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我会给你腿打折的

见刘溪诗疑惑地看着自己,宋疏桐拍拍胸脯笑道:“他真的不会回来了,他没空,万红楼的头牌吟春姑娘怀了他爹的种,他爹已经写了凭信,答应留一半家产给吟春姑娘,你觉得他能肯,他跟万红楼的妈妈有的掰扯呢。”

范老三夫妇如梦初醒,连忙跪下给宋疏桐磕头:“姑娘的大恩大德,小人一家没齿难忘。”

宋疏桐扶起他们:“老人家不要这样,折煞我了,我就是路过买个点心而已。”

刘溪诗擦干眼泪感激道:“姑娘,你要些什么点心?”

宋疏桐随口道:“捡着好吃的,给我拿几样就行。”

刘溪诗包了四色点心,妙菱连忙付钱,刘溪诗推开了铜钱:“今日姑娘为我解了围,这点心我送给姑娘,还请姑娘千万不要推脱。”

她态度真诚,笑容恬静,宋疏桐便示意妙菱把铜钱收起来:“好,那我下次来你可一定要收钱,不然我就不好意思再光顾了。”

刘溪诗把点心放在宋疏桐手里:“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宋疏桐拿了点心,带着妙菱往回走,心情轻松畅快。

看见刘溪诗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揪了许久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走到大街上,妙菱遇见了一个青衣小厮,两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宋疏桐问:“你认识?”

妙菱道:“先前我被爹娘放在人牙子那儿寄卖的时候,见过他,父母双亡,他将自己卖给人牙子买棺材葬父的。”

宋疏桐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半大小子:“怪可怜的。”

妙菱道:“他脸上带笑,想必主家没有为难他,也算万幸了,小姐别难过。”

宋疏桐挽着妙菱:“不难过,往后都是好日子,这里好像是定安街,我记得前头有家酒楼叫三秋醉,大厨特别会做鱼,可惜今天没时间……”

两人正说笑着往回走,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中年妇女,揪着妙菱的耳朵,啪啪就是几巴掌扇。

“张妙菱,你个下贱的烂货,我刚才看的分明,我还说为啥子不晓得往家里拿钱了,原来在外头养了野男人,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姓啥!”

妙菱被打得捂着脸蹲在地上,那妇女把胳膊上的空篮子丢在一边,揪着妙菱的发髻,粗暴地拽着起来,噼里啪啦又是一顿猛扇。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宋疏桐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她一把抓住哪中年妇女的手,用力把她搡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墩:“你有有病吧,怎么当街打人!”

那妇女拍拍屁股站起来,朝地上唾了一口白沫子,恶狠狠道:“我生的闺女,我打她怎么了,你又是哪里来的贱蹄子。”

宋疏桐把妙菱从地上扶起来,妙菱的脸肿了,嘴角也出血,抽泣着道:“这是我娘张白氏,家里弟兄多,爹整日赌博,日子过不下去,他们就把我卖了,又说家里没钱用,经常找我要银子,最近我出不来,他们找不到我,所以今天才……”

张白氏打断了妙菱:“没错,你这个不孝顺的孽种!你以为你躲着不出来,老娘就找不到你了吗,今天叫我遇上了,你不掏银子,休想走!”

宋疏桐听明白了,张白氏家中儿子一大堆,个个好吃懒做,没银子用了,她就把闺女卖了,卖了还没完,还天天追着妙菱要银子,妙菱跟了自己后,被软禁在后宅,反而因祸得福,摆脱了这家吸血鬼。

宋疏桐真没想到妙菱的身世是这样的,她只写了妙菱被父母卖身为奴,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曲折,但这其实又很正常,哪个被卖了做丫鬟的女孩子身后,没有一段可怜的身世呢。

宋疏桐一把妙菱护在身后,冷笑道:“张白氏,你要点脸,她不叫张妙菱,她姓宋。”

张白氏是个泼妇,立刻跳着脚去扯妙菱的胳膊:“凭啥啊,凭啥我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你说改姓就改姓啊,莫非是让你拐了,走走走,咱们去见官。”

妙菱想抽回胳膊,张白氏死活不松手,宋疏桐气急了,捡起张白氏地上的空篮子就往她身上砸:“妙菱是不是被拐走的,你心里没数吗,本姑娘长这么大,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好啊,咱们见官去啊。”

张白氏只得放开了妙菱的手臂,一边躲避一边破口大骂:“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贱货,姑娘家家的,忒粗鲁,嗓门又大,当街欺辱一个老妇,真是不要一点脸面。”

宋疏桐到底比张白氏年轻力壮,加上原身当初日子过得也苦,干过不少体力活,手上劲儿大,砸起张白氏毫不留情,反正这空篮子砸不死人,顶多让她吃点苦头。

“本姑娘命好,在富贵人家做丫鬟,吃得饱力气大,说话底气足怎么了?本姑娘就爱这么说话,犯法了吗?既然你都说到脸面了,那我今儿还就教训教训你,你晓不晓得什么叫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闺女尚且如此,何况你这闺女是卖出去的,既然卖出去,银货两讫,那她生老病死就都跟你家没什么关系了。你从她手里拿钱,就是从主家手里偷钱,你偷主家钱被我抓住了还不知道悔改,还敢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到底是我不要脸还是你不要脸!”

