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这两日心里很忐忑,直到乾清宫那边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她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常答应自从那天早上被她怼了之后,也老实了不少。
就连之前因为安嫔态度,一直给她冷脸色的王庶妃和冰兰,也不敢再对她冷言冷语。
溶月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说不定哪天就会来个狂风暴雨,一下子将她淹没了。
可她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还把主位安嫔给得罪了,也只能被动的见招拆招,想要主动出击,有点难!
又过了两日,溶月这才彻底放了心,忍不住对念雪道:“现在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看样子,皇上已经忘了那日之事。”
念雪看着自家主子放下心的模样笑了:“是呢,主子这会可以放宽心,不用每晚做噩梦了。”
要不说自家主子胆子小呢,自那晚过后,都连着做了几晚上的噩梦了。
*
乾清宫。
下午申时多,敬事房总管顾问行,就带着几个手捧托盘的太监到了乾清宫廊下。
待御前太监禀报后,顾问行这才带着人入殿。
康熙刚刚用完晚膳一会,此时正坐在一张紫檀木圈椅上,悠悠的喝着膳后茶。
顾问行带着人先给康熙行礼,在康熙叫“起”之后,赶紧让排在第一位的小太监呈上托盘。
最近康熙政事繁忙,对房事兴致缺缺,已经有好几日不曾翻过妃嫔的绿头牌了。
顾问行急啊,他就是做这份工作的,皇上不翻牌子,不就没了他的用武之地吗。
所以,他这次格外的用心,将几个最得宠妃嫔的绿头牌,都集中放到了第一位太监的托盘内,就希望康熙能一眼瞧中今晚侍寝的妃嫔。
康熙放下手里的茶盏,拿眼扫了一眼托盘,上面放着德妃、卫常在、定常在、敏常在等人的绿头牌,这些人都是他日常点的最多的侍寝妃嫔。
可不知为什么,他今晚并不想招这几人中的任何一个侍寝。
而且,没来由的,他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双波光潋滟、眉眼弯弯的桃花眼来。
顾问行见康熙扫了一眼托盘,并没有翻哪一张牌子之后,就心里一阵叫苦。
这第一盘要是没有康熙喜欢的妃嫔,那其他盘里岂不是就更没戏了。
他摆了摆手,让第一个举盘的太监下去,第二位举盘的太监很快上前。
果然,如同顾问行想的一样,第一盘没有康熙满意的,第二盘那就更不用想了。
随着第三盘第四盘,也就是最后一盘上前,顾问行的心里已经拔凉拔凉,知道今天又要和前些日子一样走空了。
等四盘妃嫔的绿头牌都看完,康熙一个都没翻,顾问行就要行礼退下的时候,康熙忽然开口道:“这里面怎么没见启祥宫徐答应的绿头牌。”
站在旁边不远处的梁九功,在听到康熙说出徐答应三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手竟然跟着抖了一下,脸上也不易察觉的微微抽了抽。
最近几日没见康熙有动静,他以为已经忘掉了那位呢,没想到康熙现在竟然还记得。
顾问行也被康熙的问话直接问愣了。
启祥宫的徐答应,想了一小会儿,他才想起来康熙口中的徐答应是谁。
三年没侍过寝,绿头牌他都快忘了是何模样的徐答应,让他记住实在太难了。
不过,他又纳闷,康熙是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位了呢。
“回万岁爷的话,徐答应年前生了一场重病,绿头牌撤下去之后,就一直没有挂上来,瞧万岁爷的意思,这徐答应看样子已经痊愈了,那奴才回去就将她的绿头牌找出来挂上去。”
按照后宫规矩,妃嫔病好后重新挂绿头牌,是一宫主位娘娘派人到敬事房通知。
可启祥宫的主位安嫔,在徐答应病愈后并没有派人来通知,他们是不管的。
再说了,一个三年无宠的小答应,他们还真没当一回事。
可现在康熙既然亲口问起来了,不管主位有没有派人过来,他回去都会将徐答应的绿头牌挂起来,说不定下一次康熙就会翻这位的牌子了。
毕竟康熙可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想起一位三年都没侍寝过的小答应,可见已经对这位有了心思。
顾问行正在暗搓搓想回去就挂上徐答应的绿头牌,等着康熙明天翻牌子,这时康熙却直接一锤定音道:“今晚就她侍驾吧。”
在康熙说出这句话之后,梁九功的手又抖了一下,心道,万岁爷这真是瞧上这位了。
顾问行则是一脸不敢置信的半张着嘴,万岁爷刚刚说什么,今晚是哪位侍驾,能不能说的再清楚一点。
从乾清宫退出来,顾问行又回头看了一眼殿内,上下结合了一下康熙当时的说辞和语境,这才总结出来,康熙话里的意思是让徐答应今晚侍驾。
他顿时惊讶了,今天康熙终于翻牌子了,翻的还是一个三年不得宠小答应的牌子。
*
启祥宫后院内,闲来无事的溶月,正欣赏着上午才送来的几盆花卉盆栽。
嫩绿的叶子衬着红色的花骨朵,眼看着再过两日就要开放,忍不住让人心生喜爱。
这时,王平一溜小跑的跑进了后院,正想到东配殿寻自家主子,抬头看见溶月在院内赏花,忙跑了过来。
那一脸的喜意,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
溶月调笑道:“什么好事,竟然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银子了呢。”
她身边就这两个宫人,溶月待他们还不错,至少从未打骂惩罚过两人,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开开玩笑。
王平的眼睛立马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主子,这事可比奴才捡了银子还让人高兴呢,刚刚正院御前来人了,说有您的口谕呢。”
溶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变了脸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近怕的就是这个,本来以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现在御前来人了,还带了康熙给她的口谕。
这口谕不会是来训斥他的吧。
“人到哪儿了。”
“在前院呢,安嫔娘娘身边的新兰,正陪着御前的人往这边来呢,这不,奴才先一步跑回来跟您禀报一声,让您也好做个准备。”
要不说他运气好呢,刚从外面回来,经过前院的时候,正好碰到御前的传旨太监站在廊下跟安嫔身边的新兰说话,新兰看见他之后,就让他先回来一步,跟自家主子说一声,也好做个准备。
就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家主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行了,我知道了,你在门口等着他们过来,我回次间换身衣服。”溶月跟王平较交代一声后,转身回了配殿的次间。
次间内,溶月在念雪的服侍下,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见客的旗装,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刚出次间门,就见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在新兰和王平的引领下,笑容满面的进了东配殿的堂屋。
“见过徐答应!”御前太监对着迎面而来的溶月见礼。
溶月笑着开口道:“公公客气,请问公公贵姓?”
