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鲜少有如此强势的一面,楚琅一时怔住了,漆黑深邃的眼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
“听我说,楚琅。”手指微动,往下滑了滑,放在他瘦得愈发凌厉的下颌旁,“不是?我要替你选妃的,那日太皇太后擅自将人?送过来,我是?骑虎难下,只好做做样子。谁知?道你就这么巧赶上?来了。”
“嗯。”楚琅低低沉沉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他蹭着她柔软湿热的掌心?,唇角含笑:“所以,阿怜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自皇城至此,就只是?为了解释这件事吗?”
苏语怜不赞同地颦眉,“这件事很重要的,我不想你带着对我的误会……”若是?再没有机会讲这件事说清楚,她会后悔至死。
“还有呢?这么大?老远的,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他盯着她的眼神太过灼热明亮,墨染的瞳孔深处仿佛燎起了一团燃烧的火,直盯得她两颊飞起可疑的红晕。
她又朝他靠近,将脸放到?了他宽厚结实的肩上?,埋进他的颈窝,隔绝他的视线。
“嗯?”他看不见她的脸了,便有些焦躁地催促了一声。
“其实那一日,我差点就压不住内心?的冲动,将那些女子尽数轰出去……我,我不想让你娶妻生子。”
“哦?为何?阿怜想叫哥哥孤独终老不成?”
“不是?的!”苏语怜急促地反驳了他的话,扭捏了片刻,贴着他的肌肤,闷闷道:“我不想你眼睛里看见旁的女子,你说过……说过你只喜欢我一个人?的,那你便不能再喜欢旁的女子,更不能和?她们……”
楚琅闻言,低低地笑了两声,单手捏住她的后脖颈,像是?捏一只小奶猫那样轻轻松松地将人?拔.出来,逼视着她:“阿怜说的,不喜欢旁人?,不娶妻生子,自然都是?可以的。但是?,哥哥不能一直孤家寡人?啊,阿怜要怎么赔哥哥呢,阿怜会给哥哥生宝宝吗?”
她的脸瞬间爆红,慌乱地将目光移到?一旁,下意识回道:“你胡说什?么?谁要给你、给你生宝宝了?”
“哦,阿怜不愿意就算了。”楚琅放开了她的脖颈,面上?的神色霎那间转为冷漠,冷冷淡淡的嗓音响起:“你可以走了,我娶妻生子也好,死在战场上?也罢,与你无关。”
苏语怜面上?的血色登时也尽数褪去,半跪在他身前,圆润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方才堪堪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嗓音里的哭腔止都止不住,“你说什?么?你再说……再说一遍!”
他硬下心?肠,忍住要将她抱进怀里狠狠地揉进自己?的骨血的冲动,面上?的冷漠毫不松动,“你既不愿我娶妻生子,亦不愿嫁给我为我生宝宝,没有这个道理的,阿怜。”
“我……我……”她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红艳艳的下唇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白印子,突然扑过去,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哽得说不出话来。
楚琅抬起手,缓缓地抚摸她的后脑勺,与温柔的动作正正相反,他嘴里的话依旧无情:“我会派人?将你完完整整地送回皇宫,你不必担心?——”
“我爱你!”
她终于不顾一切地吼出了那三个字。
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尽的春水,不间断地打落在他的肩膀上?。说出这三个字,比她想象中更困难,也更简单。她本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需要爱情这种无用的东西,她也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再和?任何人?说这三个字,因?为一旦说出来了,便意味着一败涂地。
可她还是?对他说出来了。接下来的话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我爱你,我想时时刻刻同你在一起,我想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夜里惊醒时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在我身边呜呜呜呜……”
她一边说,一边哽咽,听起来可怜到?不行。
楚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活像一只饿到?极点的恶狼终于叼住了猎物。但他也是?一位足够耐心?的捕猎者,他眯了眯眼眸,低声问道:“那阿怜要嫁给哥哥,要给哥哥生宝宝吗?”
“要……要要要,呜呜呜……嫁给哥哥,给哥哥生小宝宝……”苏语怜哭到?头?昏眼花,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都不管他问了什?么,一个劲儿?的要要要,自己?都没意识到?说了什?么。
他逼出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终于抬起了手,搂住了她,往自己?怀里发狠地按,又低头?去寻她的耳朵,咬着薄薄的一层耳尖,呼吸灼热滚烫,嗓音蛊惑而危险:“我听到?了,阿怜,你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明白了吗?”
