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电影院外坐下,还没等进?场，姜燃的手机就响了。
还没进影厅里面，手机也没有静音,这?么响起来,旁边人都看了姜燃一眼。
姜燃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机，低头一看，给他?打电话的居然是他大伯。
平时,他?们几乎不会跟他?家联系的，更不可能给他?打电话。
姜燃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事了。
而接下来，接通电话后，大伯的话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大侄子,今天没上课吧？你?请假来一趟市东区医院，你?奶奶生病了，医生说脑血管有问题,住院好几天了,你?来一下我们商议商议后续的事情。”
姜燃心?里一慌，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奶奶虽然一直有老年痴呆,但?是并不是很严重，吃药维持的效果也不错。
可是如果脑血管出了问题……
姜燃左右张望了一下，下意识去寻找陆冶的身影,觉得自己心?很慌。
陆冶在前台那边买吃的,背对着他?，姜燃抓着手机定了定神?,起身离开座位。
陆冶正和服务员说要什?么口味的饮料,被姜燃拉了一下，还以为姜燃是坐着等的烦了，扭头对他笑了下,声音非常轻柔：“是不是无聊，再坐一会，马上就好了。”
“不是，你?别买了，”姜燃摇摇头，轻轻拉住他的手腕，转眼跟服务员道歉，说：“不好意思，刚刚点的不要了。”
姜燃说完，拉着陆冶出了电影城。
“怎么了？”陆冶举着手机还没来得及付款，就被姜燃拉出去了。
他?不明所以地跟着姜燃走，察觉到姜燃不太对，凑到身旁，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姜燃脸色不太好，闻言，侧过头看了陆冶好一会。
目光不似平时那般沉稳，眼神有点慌乱，陆冶没顾得上周围都是人，也没考虑是什么事，轻轻抱了下姜燃，拍了拍姜燃的后背，作为安抚：“别急，你?先安定下来。”
被陆冶抱住，身体依靠着陆冶，这?一瞬间，姜燃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淡淡的想要依靠的脆弱感，不可控制，汹涌澎湃。
姜燃微微低下头，闭了闭眼，努力把心?里那层翻涌上来的怯弱压下去，小声说：“我奶奶生病了，脑血管有问题，我大伯刚刚打电话让我去医院，我不能陪你逛街吃晚饭了，你?把电影票退了，早点回学校去吧。”
姜燃说完，用力回?抱了陆冶一下，就松手转身往路口走，要叫车去医院。
然而，并没有成功。
姜燃的脚步有点慌乱，刚刚陆冶抱着他?，能感觉到姜燃的胳膊在发抖。
陆冶快走几步，拉住了姜燃的手。
姜燃回?头看陆冶。
陆冶没说话，只是拉着他?走到路边。
“我还回?什?么学校啊，你?都这样了，我肯定要陪着你?啊！”陆冶一边拿手机叫车，一边半搂了姜燃的腰，安抚道：“你?别着急，医生肯定有办法的。”
姜燃扭过头，看着陆冶，忍了忍，说了声：“嗯。”
陆冶叫完车，回?头看他?，微微抿了下嘴角，用力抓着姜燃的手：“别怕，也别担心?，现在医疗很厉害的，肯定会没事的。”
姜燃没说话，只是紧紧反握住陆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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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永远不缺人。
两人刚走出电梯，一拐进?肿瘤科住院区，远远地就看见了姜燃妈妈还有几个叔叔婶婶们站在病房外的角落里，四周都是别的病人家属来回走动。
姜燃深吸一口气，松开了陆冶的手，侧头看了陆冶一眼。
还没等他?说话，似乎知道他?担心?什?么，陆冶理解地对他?说：“你?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有问题给我发消息。”
陆冶说完，转身准备在外面找了个休息椅坐下。
姜燃轻轻眨了下眼，突然冒出一股冲动，他?拉住了陆冶的胳膊，说：“你?陪我一起吧。”
