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乾清宫东侧昭仁殿的一间次间内,溶月用服侍小宫女端来的温水,稍微洗漱了一番。

为了缓解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她还同这位名叫素雨的小宫女闲聊了两句。

素雨是乾清宫今晚派来服侍她的宫人,对她态度极好,恭谨而又热络,一下子打破了溶月对乾清宫宫女的固有印象。

来之前,念雪不仅给她打了预防针,还让她带了一些银子,说晚上在乾清宫安歇,要是没银子的话,她可能连口水都喝不上。

可事实上恰好相反,她不仅没花银子就喝上了茶水,素雨做事极为妥帖,知道她刚刚侍寝完,还从水房给她弄了两盆温水过来,以供她使用。

这样的贴心人,怎么可能是念雪跟她说的要用银子开道,才能支使得动的乾清宫宫人呢。

清洗完毕,溶月解开头上的两把头,这才舒舒服服的躺到了床榻上。

虽说这个时辰,以往她已经进入梦乡,可今晚是她第一次乾清宫侍寝,一时竟有些睡不着。

此时,她在脑海中,开始回忆起今晚自己跟康熙相处时的情节后。

可越回想,她越想捂脸,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对着康熙说出那些不过脑子的话。

还有,作为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几年的单身狗,她在开车方面,实在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司机,实践经验几乎为零,仅有的那一点开车知识,也是从小说和影视作品中获取到的。

要不是全程都有康熙这个老司机在掌控,外加还耐心不错,她觉得自己第一次侍寝的事情,肯定要泡汤。

要是再严重一点,康熙没有那个耐性,直接来个中途退货的话,明日一早,她肯定会成为整个后宫的笑话。

并且,她以后的后宫生活环境,也会变得更加艰难,被安嫔和袁常在无声无息的弄死,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所以,对于康熙这根整个皇宫最粗最大的大腿,溶月还是很想抱着不撒手的,不说为了自己这条小命着想,就说她现在的生活环境,肯定也会大为改观。

还有念雪和王平这两个一直跟着她的宫人,在地位上,也会有很大提高,不会随便让人欺负了去。

不过,一想到自己昨晚上的表现,她立刻又心灰意冷,歇了心思。

她昨晚可是什么都没做,脑子就跟浆糊一样,全程任由康熙牵着鼻子走。

就这种差劲表现,康熙会不会招她侍寝第二次,都是个未知数,她还幻想着抱康熙的大腿。

可别做美梦了,好不好!

这样一想,溶月顿时又成了泄了气的皮球,眼睛一闭,被子一蒙,她还是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吧!

*

翌日一早,素雨来次间叫溶月起床。

清醒后,溶月很快反应过来,她昨晚来乾清宫侍寝,现在是在昭仁殿的次间里呢。

穿衣洗漱,在素心的服侍下,溶月很快收拾妥当,然后坐上昨晚接人的轿撵,回了启祥宫。

此时还未到给安嫔请安的时辰,溶月就直接回了后院。

次间内,念雪早已起身,因为不用伺候溶月,闲来无事的她,一边担心着自家主子在乾清宫的情况,一边找出针线做里衣。

溶月一进次间,念雪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布料,一脸欣喜的迎了上来:“主子您回来了。”

溶月笑着回她道:“嗯,回来了。”

你还别说,可能跟她自从穿越过来,念雪就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的缘故,一晚上不见人,她还真有点想念念雪了。

乾清宫的昭仁殿住着再好,她也还是觉得自己的次间最好,最踏实,也最安心。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那昨晚,主子成功侍寝了没有,皇上有没有很喜欢主子,还有,乾清宫的奴才,有没有给主子气受,欺负主子呀?”

兴奋的念雪,将自己心里想知道的事情和担心,迫不及待的一股脑全问了出来。

溶月一下子笑了,“你这一口气问那么多问题,我哪里回答的过来。”

“那主子就一件件的说,您不知道,昨晚奴婢一晚上没睡好,就怕乾清宫的奴才见您位份低,给您脸色看,到时候,您再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溶月瞧了一眼念雪的眼睛,果然见她那里施了许多脂粉,要是细看的话,黑眼圈极为明显。

“那你白操心了,你家主子我啊,在乾清宫过的可没这么惨,连银子都还掏呢,那里伺候的小宫女,就把茶水热水和洗漱用具都我给准备好了,对我那叫一个殷勤热络。”

