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

小邵皇后决绝地转身离去,丹芳姑姑一路跑着跟在她身后,焦急道:“娘娘,天亮便要登基,可是大皇子还未醒,这该如何是好?”

她骤然停步,顿了一下,瞪着眼睛缓缓道:“本宫听说太医正曾在刑部任职,他有一个金针点穴的秘术,可强行令将死之犯人回光返照,说出口供,你去命令他给大皇子施针,把人弄醒。”

丹芳姑姑大惊:“啊?这样大殿下他不就……”

小邵皇后恶狠狠打断了她的话:“别废话,本宫今日铁了心?要做太后!”

她已经疯魔了,就算她的孩子不能活,也必须死在皇位上。

大不了等儿子死后给他过继一个孩子继承皇位,她一样可以挟幼孙把持朝堂,垂帘听政。

*

谢谦正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条很长的巷子里,四周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空气潮湿而阴冷,只能顺着墙壁慢慢朝前摸索,不知道还有多远,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出口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忽然头顶一凉,眼前出现一丝光亮……

太医正抖抖索索地把七根金针扎在了谢谦正头顶几个要害穴位上,轻轻研磨。

谢谦正用力想睁开眼睛,却只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眼前只有一线光明。

他听见了他的母后在说话:“怎么还没醒,时辰快到了,赶紧扎。”

太医正擦了擦额头的汗:“运针之后大皇子很快就可醒来了。”

谢谦正很想告诉母后他已经醒了,却发现完全没力气开口说话。

母后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如同隔着棉被,听起来那么陌生:“他能清醒多久?”

“这个,不好说,长则两三日,短则……两三个时辰都有可能,关键是看大皇子是否有坚持下去的意愿。”

太医正战战兢兢地收了针,告退了。

谢谦正终于睁开了眼睛,痴痴地看着他的母后,他想记住她的样子,他在这人世间最留恋的人就是她了,尽管她做了那么荒谬的错事,他怪她,可是依然深深爱她。

孩儿对娘亲的爱,与生俱来,赤诚无暇。

小邵皇后在儿子身边坐下来,她发现他的眼睛睁开了些许,先是欣喜道:“皇儿醒了,太好了,可吓死母后了。”

接着突然失控地尖叫,激动地用手抓住不能动的谢谦正肩膀不停摇晃,大哭了起来:“本宫这一辈子心?高气傲,怎么就摊上了你这样没用的儿子。”

丹芳姑姑连忙拉住了她:“娘娘,你冷静点,马上礼部和内务府的人就要来送东西了。”

小邵皇后发了一阵子疯,听见丹芳姑姑的话如梦初醒,她擦干眼泪道:“不哭,咱们今天谁也不许哭,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本宫的儿子今天就要做皇帝。孩儿,以后你就是大魏朝的皇帝了,你是天子,万万人之上的天子,这天下本宫的儿子说了算!”

谢谦正痛苦地把眼睛又闭上了。

内务府送了新皇登基大典上用的朝服冠来,事出突然,实在来不及赶制新的登基礼服了,尚衣监只好临时把当初敏德皇帝登基穿的那件旧龙袍翻了出来,因为年深日久,制衣的锦缎已经泛黄发暗,刺绣也有些斑驳了。

尚衣监的韩尚宫捧着这件旧龙袍,诚惶诚恐地站在皇后面前,以为她肯定会?发火。

但小邵皇后只是打量了一眼,就淡淡道:“快些给大殿下,不,是给皇上换上吧,动作快些,不要耽误了上朝的吉时。”

一群太监宫女把谢谦正扶起来,开始强行往他身上一层又一层地套繁复的龙袍,谢谦正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身形纤瘦,在他们手中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没有生命的破败布偶。

宫人们好不容易把龙袍穿在谢谦正的身上,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因为敏德皇帝年轻时候人高马大,所?以这件龙袍穿在谢谦正的身上,就显得十分肥大空旷,像小猴子套上了人的衣裳,又像戏台上做戏的伶人,不仅毫无威严感可言,看起来还有几分好笑。

一群奴才面面相觑。

小邵皇后顺手抽了离她最近的小宫女一个嘴巴:“蠢货,不会?拿针线在后腰缝两针吗,反正他站不起来,一直坐着谁能看得见。”

尚衣监的主事宫女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道:“娘娘,针线这行有句老话,在身上缝线,惹万人恼嫌。奴婢们也是为了皇上着想,这登基大喜的日子,不宜穿在身上缝补的。”

小邵皇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悲凉:“此时本宫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缝吧。”

穿好了龙袍和官靴,宫女们又忙着给谢谦正梳头束发,戴帝王冠冕……等到戴扳指的时候,一个小宫女为难道:“奴婢掰不开陛下的手。”

小邵皇后的目光落在谢谦正从昨晚就紧握的双拳上,哽咽道:“肯定是因为疼的,本宫可怜的孩儿啊。”

她只哭了一刻,就狠狠道:“那就不戴了。总之今日我儿要登基,抬也要把他抬上金殿!”

