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如不知道贺北王将她?带去哪里,她?只是茫然无措地被他带着走,心脏不受抑制地急速跳动着,情?绪还陷在杀了新河郡王的慌乱当中。
贺北王感觉到她?的不安,将她?抱得?紧紧的。
不知道走了多?远,已?经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到了另一处僻静的屋内,贺北王才放开了她?。
钟意?如却以为他要丢下她?,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抬眸不安地唤了一声,“王爷……”
贺北王却朝后头看了一眼,黑暗中似乎有人影移动,快速地退去。
贺北王才回眸看着她?,眼神幽深,透着冷色,脸色更是阴沉地可怕,称得?上骇人!
看见他这样的脸色,钟意?如再说?不下去,只是心里一阵阵地往下沉,他,是生气了吗?
气她?杀了人?惹了麻烦?
他也一言不发,只是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她?。
钟意?如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坦白从?宽,艰难地开口,“王爷,我......我杀人了。”
“新河郡王?”他冷声反问?。
“嗯。”她?应道,心里在猜测他会怎么看待自己?。
一个异类?一个杀人凶手?
贺北王又沉默下来,脸色比方才还可怕。
钟意?如感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脸上也没了血色,惊忧之余,更是为他可能的厌恶而心慌。
无声半晌,还是忍不住低声解释:“王爷,我不是故意?要杀的,他拿了匕首,我只是......”
“别?乱想。”他突地皱了眉,喝止了她?。
钟意?如就闭了嘴,睁大了眸子看他,只怕他真的厌弃了自己?,她?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在意?他的态度。别?的人都没关?系,她?不想让他厌恶自己?,如果那样,她?觉得?,她?会难受死的。
贺北王眼看着她?脸色变幻,神色一缓,正要说?什么。
一阵轻微的动静却传来,一团黑影极快地带来了一些东西,轻轻搁在桌上,又很快退回黑暗中。
贺北王于是也没说?话?了,一言不发地将帕子浸湿,而后执起她?的右手,开始替她?擦手,动作既快速又轻柔。
她?一愣,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举动。
仅他这一个动作,感受着他宽大温暖的手掌,她?一颗高高提起的心,顿时轻轻落了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而后有些好奇地看向?他背后,刚才的黑衣人已?经退回了黑暗中,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看不清楚模样了。
其实刚才那人出来她?也看不清楚,因为他通体都穿得?漆黑,脸上也蒙了黑色面巾,就连腰间佩刀,都宛如浸了墨水一般,黑漆漆的,没有反射出半分光亮。
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想来是练了某种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
往黑暗中一站,便藏得?严严实实,一丁点痕迹都不露出,仿佛天生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要是站在光亮处,才叫人觉得?惊异。
而且,感觉那里不止一人。
钟意?如看了几眼,固然看不出什么,却也心中暗惊,贺北王竟然在宫中有一股神秘力量,那宫中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假如他有心,岂不是……还有刚刚的一切,他也知道了?
这个男人,远远比她?想象中的强大、神秘,高深莫测。
她?又开始有些惴惴,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察觉到她?神态间的几分怯意?,却只当她?是被方才吓到了,才低声安抚了一句:“别?怕,有我。”
她?闻言愣了愣,别?的思绪都霎时消散了,方才还是忐忑不安的,现在却心中一暖。
不论如何,这个男人是愿意?护着她?的,他没有因为她?杀了人而觉得?她?麻烦,而因此疏远她?,厌弃她?。
只是,她?皱了皱眉,还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王爷,方才……您就在旁边吗?”她?低着头,轻声问?。
他是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傻乎乎地被人带到了那个地方,然后看着她?跟新河郡王搏斗,等她?要暴露了,才来把她?带走?
