栗了一下?。

皇后被她们这么一说,深以为?然,这样可谓是一箭三雕,即处理了人,又不得罪太子,还顺手卖了恒王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她眉头舒展,面色转霁,端肃道:“好,恒王既然开口,母后怎会拒绝,你现在就?把人领走吧。”

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几?无可查的冲淑妃点了点头,他转身正欲带人离开,却听见一声呵斥,响彻大殿:

“我看谁能带她走!”

众人回头,同样身穿铠甲的太子出现在大殿门?前,气势冲天,凛凛生威。

他缓缓走到众人面前,眸中煞人的冷光一一扫过殿中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陆渐离的脸上,声音冷冽如冰:“你们这些人,趁我不在,想要干什么!”

眼?见着事情功败垂成,皇后懊恼不已,又见儿子这副模样,想他被这女?子蛊惑太深,胸中怒火中烧,大声呵斥道:“太子,你要做什么,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了。”

太子抬眼?看她,声音悲戚道:“母后,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的每一步都是你设计的,可是今天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最信任的母后竟然背着我,把我心爱之人拱手他人。”

他上前抓住林灵儿的手,眸中带着狠厉:“今天,谁都别想带走她。”

手腕被他抓的生疼,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林灵儿使劲挣扎着后退,那只手却越箍越紧,仿佛想生生把她的腕骨捏碎。

“啪”的一声,抓住皓腕的手被震开,陆渐离一把将她拉到身边,黑锆石般的双眼?闪着森冷的光:

“如果?,今日我非要带她走呢?”

“如果?,今日我非要带她走呢?”

太子目眦欲裂,做为?当朝太子,一直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这么大没人和他这样说过话,他踉跄后退几?步,阴戾的笑道:“好,好,父皇新封的恒王,别人怕你,孤可不怕你。”

说完,转身冲殿外大喊道:“来人,把恒王给孤绑起来。”

语罢,一排卫士从殿门?外跑进来,即刻就?列出两排,把一行人围住。

“放肆!”皇后吼道,眼?光扫过众人,最后盯住太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宫?”

又指着严阵以待的侍卫,呵斥道:“都给我出去。”

侍卫俱都岿然不动?,但个个面色惶恐,额头冒汗,不安的看着太子,太子转头道:“母后...”

话还没说出口,却听皇后傲然道:“还不出去。”

皇后这句话虽然比上一句声音低,可语音里杀机四伏,侍卫们听完俱都涔涔流下?冷汗,也顾不得征询太子意见,迅速出了大殿。

空气仿佛凝结了,大殿里落针可闻。

静默间,陆渐离拱手对皇后道:“母后,儿臣先行告退。”

皇后不置可否,见状他拉着林灵儿的胳膊就?要走,这时太子窜出一步,伸胳膊拦在二人面前,“你们把我的东宫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陆渐离抬眼?看他,面生不耐,“我来找我的妻子,和这里是不是东宫没有关系。”

太子突然乐了,像听到全天下?最可乐的笑话似的,“恒王殿下?,要我再?说一遍么?你和灵儿根本就?不是夫妻。”

他抬睫轻睐,“唔”了一声,转身冲着皇后抱拳道:“敢问母后,八台大轿迎进陆府,遵礼叩拜,合饮了合卺酒,又在一起生活半年有余,这样她算不算我的妻子。”

林灵儿听到“合卺酒”三个字,面皮不由的红了起来,成亲那晚是她使诈,两人才?喝了合卺酒,今日从他的口中这般说出,着实有点诡异。

皇后面有尴尬,她于心不忍和着别人欺负自己的儿子,又不想错过扔掉烫手山芋的机会,思虑几?许,最后还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让儿子先受点委屈。

遂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样看来,你们当是一对夫妻无疑了。”

“谢母后肯定。”说完他拉起林灵儿就?要往外走,忽觉握住的手生后拽,他一回头,对上她氤氲着雾气的眼?睛。

心仿佛被刺了一下?,周身的剑拔弩张即刻消散,他缓声问:“怎么了?”

“我不能离开东宫。”说完她把脸偏向一边。

他正要问为?什么,却见太子妃气势汹汹走到她跟前,失声道:“怎么?你还要赖上东宫不成。”说完,鼻子还狠嗤了一声。

林灵儿低头沉默不语。

缓缓向她走近了一步,他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为?什么?”虽竭尽保持平静,嗓音里仍带着掩盖不住的薄怒。

她摇摇头,缄口不言。

太子转眼?看过来,讥笑道:“你倒是守诺。”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守的是什么诺言时,有两个人却不想把事情变复杂,只听淑妃率先开口道:

“自古婚姻就?是一个女?子最大的诺言,如果?已经嫁为?人妻,后来的诺言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数了。”

皇后本以为?大事已成,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又开始作妖,顿时怒火中烧,咬着后槽牙道:“你既然有丈夫,却想赖在东宫,是要本宫治你个失贞之罪么?”

太子面色铁青,恼道:“母后!”

皇后怒目瞪着儿子,眼?尾绯红,面色悲恸,“你是太子啊,一举一动?在朝堂上都会被放大,你难道要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丢了这太子之位么?”