他本以为,以小东西拧巴别扭的性子,想要更进一步,更甚是?,将她彻彻底底变成自己?的人?,还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谁知?这小东西竟自己?撞上?门来。
苏语怜没再回他,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抵着他的肩颈,不肯抬起来。不过眼泪倒是?渐渐止住了,只时不时地抽噎,一抖一抖的,抖得他心?也跟着颤。
良久后,楚琅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轻声唤道:“阿怜,饿了没,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怀里的小东西一动不动。
他顿了顿,仔细辩听她平缓的呼吸声,忍不住笑了。
路途遥远,一路奔波,来到?这里又大?喜大?悲,哭到?现在大?约是?疲累到?脱力?了,竟就这么抵在他怀里睡了。
他心?中有千种满足,万般柔情,难以诉说,只能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倒在身侧,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睡颜。
苏语怜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模模糊糊中,她才赶到?军营,一掀开军帐便见到?楚琅浑身是?血地躺在床榻上?,任她怎么哭喊都叫不醒。
“啊——”一声尖利的叫声,她猛地睁开了双眸。
楚琅正单手拿着一本地形图在看,听到?她的叫声立即放下地形图,迅速地搂住了她抚摸,好听的嗓音有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不怕不怕,阿怜不怕,没事的,没事的,哥哥在这里。”
苏语怜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眸里充满了慌乱和?恐惧,胸口起伏着大?喘气?,“我梦到?……我梦到?你满身是?血……”
说着,她的目光移到?他的腰腹部,见到?血迹斑斑的绷带,瞳孔骤缩,喘气?声更急。
楚琅瞬间意识到?了她梦到?了什?么,抬手扯了一块布搭到?了腰间,遮住了可怖的伤处,“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点伤还不至于能拿我怎么样。”
“军医呢,军医什?么时候来替你换药?”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楚琅低声哄着她,“你先起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苏语怜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该有多蓬头?垢面,说不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哀嚎了一声,收回了手遮在脸上?,声音有气?无力?道:“你别看我了。”
“现在遮着有什?么用?”楚琅恶劣地笑道,“你方才睡觉时,我已经?看了几个时辰了。”
军中条件简陋,但是?赤风还是?尽量打了一盆干净的水,苏语怜就着楚琅平常用的洗漱用品,简单洗漱,又换了一件干净的军服。
这是?在军营中,是?不该有女人?出现的,她也只能继续穿男装,装作成一个普通的士兵。
楚琅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她,不管她干什?么,那道灼热的视线都如影随形,她从开始的不自然,到?后面便坦然自若了。
看就看去罢,又不会少块肉。
说到?肉,赤风受命下去将那碗难得的肉汤又热了热,重新?端上?来。
楚琅示意她,“尝尝,赤风的手艺估计远远不及宫中御膳房,将就着喝两口。”
苏语怜脑子一转,很容易便猜到?了军中伙食差,这应当是?赤风特意弄来给楚琅补一补的。但是?她也不直接拒绝,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不客气?道:“哎呀,好难喝呀。”
一旁候着的赤风脸都快冒烟了,有这么难喝吗?
楚琅瞥了一眼,笑道:“有那么难喝吗?”
“真的,不信你尝尝!”苏语怜来劲儿?了,端着碗走到?床榻边,舀了一勺肉汤,放在唇边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塞进他嘴里,“你尝尝是?不是?很难喝?”
楚琅又何尝看不出她的小心?思,顺从地吞咽下她喂来的汤,宠溺地笑了笑,“嗯,是?很难喝,辛苦阿怜了。”
左一句难喝,又一句难喝,赤风都快站不住了,低头?道:“殿下,我去请军医过来给您换药。”
“去吧。”楚琅淡淡应了一句。
两人?凑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亲密无间地分食了一碗难得的野味。
苏语怜放下了碗,小小地舒了一口气?,拿过了方才自己?擦脸的帕子替他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脸和?手,楚琅恍惚间,仿佛能透过帕子闻到?她脸上?的馨香。
他心?里想着,要什?么军医啊,她就是?他最好的药。
军医来的很快,苏语怜不敢看他换药时的伤口,全程将头?扭到?一边,等?那边重新?缠上?了绷带,才着急地问道:“殿下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军医手上?十分沉稳,回答的声音也十分冷静:“殿下当时被一箭穿进了腹部,又没能及时拔.出来,伤到?了筋骨,失血过多,因?而一时很难痊愈。但所幸并没有伤到?脾胃,如今换上?了宫里上?好的伤药,只要好好养着,不要轻易移动,会好的。”
苏语怜光听着都觉得疼,眼泪含在眼眶中将落不落,又想到?,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做到?一动不动地好好养伤呢?
“好了,不要危言耸听,你先下去吧。”楚琅见她都要哭了,低低斥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一见面就疯狂撒糖哈哈哈哈哈!
赤风: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