谢谦正这边打理完毕,小邵皇后也穿戴整齐了,她自己做主换上了太后的凤冠。

其实历代太后都是新皇登基之后才下旨加封的,但是小邵皇后等不及了,她要今天把两件事情一起办了,她信不过任何人,便自己去将上书房取了玉玺,先写了一封敏德皇帝退位的诏书,又写了封自己做太后的诏书,最后盖上大印。

做好这一切,她将玉玺和诏书,连同太后娘娘的佛珠一起递给丹芳姑姑:“出去交给你哥哥,等会?儿上朝的时候,让他一直跟在本宫身后。”

丹芳姑姑接过,汇报道:“外头来报,百官已经陆续上朝了,连邵洪海邵将军也回来了。”

小邵皇后恍然大悟,鄙视地一笑:“怪不得那个蠢货许久没有消息了,本宫还以为他死了,原来是快马加鞭往京城赶,肯定是怕本宫允诺给他加官进爵的事反悔吧,真是小人心肠。”

谢谦正被抬着上了金殿,小邵皇后穿着太后礼服走在他身旁,长长的礼服下摆拖在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异常刺耳。

昨日大皇子送进宫里急救,皇上突然中风的消息早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所?以今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皇子这模样明显不对头。

偌大地金銮殿左右两侧站满了文武百官,却鸦雀无声,大家静静地看着这母子二人一步一步走向皇位,然后四个太监把谢谦正架了起来,连拖带拽放在了皇帝的龙椅上。

小邵皇后拿出一手托着太后娘娘的那串佛珠,另一手举着传国玉玺傲然道:“本宫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皇上昨夜因急病人事不省,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传位给大皇子谢谦正,皇上退位做太上皇。”

此言一出,百官愕然。

谢谦正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球布满红血丝,他努力想站起来,挣扎了一下没有成功,他想说话阻止,可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几个家中闺女在宫里为妃,而且颇为得宠,也为敏德皇帝生下皇子的大臣站不住了。

难道这场夺嫡大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小邵皇后想的也太美了吧,她不过一个继后而已,比别的妃子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权衡利弊之后,工部的卢尚书说话了。

“皇后娘娘,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上昨夜才突发急病,那就该好好养身子,怎么一夜之间就能断定不成了呢?”

卢尚书家的三闺女是五皇子的生母敏皇贵妃,小邵皇后生的是皇子,别人生的就不是皇子了么?

况且大皇子到现在连亲王都没封,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现在这皇位就是无主的肥肉,这么巨大的诱惑,哪个能抵御的了。

立刻又有一位皇子的外公出言附和道:“就是啊,皇上龙体抱恙,我们做臣工的也十分担忧啊,还是让我们见见皇上为好。”

有一位家道已经中落的皇室宗亲朝着慈宁宫方向拱手道:“太后她老人家多年不问俗事了,今日为何突然插手朝政,便是太后真有懿旨,这么大的事,也该亲自出面或者派个身边的人来吧。”

忽然一声尖锐的怒喝打断了这些人的话。

“大胆!”

一直站在小邵皇后身侧,替她捧着诏书盘的户部侍郎李昌中三角眼倒竖,因为要做出气势汹汹的表情,让他天生有些歪斜的嘴更歪了。

李昌中上前一步,拿手戳着那皇室宗亲厉声指责道:“旁人就算了,你身为晚辈,竟然也敢质疑皇后娘娘,这串佛珠乃是佛家至宝,是先帝当年在册封吾皇为太子之时,亲自赐给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从那时一直佩戴至今,你是眼瞎么,竟然认不出!”

那人顿时十分尴尬。

一旁静观其变的刘兴稷咳嗽了一声,开口道:“皇后娘娘,并非臣等质疑您,只是如今皇上还在救治中,太子殿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新皇即位的事情,臣等认为延后几天更为稳妥。”

小邵皇后冷笑了一声,延后几天,延后一天都不行,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谢谦正能不能活到明天。

她的目光缓缓在文武百官身上扫过,接着急走几步,劈手一把将?缩头缩脚躲在人群里的邵洪海拉了出来,尖声道:“太子都死了快一个月了,你竟然跟本宫扯什么死不见尸。你没见过不要紧,本宫告诉你,这儿就有一位亲眼见过太子尸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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