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辞的伤势并不严重,卧床休息三两日之后就能活蹦乱跳下地了,只需稍加注意右肩不能活动太大,其余没有什么?大事。
令众人担忧的是另一人。
梁昭歌的一双手废了。
祝久辞和夏自友两人几乎将金陵踏遍,各路神医妙手全都寻访一遍,没有一个人说能治。
好在王伯飞鸽传信回来,介绍了一位江湖神医,虽然没有保证能将这?双手恢复至完好如初,但至少不似金陵其他郎中只会连连摇头,治都不敢治。
众人拼了老命在金陵江都各地奔波寻医,病号本人对自己伤势倒不甚在意。
每天举着两只裹成粽子的手跟在祝久辞后面。
“小久,我渴啦。”
“小久,我衣袖落下去了”
“小久,喂糕点……”
“小久,我腰带松啦。”
每天乐此不疲,跟在祝久辞身后提着无穷无尽无理取闹的要求,不过祝久辞只能是万般顺着他?,毕竟一双手裹了百八十层,确实什么?也干不了。
祝久辞拿手帕擦擦指尖,刚喂完糕点,现在面前这?人又亮着一双眸子瞧他。
“还想吃。”
祝久辞将云片糕收起来,今日都吃了七八块了,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能吃。
“少?吃甜食,对伤势不好。”
“小久骗人,郎中说了只忌辛辣荤腥。”
祝久辞说不过他?,只能强行使用自己威严,抱着盘子离开。
身后脚步声啪嗒啪嗒响,转过头去,那人揣着抱着两只胖粽子跟在他身后。
祝久辞叹口气走回去,环住美人腰身把他?往美人榻上带。
“坐好了,不要再乱跑了。”
美人点头。
祝久辞抱着糕点盘离开,走到庭外停住脚步,“罢了。”
转过身,美人亭亭倚着廊柱,分明没有在美人榻上呆着。
祝久辞走回去把美人捡起来继续往膳房走,美人在怀中问,“小久怎么知道我来了?”明明脚步没声的……
祝久辞心中搓火,总不能说自己狗鼻子闻见的!
把盘子送回膳房,叮嘱仆从万般不允许某人进去,之后又拐到书房细细研究起药谱。
梁昭歌挨着站在他身边,两只胖粽子既不能翻书,又不能磨墨,但就是不愿意走开,哪怕干站着也要在他旁边呆着。
祝久辞看两页书,被身后幽幽清香折磨得头脑发昏,转过身几乎乞求道:“昭歌到旁屋歇歇吧?”
“不要。”
拒绝的十分果断。
祝久辞太阳穴突突直跳,从旁边搬来一把红木椅子,哐当放在远处,让梁昭歌坐下。
看了两页药书,复杂拗口的中药名字在脑海中胡乱窜动,祝久辞隐隐以为自己生了幻觉,只觉耳边嘎吱嘎吱作响,扭头一看,美人扭着腰肢竟然和椅子一块蹭到了他?身旁,刚才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分明不是幻觉,是红木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祝久辞欲哭无泪。
自从梁昭歌手受伤以后,又多出了两个毛病。
多动症和话痨症。
多动症体现在祝久辞只要稍一走动,一眨眼的功夫梁昭歌定能出现在他周身一尺之内。
话痨症就更恐怖了,据祝久辞默默估算,一天之内大概要听某人唤他小久上千次,内容不限于吃饭抱抱荡秋千,喝水摸头举高高,更衣揉脸系腰带,揉肩梳头泡澡澡。
其实找名医的时候,祝久辞很想让名医顺便给梁昭歌看看脑袋,不过碍于某人委屈巴巴的眼神,最终都放弃了。
“小久别看书了,累不累呀?”某只粽子蹭过来。
“不累。”
“树上叶子都红了,出去玩吧……”另一只粽子蹭过来。
“不玩。”
祝久辞看着医书着实头疼,话本子果然都是骗人的,甚么?郎君病重,卿卿啼哭,翻看三两医书便寻到灵丹妙药,圆满共度余生云云。
他?都几乎将一柜子医书看完了也没半分头绪。
好歹梁昭歌也是某狗血小说的主角之一,怎么就没些气运加持!
祝久辞愤愤又翻两页医书,后背突然一暖,美人攀上来了。
“!”