陆冶转回?头，安静地看着他?。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似乎在一瞬间亮了点，陆冶的眼睛闪过一丝不确信的光。
姜燃没说话，转身往家人那边走过去，没松手。
陆冶落后一秒，手腕传来拉力，他?像是突然从梦里醒过来一般，紧跟了上去。
“小燃来了？”大伯远远看见了姜燃，抬手招呼了一声，然后一脸陌生地盯着陆冶，上下打量，似乎在判断陆冶的身份：“这?是？”
“大伯，这?是我同学，陪我一起来的。”姜燃随意朝他?们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没再看他?们，而是转头问他妈：“奶奶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她。”
“别进去了，你?奶奶刚刚吊水睡着了，别又把她吵醒了。”李惠这?两天一直守在医院，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这?会听见姜燃问，她轻轻拍了拍姜燃的后背，打消姜燃的念头。
姜燃不放心：“那里面也得有人看着……”
李惠就知道他?会问，又?说：“你?妹妹在里面看着呢，放心吧。”
“既然，大侄子来了，那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这?个病的事情。”大伯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半天都没说到正事上，实在是等不及了，便主动开口说起他叫姜燃来的目的。
姜燃抬头，看向大伯，不太明白这个病有什?么好讨论的，不是应该听医生的安排吗？
大伯向来脸皮厚，被他看一眼也不觉得有什?么，直接说了：“我刚刚和你?妈商议过了，你?奶奶这?个病，医生说了是脑血管瘤，位置不太好，要做介入手术，手术费要二十多?万，报了医保也得出个十几万，而且手术风险很大，还有致残的危险，做完手术也可能复发。”
大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那么点羞愧感。
然而，不待他?说下去，旁边二叔就忍不住先开了口：“我看还是别做手术了，妈她身体虚的很，这?手术做了也有可能复发，人还受罪，我怕她承受不住，而且，再说了，这?手术要这?么多?钱，我们去哪弄来呢？我们家为了起房子，加上给孩子读书，还欠了一屁股债呢。借都借不到。”
二叔这?么说完，姜燃微微变了脸色，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出钱，听着话，大概就是抱着要让奶奶就这?么挨到死的想法了。
姜燃没说话，手指在身侧攥成了拳，陆冶稍稍往前挪了一步，站在离姜燃很近的位置，既方便帮姜燃挡住人也方便拉住姜燃。
大伯似乎看见了姜燃表情不好，但?他?也没在乎姜燃的表现，后面还加了一句：“我意见也是这样，我们家里情况都差不多?，如果去借去贷，那后面日子怎么过呢？总不能为了老的，不顾小的吧？”
一旁的大伯母跟着附和道：“就是，大侄子，你?和你?妹妹不都要上学，你?再过一年还得考大学呢，以后花钱的地方更多，现在要是为了这?个就欠债……”
似乎发现姜燃脸色不好，大伯母转头跟他?母亲说起来：“弟妹啊，你?们为大侄子以后考虑过吗？他?奶奶知道了肯定也不愿意你们花这笔钱的。”
姜燃心?里又?火大又?难受，他?原本低着头看着地面，默默听着不说话，就怕自己一张口忍不住动手，到时候在走廊上弄出动静会影响别人。
但?是大伯母说完后面这句，他?还是忍不住回怼了过去：“我奶奶，难道她不是你们妈吗？”
姜燃十分厌恶他们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不想出钱：“你?们之前连老都不愿意养，奶奶来我家之后也没见你?们怎么孝顺她，这?就算了，现在连病你?们也不愿意给治了。”
“我倒是好奇，要是你们以后生病了，堂弟们不给你?们治病，你?们是不是也能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姜燃一番话说的大伯和大伯母脸都青了。
陆冶和他?妈李惠都在一旁安静不语。
大伯母脸色变幻了好几遍，最后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考虑，难道还真要倾家荡产去治病啊？穷人，这?不是没办法嘛！”