声声恳切,字字泣泪。

这一席话说完,皇后伤心过度,似要昏厥,扶着额头轻哼,淑妃见状,连声叫太子:“快扶你母后去后殿歇息。”

太子赶紧上前,伸手撑住几?乎就?要摔倒的皇后,带她往后殿走,太子妃眼?见着也快速跟了上去。

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俩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离的很近,伸手就?能揽她入怀,他却一动?不动?。

“啪嗒,啪嗒”,静寂的大殿里响起水滴落地?的声响,铠甲微颤,晃出一片银光。

“跟我走。”他声音暗哑,似有气血上冲堵住喉头,语毕,绅士的朝她伸出骨节修长的大手。

低头踌躇几?息,她小心翼翼将素白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内,长指轻蜷,温热顺着指尖传遍四肢百骸,俩人俱都感到对方的轻颤。

刚走了两步,陆渐离回首,对着淑妃轻轻的点了点头,淑妃会意,挥了挥手里的绢帕,让他们先走。

手就?这么牵着,一直没有松开,即便上马车的时候有些不便,俩人也维持住这个姿势,谁都不想放开。

待进入逼仄的车厢,这个动?作稍显暧昧,一身戎装欺压过来,林灵儿羞不过,一把甩开他的手,默默坐远了些。

陆渐离抬眼?沉沉看她,神?思恍惚,半晌才?淡淡的问:“和你太子之间有何诺言?”

心下?骤然一惊,仿佛碣石落入碧潭,她声音颤抖如筛糠,“没...没什么。”

“知道了。”他回答的波澜不惊,下?一刻就?撩帘出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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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离刚封了恒王,圣人就?赐了他一处新的府邸,新的恒王府位置优越,占地?百亩,内里布置匠心独具,华丽非常,是每一个皇子出宫开府时最想得到的宅子,圣人一直留在手里,没有送出去。

谁知,这边陆渐离刚封王,圣人就?赐了他这个院子,其他皇子都暗生羡慕。

这个宅子虽奢华,却极少见陆渐离的身影,自那日两人一起回府,林灵儿就?再?也没看见过他。

忙是一个方面,他刚封王,圣人就?迫不及待委以重任,除了继续掌管翰林院,还主持尚书省一些事务,确是无暇分身。

偶有闲暇,他也只愿待在宫里,或回府稍坐片刻就?走。

彩月也跟着进了恒王府,死里逃生,如今又换到这大宅子里,她别提多开心了,只是她有一点很纳闷。

按说二爷好不容易把二奶奶带回来,两人就?好好相处呗,可她总感觉二爷像是在故意晾着二奶奶,而二奶奶呢,整日郁郁寡欢,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二奶奶,您为?什么不愿意住进主殿呢,我那天进去瞧了,真的好宽敞,好气派呀,而且...”

她转到林灵儿的眼?前,极兴奋的继续道:“里面的摆设都是按着您之前的喜好办的,还有一些是陆府搬过来的旧物,我看着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再?看一眼?她们住的院子,虽说也经算精巧雅致,可也不能和主殿比啊,况且这个院子又偏僻,面积又最小,这要是搁在妻妾成群的王府,那就?是打发废妃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王府还纳不纳新妃了。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圈,彩月发现二奶奶还没回答自己的话呢,反正她也习惯了,遂又说:“就?算您觉得没有正式封妃,不愿住到主院,也不能选这么偏的地?方啊,我听李涯说,宫里的娘娘们为?了争宠,都愿意住的离皇上近一些,咱这院子倒好,离爷最远了。”

林灵儿紧了紧身上的袄子,快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窗外的桂树每天都扑棱棱的往下?掉叶子,铺的满地?金黄。

“王爷容我一方栖身之地?,已是宽容,我怎么能不识进退,还要去住大院子。”自从改口称他为?王爷,她只觉两人之间隔着鸿沟,陌生的不是一点两点。

“你现在不趁着机会占个大院子,万一王爷纳新妃,就?更没机会了。”彩月认真的分析道。

心里隐隐一痛,身体愈发的冷,林灵儿蜷在榻上,像只小猫,埋首没有说话。

“我不会纳新妃。”窗外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过,陆渐离推门?进来。

彩月自知说错了话,扑通跪下?,赧然道:“奴婢多嘴,请王爷惩罚。”

“没事了,你出去吧。”

彩月如临大赦,飞快的爬起,退到门?口,掩上门?,走了出去。

林灵儿已经展开蜷住的身子,端坐在软榻上,陆渐离兀自坐在另一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小小的方几?。

方几?上摆着一个小茶台,一旁的青花瓷盘里倒扣着两个圆胖的白瓷茶盏,茶台上的小砂壶还冒着热气。

“想喝茶。”他说。

葱白的玉手取过茶盏,放到茶台上,又提起小砂壶,手腕稍一倾斜,嫩黄色茶水缓缓流出,热气带着茶香扑面而来。

斟完这杯,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圆胖的茶盏握在手心暖暖的。

抬睫看她一眼?,伸手取了茶盏,放在嘴边抿一口,喉结滚动?,热茶入腹,回甘留在齿间。

“天冷了,别喝绿茶了,改红茶。”

说完,他放下?杯盏,大步走了出去,连她整个过程中唯一发出的一声“哦”也没听到。

未待多时,林灵儿还在捂着“圆胖子”,彩月挠着头走进来,疑惑不解道:

“还未落雪,二爷就?送来银灰碳作甚?”

林灵儿也是一愣,瞥见白盏里的嫩黄,好像联想到了什么,耳郭不由一红。

之后几?日陆渐离没有再?来,林灵儿日日俯在窗前,看院里的桂木一片片抖落枝上的叶子,屋里燃着碳火,再?未冷过。

这日陆渐离回府已是深夜,近几?日的连轴转,他身体疲乏,困惫不堪,这甫一封王,圣人不知是要弥补他,还是真的倚重他,把他安置到几?个无数人垂涎的要职上。

按理说,皇子身居要职,在朝中也见怪不怪,皇子毕竟是皇家的脸面,挂个好听的头衔,领着不菲的空饷,做个有钱有闲的富贵王爷,这也是惯例。

可偏他恒王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