“出去玩吧~”
美人两条细若柳枝的手臂交叠在他脖前,香气氤氲,搅得人思绪发懵。
祝久辞把美人从身上扒下来,“走吧。”
美人眼前一亮。
祝久辞摩挲下巴,“确实到换药时间了。”
美人脸色煞白。
祝久辞一脸奸笑带着哭唧唧美人出了金陵府,转道乘上马车往城中心去。
王伯介绍的神医确实神乎其神,暂不说其医术有多高超,单凭神医府上一众古董宝物就能让北虢国户部尚书叹为观止,京城首富夏老爷子望尘莫及。
据王伯介绍,这?位神医妙手回春,若治好一个人,他?不收钱财,只需病人摸着良心送来一件称心的礼物。
病人得治顽疾,自然感恩戴德,将神医视作再生父母,那必然是将身上最好的宝物呈给神医,因此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神医府上的宝物绫绫罗罗千千万万,拿出一样都价值连城。
此番诊费自不用祝久辞出,夏自友在那边哭天抢地,一定要替祝久辞付了医药费,否则便无颜面对国公爷国公夫人,也无颜回到京城。
夏家自然不缺这些宝物,祝久辞便答应了,好生谢过夏小公子。
神医开的方子极其简单,用药都是最寻常的药材,而且他?也不避讳把方子传出去,大大方方写明了给祝久辞看,甚至还借给他?一柜子医书,让他好好研究。
胖粽子得每十天换一次粽子叶,药材辛辣无比,刺在血肉外翻的伤口上着实灼痛,饶是一点不在乎自己伤势的梁昭歌也受不住换药的刺激。
马车停在壮阔的神医府前,祝久辞扛着美人进府。
“疼……”
“还没换药呢。”祝久辞不理会?那人。
“怕……”
“不怕不怕,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美人泪目。
走到正堂,神医到底是见多识广,比那神经大条的祝久辞不知心细多少?倍,先?上祝久辞扶着美人盈盈坐到红木环椅里,再端来瓜果糕点茶水,让祝久辞好生伺候美人。
喂了茶、吃了糕点、软声软语聊完天。
神医大袖一挥,“开始剥粽子。”
粽子本人还沉浸在某小公爷的温柔乡里,全然不知道自己一双手已经落到神医的魔爪里。
嘶啦!
梁昭歌眉头一蹙,咬着牙忍下来,抬头瞧见那人担忧地望着他?,眼眸里泪光闪闪,全是他一个人,梁昭歌立即不忍了,嗷一嗓子倒在他怀里。
“昭歌忍一忍,最后一层了。”
梁昭歌憋出两滴眼泪,肩膀上的手果真又紧了两分。
再哼唧一声,那人下巴抵住他?头顶蹭蹭。
梁昭歌心满意足。
神医挑眉,一边剥粽子一边道:“梁公子怎么还笑呢?”
梁昭歌登时收了笑容,惨兮兮朝祝久辞望去,还好他没发现。
换药其实是一件极其惨烈的事情,将圈圈层层的粽子皮剥下来,剥到最后一层,纱布粘连着皮肉,几乎是连血带肉一块扯下来。
神医对此表示都是些腐烂了的坏肉,用药正是刺激烂肉坏死,让新肉赶快生出来,因此在剥最后一层的时候毫不留情。
包完粽子之后要上药,这?就是另一番更痛苦的事情了。
祝久辞看过医书,自然知道神医用的都是哪些辛辣药材,简单点说就是往伤口上撒盐撒辣椒油,再撒点孜然胡椒末,最后倒上一点料酒。
上药的时候,多动症梁昭歌也不往祝久辞怀里钻了,低着头不发出一点声音,额上沁出冷汗。祝久辞知道他?是努力忍着,当真不知道若是不忍会?是怎样的情景。
总算换完药,神医拿来纱布,又圈圈层层裹成胖粽子,放下剪刀,眼眸中隐约有些赞许。
祝久辞仔细记下神医叮嘱,领着梁昭歌出去。
回府路上,他?看着微风吹起马车帘,窗外金陵街景一晃而过,神医与他?单独说的话又撞入脑海。
“大夫有几成把握?”
“两成。”
“可……还有其他办法?”
“小公爷,也不瞒您,一双手指都碎成渣子了,天上的神仙也救不回来。不过京城我有一位朋友,倒是擅长接骨,就是……”
方法狠烈了些,没人受得住,还得把这?一双骨头再敲碎了……
烟雨朦胧的湿气透进马车,本是沁人心脾的舒适,祝久辞却看着窗外小雨犯愁。
手指若是治不好,以后这样阴冷天气,只会钻骨子地疼。
他?回身望去,美人半倚在雪白的羊绒毯里,团起两只胖粽子碰着玩,一丝墨发滑下肩头落到膝上,最后滑到柔软的羊绒毯上。
白茫茫中蜿蜒一缕墨黑。
作者有话要说:健身教练:小伙子核心力量很强啊,用腰挪着实木椅子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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