二婶这会也插了句：“呐，先说清楚啊，要治可以，你?们出钱，反正我家现在锅都揭不开了，我们没钱。”
大伯母接着也道：“我们家也没有，要是大侄子你?真想给你?奶奶治病，那就让你爸妈想办法吧。”
“总之这?个打算，你?爸忙着没空来，我们也跟你?这?个长孙商议了，你?们看着办。”
说完，大伯一家和二叔一家都走了。
李惠深深叹了一口气。
姜燃扶着她的胳膊往病房那边走，陆冶跟在他们身后。
进?了病房，姜燃看了一眼他奶奶。
奶奶这?会睡的正深。
睡着的时候看不出来不舒服，姜燃在床边坐下来，姜涵抬头看他?。
姜燃拍拍妹妹的头发。
姜涵也红着眼睛，估计是之前哭过，对他哥看了一眼，去发现哥哥的衣服以前没看过，这?个标签好像在她们班同学身上见过，很贵的。
应该是山寨的吧。
刚这?么想完，就看见旁边的陆冶，以及陆冶手里拎着的装着旧羽绒服的袋子。
那袋子上的标志分明就是那个牌子……
不过这?会姜涵也没多想，只是对陆冶笑着点了下头，算做打招呼。
陆冶也对她笑笑。
“妈，奶奶这?病什?么时候发现的？”姜燃轻声问李惠。
李惠说：“之前你?奶奶就总有头晕目眩的症状，前两天在家突然晕倒了，我们送医院来查出来的。”
“前两天？”姜燃抬头，不太赞同地说：“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我接到大伯电话，我还不知道。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你?奶说不要影响你?上学。”李惠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们都不想影响姜燃学习。
姜燃低头，知道他?们的心?思，过了会又?问：“爸呢？”
李惠说：“昨天来了一天，今天请不了假，去工地了，你?奶奶现在需要钱住院，你?爸也不能把工地落下。”
话说到这，姜涵在旁边听着，突然小声问：“奶奶早上说她不想治了，说家里没钱，大伯和二叔他?们都不愿意出钱，让我们也别折腾了。”
“不行，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奶奶就这么挨着。”姜燃摇头。
“可是，我们去哪弄到这么多?啊？”李惠也发愁。
“妈，缺多少？”姜燃问。
陆冶在一旁安静不语，一直默默盯着姜燃，听他们说话。
“我跟你?爸算过了，家里存的，再借一借，五万块是有的。”李惠把情况都说了。
姜燃点点头，然后说：“我这?里还有近八万块钱，之前给人打工赚的，我本来准备存着的，现在给奶奶治病正好，我的钱加在一起应该可以了。”
姜燃说完，李惠和姜涵都震惊地看向他?。
李惠一把抓住姜燃的手，面色严肃，带着丝质问的口气：“你?哪来的钱？”
似乎是怀疑姜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惠话说的有点苦口婆心?：“我跟你?爸会想办法去多借点的，儿子，你?可千万别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违法的事咱不能做。你?奶奶知道了，就是宁愿死也不会愿意花这个钱的。”
“没有，妈，我是之前有客户找我帮她画画，卖画的钱。”姜燃抓住李惠的手，拍了拍手背，安抚道。
“哦，那就好。”见他?说的认真，不像是欺骗，李惠徒然松了一口气，刚刚吓死了，一直乖乖读书的儿子突然说他?有八万块，实在是不得不让她怀疑姜燃是不是为了钱做什?么不法的事了。
“那这样，奶奶可以做手术了。”姜涵突然高兴起来。
姜燃笑着点点头：“嗯。是啊。”
好不容易把他?妈和妹妹安稳住了，两人这?会总算没再那么的愁眉苦脸，李惠高兴地出门去给姜维打电话告知此事。
姜涵则拿了两个苹果要去洗。
姜燃连忙制止了她：“别弄了，我还没吃晚饭，我先下去吃晚饭。”
姜涵听他这?么说，这?才收了手：“那哥哥你去吃饭吧。再迟点，医院就没有饭了。”
姜燃离开了病房，陆冶跟着一起，出了住院区，挑了一条无人的小路，两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姜燃刚刚还一脸看似轻松的表情已经收了起来，露出一丝丝黯然。
他?满眼没有目标地直视着前方，心?里却在发愁——
所有的钱都得拿出来，这?样的话，刚刚约好的画室又?没法去了。
明年的艺考感觉也是要泡汤的，毕竟他?和aye的合作已经结束了，对方也表示暂时没有需要了。
短时间内，他?是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再去赚钱。
