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2

我在卡蜜莉娅公主正常的就寝时间——作息时间真够健康的,晚上八点半就要熄灯哎——佯装乖乖睡觉,然后趁着美兰妈妈放心去休息之后,翻出窗子,沿着一条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长绳滑下,在距离地面还有好几米的时候,就手一松——轻松落地。

真是一项绝妙的本领。很多欧美风格的游戏里都有这种腾跃技能的设定,我现在十分感激公司领导当初的教条指示,将这种优秀的腾跃技能发扬光大之后直接赐予了公主,而不需要经过打怪升级之类的。

只可惜这个游戏里没有设定我国古代的优秀技能——轻功。不然我夜游归来也不用发愁怎么回去了。

我把那条长绳拽下来卷成一卷,藏在塔底的树丛里。否则不等我自动归来,恐怕就要被人发现公主脱逃,进而引发一连串不必要的追缉什么的。

虽然今夜的偷溜不在游戏脚本中,应该也不会触发什么正经剧情,我还是事先尽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找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头发随便绑了一下,靠着游戏最初设定的那点身手,就兴高采烈地溜出了王庭所在的城堡。

拜恩王国的首都——圣瓦伦丁堡,果然是个繁华的大都市。

繁华到就连奇形怪状的人也特别多。

我在快要收摊的市集上买了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又在街角卖不完花不敢回家的小姑娘那里一口气买了她篮子里最后的五束有点打蔫了的鲜花。然后小姑娘欢快地蹦蹦跳跳走了,我却捧着一大堆鲜花十分头痛。

想要随意散发给街头的女士吧,可惜这里还不是现实世界里那么开放而友好的现代社会。那些女士看见我走过去,总是以一种羡慕和惊讶的眼神盯着我怀里的花,然后换上一种谨慎的眼神瞪着我。我又讨厌吃闭门羹,看到这种眼神往往也就自动退后了,懒得上去讨个没趣。于是走了一圈,眼见这堆花是送不出去了,索性往河畔小径上走去,打算统统摆在河边小公园里那尊爱与美之女神阿芙洛狄忒的雕像前,借花献佛。

我刚把一大捧鲜花都放在阿芙洛狄忒雕像前,身后就响起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女士想向女神阿芙洛狄忒祈求什么呢?”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长发披散,身穿连帽长袍的女人。她看上去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容略显沧桑,神情却十分平静,注视着我的眼神里含着一抹怜悯。

没错,怜悯。

我有点疑惑了,觉得这人一定不是偶然经过此地,上来随意搭话的路人。她那种显得一切了然于胸的气场让我莫名地有丝心虚,慢慢答道:“……我没有什么值得祈求的事情。”

那女人静静注视着我,然后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说:“女士,您错了。您有很重要的使命,等待您去完成。在那之前,您为何不向女神祈求一些好运气呢?”

我愣了一下,也笑了出来。

这个扮相,我终于想起来了。

她明明就是游戏里用来串场的女巫,卡莉奥。

可是,她在我们的设定里,原本只是为了起到某种承上启下,推动情节,暗示发展方向的作用;可是现在我偷溜出来,又能推动什么情节的发生?何况我从高塔中溜出来夜游圣瓦伦丁堡,本来就是游戏脚本中没有的情节——原本在游戏一开始,高塔里的公主就应该已经被国王派人释放出来了。

认出了她的身份,反而令我镇静下来。

没错,就是一位在狗血的剧情推进不下去的时候,拿来当作理由的工具人而已,我有什么理由现在就担心她拆穿我的真面目呢?

于是我尽可能地拿出了自己拙劣的演技,微笑说道:“是什么样的使命,需要我祈求多一些好运气呢?何况,这里的雕像是爱与美之女神,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幸运女神,似乎不是阿芙洛狄忒吧。”

卡莉奥用一种难懂的眼神注视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似的。但是她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精致华丽的请柬,说:“女士,相信我,您将来总有一天会需要阿芙洛狄忒的赐福的。”

她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容,继续说道:“我是卡莉奥,生活在隐秘的所在,能从水晶球中看出神之预示的女巫。女士,今夜水晶球指引我来此地见你,我不知神的用意为何,但人生中的际遇良多,您最好遵循命运的指示。这是一张能够进入韦特洛克侯爵举行的私密舞会的请柬,您如果有空的话不妨去那里看看。”

我惊奇地盯着她。

没错,她的前面几句话我都心中有数,这确实是女巫卡莉奥在游戏里第一次出场时对公主自我介绍的话。但是最后一句却令人费解——我怎么不记得有“参加韦特洛克侯爵的私密舞会”这样的支线剧情?!

我谨慎地谢绝她,“我十分感谢您特意来提醒我这一切。只是我这种打扮,大概不适宜在那些贵族老爷夫人们的面前出现——”

卡莉奥狡狯一笑。“这有何难?”