贺北王手下一顿,倏地抬起双眸,十?分严厉地看她?一眼。
钟意?如想不到他突然变脸,被这目光吓得?手一缩,奈何被他紧紧握住了,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的。
贺北王有心训她?几句,又见她?惴惴不安,便叹了声,手下动作继续,一边语气有些不好地道:“是巡鹰卫禀了我,我才赶来的。”顿了顿,又皱眉道:“幸而赶来得?及时。”
她?松了口气,不是她?想的那样就好。
又好奇地问?:“巡鹰卫?”她?又往他背后的阴影处看了眼,寻思着说?的就是那些人吧。
是说?这些人潜伏在宫中吗,发现了端倪才禀了他。
贺北王却不再多?说?,继续为她?擦洗手上的血迹。
她?只好也垂眸,看着他为自己?擦手。他指节修长好看,握着自己?的指腹却是带着茧子的粗砺,叫她?觉得?真实。她?手上其实没有多?少血迹,麻烦的就是袖子沾了一些血迹。
他给她?仔细擦干净了手,又就着温水把她?袖子沾湿。刚沾上的血迹还未干涸,又或许水里加了什么东西,她?袖子上的血迹便很快消散了。然后他将她?袖子拧干,又用干帕子吸了吸水。
皱着眉说?:“等会儿?早些回去换了,免得?着凉。”
钟意?如点点头。夏日天热,她?的外衣也是薄薄的绉纱,这么一弄,等走回去估计已?经干了。
她?也明白她?不能就这样走的,她?还要尽快回去露一面才行。
此地不宜久留,贺北王看看她?身上再没有什么不妥的,便沉声叮嘱道:“回去只说?出来跟我说?了说?话?,跟平常一样,别?令人生疑。”
钟意?如又点了点头。
贺北王便拍了拍她?的背,携了她?的手往外走。
留下来的痕迹,自有人妥善收拾了。
他们避开了那伙人,先他们回到了宴会大殿,殿内还是一派热闹喜庆,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那边的事?情?。
钟意?如有些奇怪,按理说?他们刚刚耽搁了一下,那边新河郡王被发现,应该早有人回来通告才是。
现在看来平静无波,竟然是他们先回来似的。
“去吧。”贺北王拍了拍她?的背,看着她?往那边去了,自己?才进去。
钟意?如进了殿内,看见那些鲜活亮丽的夫人小姐们,才觉得?真正松了一口气,往老?王妃身边走去。
半路先碰上了香桃,“王妃!”香桃一把抓住她?,脸色着急,“一转眼的功夫,您又去哪里了?老?王妃都要生气了!”
“没事?。”钟意?如避开她?的手,甩了甩袖子,往里边走去。
看见脸色担忧的老?王妃,她?便坐下来,歉然道:“这里太闷了,出去透了透气,看见王爷,说?了几句,让娘担心了。”
老?王妃放了心,又奇道:“王爷出去做什么?”
“可能……也是太闷了吧,一群人说?话?喝酒的,热闹是热闹,可王爷喜静。”她?低着头,随口说?道。
老?王妃听了倒是高兴,赞了她?一句:“难得?你也知道他爱静不爱闹。”
钟意?如勉强一笑,顺势道:“娘,既然如此,咱们便不多?留了吧,早些回去。”
老?王妃看了看周围,略蹙眉,道:“再坐一会儿?,如今宴才开始,总不好第一个走。”
钟意?如一看也是,只想着再扛一会儿?,等有人告辞,她?们也就跟着告辞回去。
如今殿内正是热闹的时候,有乐师弹奏琴弦,中央一群年轻貌美的舞姬正翩翩起舞,身姿妙曼,美奂美仑。
一派歌舞升平,和乐融融。
钟意?如端了一杯热茶握在手里,耳边仔细注意?着风吹草动。
一时却只听见旁边的夫人们低声议论七皇子,大多?人态度暗暗不屑。
七皇子生母出身太低贱,自小受的又不是皇室正统教育,在许多?世家大族看来,这七皇子确实是上不得?台面的。
即便他自小聪颖过人,文韬武略,又长得?俊秀颀长,但那只能为镇永侯世子博得?一个好名声,在皇室看来,出身已?经限定了许多?东西,他怕是与帝位无望了。
这些来参加宴会的,大多?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吧,有多?少是真心祝贺呢?怕只有镇永侯一家吧,养儿?子养出一个皇子,亲女儿?又有成为皇子妃的好运气,也是鸡犬升天了……
钟意?如听了一耳朵,却是想到了新河郡王死前说?了傅长鸣。
好一个傅长鸣。
是他暗中计划的这一切吧?派人把她?引出去,让新河郡王等在那里。
如今这个结果,是否又在他的意?料之中呢。
她?轻而易举将新河郡王杀死了,难道是傅长鸣有心设计,借她?的手杀了新河郡王?为什么,他跟新河郡王有什么恩怨?又怎么会知道她?有能力杀人?