要不然……再去帮沈浩比赛？
姜燃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个荒唐的念头，然而，他?却完全没有想着要找陆冶帮助他。
陆冶一直暗暗关注他?的情绪，看他?一脸思索的样子，心?里明白他在愁什?么。
陆冶凑近姜燃，小声说：“你?画室那边我帮你交学费吧。”
两人正好走到一处僻静角落，四周都是一人高的灌木丛。
姜燃停住脚去看陆冶。
陆冶满眼专注地看着他?：“我认真的。”
姜燃没说话，还是默默摇了下头：“不了，我自己想办法。”
“你?怎么想办法啊，去赛车吗？”陆冶却不容抗拒地抓住他的胳膊，凑近了的，几乎是逼着姜燃和他?对视，陆冶语气十分认真说：“你?听我说，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和我在一起，压力很大，但?我不是故意想给你?这?样的压力，我告白那天……”
陆冶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姜燃抿着嘴只是安静地看他?，有点惊讶陆冶会提起这个话题。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俩恋爱虽然谈的隐蔽，却也很甜蜜，不过，他?确实有感觉到一点压力，主要是来自于两人的经济消费能力的差异。
总是陆冶单方面给他?花钱，他?却没办法回?礼给陆冶。
他?一直没说，他?以为陆冶不知道，没想到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天，江瓦问过我，说我们俩的家庭差距很大，以后消费习惯会有差异，问我准备怎么办。”陆冶继续说。
姜燃认真地听着。
陆冶抓着姜燃胳膊的手往上动了点，微微垂眸看着姜燃：“我当时告诉他?，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就陪着你?过。你?想过的简单点，我就过的简单点，你?想过的好一点我就过的好一点。”
姜燃感觉心?口处好像被人放进了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塞在那，进?不去出不来，心?口有点涨，甚至发酸。
陆冶还在他耳边继续说：“可是，后来，我还是没能按照我一开始想的那样来，我觉得你?的生活太辛苦了，我心?疼，所以我就想着，既然我现在有钱，那我就应该让你?过好一点，让我看着你?像以前一样那么幸苦我不行，所以我才一直给你?买东西。”
“虽然一方面是我真的喜欢给你?买东西，我想让你?吃好喝好穿好，但?其实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你?能慢慢习惯我的这?种行为，不要总是心里有负担。给你?花我的钱是我乐意，又?不是你骗去的，你?不要有负罪感。”
“其实，我本来想着帮你交画室的学费，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而且，你?有攒到了钱，所以我才没有这?么做。”
“但?是，燃燃，你?要明白，我没有任何一丝想在你这?里秀优越的意图，我只是想让你?不用去愁那些外物，我不想看着你?因为这些我能解决的原因而放弃自己的喜好。”
“我知道给你?带来了压力，对不起。但?是我，我不想改，你?就当这?是我们俩的钱，反正我们两以后都会在一起的，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所以，你?不要拒绝花我的钱行不行？”
姜燃目光凝固在陆冶面上，听完陆冶这么一番话，他?想回应，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不了行，也说不了不行。
他?只有满腔的情绪堆积在一起，鼓胀的快要爆炸，那种感觉难以抒发。
姜燃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冶，突然忍不住地抬手，手指紧紧抓住陆冶的衣领。
他?将陆冶拽近一点，闭着眼，像是忘记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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