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美人在?一?旁扭扭捏捏恍恍惚惚,也拦不住祝久辞一?通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美人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碟,一?时之间瞠目结舌,竟然忘了去拦住那人少饮一?些桂花酿。
祝久辞酒足饭饱,傻乎乎一?乐,吧嗒倒在?石桌上。
美人委屈,伸纤指戳那人脸颊,指尖触到软乎乎的小脸,可惜那人一?动不动。
明月悬天,清醒人只剩下一?个,美人难过垂眉,咬住下唇,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精心准备的衣裳,某人还没看就醉倒了。
甩袖子?,生闷气。
生完气,抱着某人回?去。
桂花酿喝多了确实醉人,半壶下肚,祝久辞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睁开眼睛看见明亮似火的日头,一?时间有?些崩溃,昨天中秋节他还没来得及赏月!
不过祝久辞很?快安慰自己?,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大不了今天晚上再拉着梁昭歌看一?次。
宿醉的结果是头疼得厉害,简直像是一?窝茸鸭的绒毛全塞进?了自己?脑袋里面。
梁昭歌替他更衣的时候,祝久辞昏昏迷迷直往他怀里栽。
“小公爷站稳。”梁昭歌有?些无奈。
扑通,脑袋又磕到胸膛上。
美人叹口气,把衣服扔到一?边,俯身?把那人打横抱起来又放回?榻上。
“小公爷再睡会儿吧。”
“不行——”祝久辞扶着脑袋爬起来,“赏月……”
梁昭歌把他按回?去,扯来绸单盖上。
“白日怎么赏月?”
祝久辞迷迷糊糊点点头又睡过去了。
睡意朦胧中感觉额上冰凉,又感觉有?人轻轻揉他太阳穴,力度轻缓适中,持续了许久,着实受用。
再睁眼的时候已?是黄昏,房中空无一?人,祝久辞随手找来一?件清凉的夏服胡乱套在?身?上,跳下地就要往庭院中跑,中途又被?美人揪回?来坐到床榻上,一?口一?口喂清粥吃。
“吃饱了!赏月吧!”
梁昭歌不理会他,又舀一?勺清粥递到他嘴边。
“一?天没吃东西,昨夜又醉酒,小公爷当真不爱惜自己?身?体。”
祝久辞耐着性子?听美人絮絮叨叨,等耳边清静了再亮着一?双眸子?问他,“赏月吗?”
梁昭歌气结,抱着空碗走了。
祝久辞一?身?乱衣坐在?榻上,也不知道如?何能把美人哄回?来替他更衣。
左右叫唤仆从,也不见一?个人进?来。
无奈,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祝久辞耐下心来仔仔细细研究,好在?夏服简单易穿,不似春装那般繁复,仔细琢磨一?会儿,他竟还真的穿好了。
欢欢喜喜一?路跑出去,庭院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碟糍粑。
当真新奇。
中秋节打糍粑已?然是惊喜,却没有?想到第二日还有?!
白玉糯米清透明亮,显然是今日新做的。
祝久辞美滋滋扑上前,正要伸爪子?,突然被?人揪住领子?。
惨兮兮回?过头,梁昭歌垂眸看着他。
“小公爷,不乖。”
祝久辞即刻知错就改,在?梁昭歌面前站直身?子?,他欲偷吃糍粑一?事已?是铁证,只能从别的方面补救了。
他提着衣袖旋身?转一?圈,“昭歌你看,我自己?穿好了。”
梁昭歌眉头一?蹙,垂眸掩下神色。
祝久辞仍在?原地转着,没有?等到那人夸赞,疑惑地抬眼看去,后者突然转身?走了。
“昭歌……?”
“小、小公爷稍等,我去取蜜酿来。”
祝久辞站在?原地看着美人离去,总感觉那人身?影有?些慌乱的样子?。
旋即摇摇头,昭歌是天上的神仙,从来都?不慌不忙,看来还是自己?宿醉没有?醒。
梁昭歌一?路踉跄回?到内院,纤薄的身?子?靠向游廊侧柱,一?时之间,眼眸颤动,不知所措。
纤指抓紧衣袖,指尖捏得青白。
不知许久,呼吸渐渐平稳,理智重回?身?体,梁昭歌晃着身?子?踏出游廊,恍然看见几名仆从走过,抬手唤过来询问。
“回?梁公子?,下午未有?人进?去服侍。”
仆从们面面相?觑,看着面前的人脸色越来越冷,不自觉各自弯着腰小心向后退一?步。
梁昭歌随手遣散仆从,一?路恍惚飘进?房间,红着眼睛找出那卷发黄的话本。
“骗人。”
还说什么欲擒故纵,那人都?会自己?穿衣了。
梁昭歌想把话本扔了,纤纤手抬到半空,又收回?来。
瞧一?眼窗外?那人所在?庭院的方向,又委屈巴巴低下头。
小心翼翼再打开,美丽的凤眸盯着画卷。
卷二·轻拢慢捻,徐徐图之。
所谓男人心海底针,若不反反复复在?心上盘复琢磨左思右想,不得探其究竟。
得一?人心,虽说难于上青天,但亦非不可能之事。
其关窍在?一?“徐”字。
日日念着那人,日日帮着那人,日日关怀着那人,甜言蜜语徐徐缓进?,总有?一?日花儿能溺死在?蜜缸里。
——《拨动你的心弦我的琴》。
合上话本,梁昭歌又恢复往日飘然似仙的状态,翩跹走出屋子?。
祝久辞坐在?亭下等了许久,瞧见梁昭歌走过来,登时跳下石凳跑过来。
“天色正好,昭歌一?起赏月。”
祝久辞兴冲冲拉着梁昭歌走到石案前坐下,全然没有?意识到那人说去取蜜酿却空手回?来。
总算得以赏月了,方才?祝久辞一?直忍着没有?抬头,总想着赏月一?定要两人一?块才?好,一?个人观赏未免太过孤独,因此一?直耐着性子?,垂着脑袋等梁昭歌回?来。
如?今二人一?同坐下,祝久辞高高兴兴抬起头。
天空漆黑一?片……
月亮呢?