她的手一挥,还没等我反对,就发现自己的装束已经变了——华丽的高髻,一身粉紫色的长裙,制作精美的缎鞋。我身旁无声无息停了一辆崭新的高级马车,前座上的车夫制服笔挺,目不斜视。

我:“……???”

我有点气急败坏。难道这个游戏还有隐藏剧情“灰姑娘”支线任务不成?!

“您真是慷慨大方。可是您赐予我一身不属于我的装束,让我完成您的要求之后如何回家去?”

其实我是想说您大手一挥就把我原来的轻便装束弄没了,穿着这么一身大蓬裙让我可怎么爬塔啊掀桌!

卡莉奥轻笑。

“女士,您应当遵从命运的安排。您可以放心,当您的选择切合了命运的轨迹之后,这一切都不会给您带来任何困扰。”

然后还没等我继续质问她,她居然就这么华丽丽地凭空蒸发了!

我无语望天片刻,然后俯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那张精美的请柬,默默走向那辆马车,打开门坐进去。

不用我吩咐一句话,马车就平稳又轻快地在石板路上跑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马车左弯右拐,最后停在一栋大宅门前。有听差过来替我打开马车门。

我跳下车,那个衣着整洁的听差彬彬有礼地向我伸出一个空空的托盘。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向我要请柬。所谓的什么贵族主办的私密舞会,当然未获邀请者是不可能获准进入的了。

我把那张请柬放在他的托盘上。他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引着我走向大宅正门,向守门的门童通报道:“柯琳子爵小姐。”

很好,女巫卡莉奥还给我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假身份。

门童以同样彬彬有礼的态度为我拉开大门,那个听差同时托上来另一个托盘。托盘里装着几个面具。

我没想到所谓的私密舞会居然还得遮面,不过这正合我意。

我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大个儿的面具,眼角两侧还粘着上翘的夸张羽毛,几乎把我的半张脸连同前额都遮掉。

我拿出做作的傲慢姿态,缓缓走进这座大宅。

沉重的木门在我身后吱吱呀呀地关上。我环顾大厅,看到这里到处是糜烂而狂欢的痕迹。地面上洒满了各种彩带和彩色纸屑,桌上、地上都丢着很多喝空的昂贵酒瓶,沙发上、角落里也有不少东倒西歪着喝醉了的人,人人都衣衫华美。大厅墙边摆放的一长溜长桌上,本来大概应该是供人随意取用的甜点和冷盘之类,但现在已经是杯盘狼藉。

大厅四周的长沙发上不是喝醉了在毫无仪态地酣睡的人,就是被酒精撩拨得兴致高涨,正抱在一起互相啃咬上下其手激情四射的露水鸳鸯。

我环顾四周,不禁一阵黑线。

……我很确定我们没在游戏里塞这种十八禁的不良场景。所以——那个见鬼的女巫让我来参加这种寻欢作乐的狂野派对是做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的酒瓶和其它不明物体——包括喝醉了就四仰八叉倒在地上酣睡的人——往里走去。

大厅后面连接着一道长廊,长廊两侧有几间房门紧闭的房间。不远处有一扇房门虚掩着,漏出微弱的烛光。我刚想上前看个究竟,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门的隙缝里传来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我慌忙倒退了几步。

喝!差点撞上飙车现场!

虽然这个公主的年龄在这个游戏里一出场就已经是二十岁了,可我还是不想看现场激情表演真人秀。

砰!

我瞬间脑子就懵了。

尼玛我不想撞上看了眼睛会长疮的十八禁,结果这一倒退更是玩完了,我撞上了一个大活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身后的苦主就伸出一只戴着黑色小羊皮手套的手,按住我的肩膀,礼貌地帮助我站直——或者说,利用那个彬彬有礼的动作作为掩护,实则飞快地把我推开到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我站稳了之后,才鼓起勇气想回头去道个歉,结果一回头就愣在了那里。

这场面真是太狗血了——我的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一百个符合眼前这种情景的老梗。

我撞上的是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穿着骚包的紫色燕尾服和银色的长裤以及黑色长筒皮靴,身姿修长挺拔,身材看上去锻炼得极为健美,那身做工精致质料华贵的礼服贴合着他的身躯,几乎能够勾勒出那身衣服之下一丝赘肉都没有的俊挺身形。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如同宽大的眼镜一样的面具,眼角部位同样粘贴着长而上翘的宽鸟羽,遮去大半张脸,只有略厚的双唇和线条坚毅的下颌露在外面。他的黑发略有一丝凌乱,似乎已经在这里狂欢了很久,身上微微带着一丝醇美的红酒气味,面具下露出来的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他看着我,唇角缓缓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吊儿郎当地说道:“咦,一位刚刚来到的女士?是什么事情拖住了您的脚步,致使您来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