最后那些人那么“及时”地过去,恐怕也是他授意?的吧,他不会放过她?。
钟意?如神色一冷。
没错,何其相似,她?刚来的时候,就是被他陷害的,女配的人生就是从?那件事?情?开始了转折。
她?穿过来之后,扭转了那个局面,但是时隔三个月,他再次设局,欲置她?于死地。
不愧是男主?啊,他不可能放过恶毒女配的。
钟意?如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眼神冰冷。
“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恰在此时,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引得?殿内众人纷纷侧目,殿中舞乐也被打断。
一时鸦雀无声。
皇上老?迈而无力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来,“何事?惊慌……”
那小太监一脸刷白,扑通跪在殿下,颤抖着声音道:“禀皇上,新河郡王……郡王被杀了!”
“什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
许多?人惊诧纷纷,长公主?则直接晕了过去,旁边人手忙脚乱接住了。
皇上不免打起了精神,问?了那太监,新河郡王是何死因,死在何处,凶手可擒获之类。
嘈杂中,忽听得?七皇子的声音响起,“父皇,郡王被杀,非同小可,是否要仔细排查一下?”
这个排查,说?得?明显是对入宫参宴的世家大族、文武百官、朝廷命妇排查了。
顿时一大半人脸色都不好。
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到他们身上来?他七皇子算个什么东西,从?民间养大,才回归宗室,就这么大口气!
然后便是赵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说?话?:“七皇弟毕竟年幼不知事?,说?话?鲁莽了,郡王显然是遇刺身亡的嘛,要查也是加派人手查刺客……七皇弟刚刚回归宗室,便在宴上发生了这事?,实在不吉利啊……之前还看见郡王与七皇弟交谈甚欢,想来也有交情?,等会儿?更要留下来侦办此事?才是……”说?了一堆,贬了七皇子一堆。
二皇子也不是贤能之辈,不过这话?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迎合,毕竟宫里死了人,又是晚上,深宫大院阴森森的,他们可不想留下来。
最终,皇上便让大家先散了,只留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下来办案。
七皇子气得?面色铁青,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尤其发现钟意?如还好好的,更是恨得?险些捏碎了拳头。
深夜,贺北王府,丰源居。
贺北王听巡鹰卫细细禀明了今晚事?情?的来龙去脉,脸色沉凝,眸似寒霜。
一群人都动也不动跪着,静侯命令。
半晌,贺北王才说?了话?:“明日,与赵贵妃传个消息。”
等王爷吩咐完,底下人领命而去。
贺北王又静坐了许久。
正在常宁要劝主?子歇息的时候,贺北王却站了起来,出了丰源居。
常宁一愣,匆匆跟出去,才发现王爷是往绮兰院而去。
看王爷这么晚到了绮兰院,一干守门守夜人等都是吓了一跳。
贺北王朝漆黑的里屋看了眼,问?守夜的丫头,“王妃睡下了?”
翠玉战战兢兢地答:“睡下了。”
这都子时了,还有不睡的吗?翠玉心里奇怪,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又恭声问?:“王爷,可要奴婢叫王妃起来?”
“不用了,你下去吧。”贺北王说?完,踏进了内室。
屋里静悄悄的。
即便是六月的天,怕主?子晚间着凉,下人也不敢放太多?冰盆,屋里还是有些热的。
他撩开床帐,却发现里边的人紧紧裹了被子,热得?满头大汗,发丝都打湿了,也不放开。
他在床边坐下,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才弯腰过去,要将她?被子掀开一些。
她?却抓得?紧紧,让他费劲。
好容易替她?除了大半被子,正替她?擦着额上的汗。
突地,她?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脸上显出一种惊慌神情?,手在空中胡乱挥动,嘴里急得?喊着:“王爷,王爷……”
他神情?一动,下意?识地捉了她?手,牢牢握在掌心。
“我在呢。”他应道,低沉的嗓音透着一分温软。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