“这……”祝久辞跳起来,前后左右东西南北张望一?圈,“月亮呢!”
梁昭歌比祝久辞冷静得多,倚着石桌优雅望天,很?快在?一?片乌云之后发现了暗暗的微光。
“小公爷。”梁昭歌牵动那人衣袖,看看他,再看看天上。
祝久辞顺着梁昭歌的目光望上去,嗷呜一?嗓子?倒在?石案上,墨发散落一?脸。
此片乌云,甚大。
哪怕是等上一?宿,也不可能等到这片乌云过去了。
梁昭歌抬手将他墨发捋至耳后,俯身?轻声道:
“小公爷稍等。”
转身?离开。
祝久辞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
夏夜暖煦,不见一?点微风,若当真有?大风袭来吹散那片乌云,那便真是奇迹了。
等了片刻,祝久辞爬起来,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吃两口软糯糍粑,瞧水中鱼儿慢慢游动。
罢了,今年看不到圆月,明年再看就是了。总归和昭歌在?一?起,明月又有?什么,不看也罢。
寂静的庭院中,清铃响动。
祝久辞转头看过去,庭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又一?阵清铃恍然擦过耳边,熟悉的清冽香气涌入鼻尖,祝久辞转过身?,梁昭歌赤脚踩在?水里,手腕系着银铃,与红线纠缠。
水中美人忽然踏歌而舞,清凉的衣衫遮不住那人纤薄的身?形,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白皙如?白玉。
踏水击掌,银铃轻响。
忽然起风了。
长风过廊,席卷起那人宽阔的衣袖,黑暗中一?排排金色铭文闪过,祝久辞突然意识到那人穿着祭服。
那日上巳节,梁昭歌一?身?金线玄衣立于沂水河畔,琵琶齐响,庄严起舞。
京城百姓长拜于岸,顶礼膜拜。
那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登得万丈高台受人朝拜的大祭司,肃穆庄严,一?丝不苟。
如?今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同。
依然穿着祭祀阔服,跳着同样祭祀舞乐,祝久辞却寻不到那日的庄重肃穆,反而在?那人旋身?而舞的瞬间,透过翩跹衣袖看见一?抹柔软的腰肢,以及一?晃而过的绝美面容。
耳垂玉坠。
额上璎珞。
腕上银铃。
锁骨一?线金文。
是为妖孽。
此念一?出,祝久辞惊惶。
面前的人是祭司神明,神圣不可亵渎,怎可有?其他旖旎心思。
银铃清冽响动,梁昭歌忽然俯身?探水,清透的水珠顺着指尖洒向天空,在?暗黑的夜中突然明朗。
月光乍现。
刺破浓重的乌云,照亮了那一?瞬间洒向天空的水花。
祝久辞心跳如?擂,血液喧嚣,一?时被?自己?内心的激烈情绪搅得惶恐不安,不知其为何物,只觉如?猛兽一?般侵袭心脏,他向后退去,背脊突然撞到游廊栏柱上。
退路被?挡。
梁昭歌看过来,赤脚踏出水面,踩着青白石板一?步步走过来。
身?后留下轻轻浅浅的水印。
祝久辞看着那人缓缓走近,他身?后是一?轮明亮的圆月。
庄重的祭祀长袍隐隐约约藏着白皙的双腿,赤脚一?晃一?晃闪现。
祝久辞一?时僵在?原地,目光被?那抹白皙攥住,不得动弹。
他看着梁昭歌来到身?前,凤眸看他一?眼,忽然倚身?半跪在?他脚边,祭司低垂身?子?,墨发从肩侧散落,圣洁跌落地面。
纤纤指尖伸出,抹掉他鞋上的脏污。
祝久辞惊惶向后,脚跟踢到廊柱,钻心的麻意顺着脚腕的筋骨向上窜。
未等麻意退却,脚踝被?一?片冰凉攥住,肌肤感受到那人指尖摩梭。
祝久辞身?子?一?颤,慌乱低下头,昭歌白皙的后颈闯入视线。
梁昭歌跪俯在?他身?前,瘦削的肩膀让衣服与身?体并不贴合,稍显硬朗的衣领与后颈隔出空隙,从高处能一?路顺着看到裸露的背脊。
血液似乎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明月悬天,银光照亮大地,祝久辞却忘记抬头看它。
梁昭歌半跪在?他面前,忽然仰起头,身?后春光悄然消逝。
“小公爷,看月。”
作者有话要说:梁·胡思乱想之神·昭歌:
小公爷会自己穿衣了!
小公爷不需要我了!
小公爷不要我了!
小公爷不爱我了!
……
小公爷讨厌我了!
书坊主: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