宋疏桐嘴皮子利索,这一顿臭骂,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张白氏被砸得无处可躲,她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嚷嚷道:“你谁啊,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妙菱哭哭啼啼道:“娘你走吧,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真的没有钱给哥哥们去赌。她是府上二小姐……”

宋疏桐怕暴露身份被宋丞相知道,慌忙打断了妙菱的话:“没错,我就是府上二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你这卖出去的闺女,如今正是在我手下做事。你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咱们一同去见官,看看你这几年从妙菱身上搜刮了多少主家东西!”

她抓着张白氏的胳膊,把人往上京府衙方向拽。

张白氏当然不肯去,两人顶牛似的较上劲儿了,周围看热闹的越聚越多,议论声响个不停。

“怪不得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呢,这大户人家小姐身边有头脸的丫鬟都不得了啊,气势汹汹的。”

“这当娘老子的也心狠,都把闺女卖了,还盯着闺女要钱,也不想想,闺女给人家当下人,能有几个钱。”

还有人幸灾乐祸道:“要是报了官呀,她们一家还不上主家的钱,八成都得下大狱。”

张白氏听着这些议论,心里顿时怕了,她坐牢没事,她的金贵儿子们可千万不能坐牢,这样一想,张白氏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股力气,猛得夺过宋疏桐手里的篮子,扭头就跑,竟然比兔子跑的还快,转眼没了踪迹。

宋疏桐叹息一声,心疼地揉揉妙菱红肿的脸:“没事了,她以后再敢来,我帮狠狠教训她。”

出来一场遇到这个变故,什么好心情都没了,点心撒了一地,宋疏桐也管不了,她扶着妙菱,慢慢往回走。

两个小姑娘很快汇入了热闹的人流里。

三秋醉大酒楼沿街一间包厢的门被推开,小二殷勤地弯腰进来:“二位公子,这是本店的招牌菜黄金松鼠鱼,请慢用。”

小二退出去关上了门,下楼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包间门口站着的保镖,觉得里面这二位公子绝非寻常人。

摇着扇子的那位看起来芝兰玉树、如琢如磨,君子如玉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人。

另一位靠窗独酌的年轻公子,容颜俊美无俦,长得简直不像是人,像天神入世,气质更是贵不可言,小二脑中也想不到该如何形容他,总之就是太好看了。

谢谦正合上扇子,从街上收回目光:“宋府二小姐,仿佛就是宋和光从民间寻回来那一个丫头,听说她相貌丑陋不堪见人,身边这两个贴身丫鬟倒是有趣,一个泼辣直率,一个憨厚老实。”

谢初静笑了笑,抬手又饮下一杯酒,一时无话。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宋疏桐,更没想到她会当街闹这么一出。

这丫头的脾气实在是……谢初静不知该如何评价,她跟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世家小姐都不一样,有些颠覆他的认知。

她跟京城世家千金们之间差距就像三月的小雨和六月的山洪。

在他看过的话本里、诗词里、甚至折子戏里,年轻姑娘不都应该是娇羞无力的吗?

他又忆起,那晚在山上,宋疏桐曾微笑着叫他“夫君”,嘘寒问暖,怕他饿了没力气打架,离别的时候让他再去找她,还说,我会给你打折的。

这样一对比,她对他的态度,可以称之为“温柔”了,反正跟她对别人大不一样。

谢初静忍不住勾起唇角,浅浅一笑。

谢谦正觉得他笑的莫名其妙地:“何事让你高兴啊?”

“没什么?”谢初静攥起卷头放在唇边咳嗽了一下,掩饰道:“只是觉得这酒味道甚好,让人心情愉悦。对了皇兄,你素日里爱读书,你可见过“打折”这个词,是何意呢?”

“打折,你不知道这是何意?”

谢谦正反问了一遍,看太子目光殷切,不像开玩笑,便蹙眉思索了半天,想从古籍中找出“打折”是不是有什么高雅的含义,无果。

谢谦正只好道:“太子,臣只听人说过,将某某腿打折,打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谢初静:“……”

原来如此。

我会给你腿打折的,简言之,我会给你打折的。

这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