“奴才姓郑,这次来启祥宫是给徐答应传口谕的。”郑太监一边暗暗打量了一番溶月,一边开口笑道。
虽说溶月现在还只是个小答应,可现在万岁爷传她侍寝,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得宠起来。
所以,他待溶月的态度的还算和善,并没有摆什么御前的架子。
“原来是郑公公。”溶月笑盈盈地称呼道。
等到她刚想继续说两句客气话的时候,旁边不远处传来一串银铃般地笑声:“原来是御前的郑公公来了。”
开口说话的是同住配殿另一个次间的常答应,只见她带着身边的宫人,一脸笑盈盈地从另一头的次间出来,徐徐向这边走来。
郑太监根本不认识常答应,对她莫名其妙的过来搭话,有些不高兴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常答应,便转过头来对溶月道:“徐答应您看,奴才这就宣读万岁爷的口谕吧。”
溶月点了点头,带着念雪王平跪下,安嫔身边的新兰也不例外。
常答应见郑太监根本不搭理她,脸色就有几分不好看,可见徐太监即将宣读口谕,她也只能不甘心的跪下。
“万岁爷口谕,启祥宫徐答应前往乾清宫侍寝,钦此!”
一宣读完毕口谕,郑太监又恢复了刚才的笑模样,并对着溶月道:“口谕宣读完毕,徐答应可以起来了,奴才也在这里先恭喜徐答应了。”
溶月其实这会儿有一点点懵,她没想到口谕是让她到乾清宫侍寝,而不是训斥她的。
不过,这样一来,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念雪和王平听完口谕后,脸上顿时喜不自禁,她们真没想到,自家主子三年没侍寝过,现在竟然让康熙想起来了。
而念雪呢,知道的则比王平多一些,想着应该是御花园那一晚上,让皇上想起了溶月,这才有了今晚的侍寝。
果真应了那句祸兮福兮。
新兰似乎早已料到口谕的内容,毕竟这个时辰乾清宫那边下旨意,一般跟侍寝也脱不了关系。
可就算心里早有准备,她还是眼神晦涩的看了一眼起身后的溶月。
万岁爷好不容易派御前太监来一趟启祥宫,却是宣召徐答应去乾清宫侍寝,让她多多少少有些为安嫔惋惜。
常答应则是有几分不甘,她没想到御前来人一趟,竟是宣召溶月前去乾清宫侍寝的,她可是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
起身后,念雪上前,给郑太监塞了个装银子的荷包。
这是主仆二人那会趁着换衣服的时候准备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有二两左右。
郑太监笑呵呵的接过荷包,又嘱咐一声乾清宫那边来接人的时辰,这才告辞离去,新兰帮忙送人。
如此一来,配殿的堂屋内只剩下溶月主仆和常答应主仆。
但两人之间早就撕破脸皮,溶月根本不想搭理常答应,只吩咐王平一声,就直接转身回了自己住的次间。
现在已经酉时多了,郑太监说乾清宫那边戌时来接人,留给她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说实话,一个时辰看着挺多,可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只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洗一遍头洗一遍澡,再擦干长发,就要折腾掉她大半的时间,然后再化妆梳头,在时间上多少有些紧张。
常答应见溶月转身走人,脸上颇有几分不忿。
御前的郑太监不搭理她也就算了,溶月算什么,这还没去乾清宫侍寝呢,就开始看不起她了。
她忍不住小声对身边的贴身宫女冬莲道:“这还没得宠呢,就开始看不起人来,到了乾清宫,再让人原模原样的抬回来才好呢。”
这样的事,后宫里又不是没发生过。
冬莲自是知道常答应心里的想法,这是看着徐答应即将要去乾清宫侍寝,想跟人家套近乎没套上,心里不舒服呢。
她忙开口劝慰了常答应两句,然后将人拉回了次间。
在堂屋说这话,就算声音不大,也挡不住隔壁次间的徐答应听见,再说了,徐答应不得宠还好,要是真得宠起来,就冲自家主子和徐答应之间的过节,她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