此话一出,念雪根本就不相信溶月说的话,只以为溶月是在拿这些话,宽她的心。

再说了,三年前自家主子又不是没去乾清宫侍寝过,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她心里早就有数,总不能过了三年,换了一批新宫人,情况就反过来了吧。

见念雪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溶月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拿出昨晚临走时候带的碎银子,溶月将乾清宫那个叫素心的小宫女,怎么伺候她的情况,跟念雪讲述了一遍。

用事实告诉她,她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

念雪听后,直接目瞪口呆,感觉跟她想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难道是这次侍寝,主子合了皇上的心意,乾清宫的宫人这才不敢慢待了主子。”她猜想道。

这回轮到溶月目瞪口呆了,合了康熙心意,说的是她吗,她哪里合了康熙的心意。

她很不自信的回道:“应该没有的事吧。”

随后,溶月便将自己去到乾清宫后发生的事情,跟念雪三言两语的简单说了一遍,至于龙榻上的事情,她就没有过多的提及了。

念雪再次愕然。

一是震惊康熙和自己主子说话的方式,二是对自家主子侍寝后的表现有些无语。

侍寝完毕,皇上都没说让走呢,主子可倒好,巴不得赶紧离开,主子怎么就不想着跟皇上多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后再离开呢。

你看,多好的机会,竟让自家主子浪费了,再等下一次侍寝,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可能连袁常在几个月一次侍寝的机会都没有吧。

所以,念雪苦口婆心的开始劝说溶月:“主子,您啊下次可不能这样实诚了,虽说有妃嫔侍寝后不能在龙床上过夜的规矩,可只要皇上不开口让您离开,您为什么不留下来跟皇上多说会话,多聊会天呢,只有这样,皇上才能记住您,才能让皇上对您有印象,对不对?”

溶月:……,下次,实诚,说的是她吗,还有,她还有下一次侍寝的机会吗。

不过,想了想念雪说的话,她竟然觉得说的很有道理,不跟康熙多相处相处,好像是不能让这位爷记住自己。

“等下次的时候吧。”

现在这次已经这样了,又没有后悔药可吃,就是不知道下一次侍寝,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念雪见自家主子听进去自己的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

请安时间临近,溶月和念雪从次间出来,正好迎头碰到了出门的常答应。

见到溶月,常答应立马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徐妹妹这是从乾清宫回来了,妹妹可是见到皇上了。”

溶月看着常答应那张热情的笑脸,真不知道是回她话好呢,还是不回她的话好呢。

你说要是回话吧,两人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要是不回话吧,人家笑脸相迎,又显得她很没礼数。

说不定啊,过两日就会有她刚刚侍寝,就不把其他妃嫔放在眼里的话传出来。

真是让她左右为难啊!

所以,溶月只好点了头,不冷不热的回道:“刚回来没一会,时辰不早了,正要去给安嫔娘娘请安呢。”

常答应闻言,立马打蛇随棍上道:“那正好,我也要去给安嫔娘娘请安呢,咱们姐妹刚好一道走,路上也好一起说说闲话。”

溶月第一次见识到了常答应的脸皮之厚,还咱们姐妹,谁跟她咱们姐妹啊,两人都闹成那样了,常答应竟然还能热情的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说话。

她该说她脸皮厚呢,还是该说她没脸没皮呢。

好吧,其实两个都是一个意思。

溶月没有点头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带着念雪向殿门口走去。

常答应见自己一大早的,拿着热脸贴了溶月这个冷屁股,眼神立马露出了几分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都放低身段示好溶月了,溶月对她的态度却不冷不热,让她很丢面子。

“主子还是忍忍吧。”冬莲在旁边低声劝导常答应。

常答应嫌弃的撇了撇嘴,不忍又能怎么样,溶月刚刚被康熙宣召侍寝,她不忍也得忍着。

所以,看着即将跨出殿门的溶月,她立刻又换上一张笑脸,并口中同时喊道:“徐妹妹等等我。”

只是她话一出口,溶月脚底下的步伐又加快了许多。

一时间,启祥宫内就出现了溶月在前面快速的走着,常答应在后面追赶的一幕。

等到了前院廊下,溶月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在这么多人面前,常答应对她应该不会再表现的如此热情了吧。

毕竟两人一直不睦,常答应但凡要点脸面,都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还对她笑脸相对。

可惜事与愿违,别说常答应了,便是最近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王庶妃和冰兰,等她一出现在廊下,立马就热情的围了上来。

溶月终于知道袁常在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

这标准的就是康熙宠幸谁,她们就跟谁玩得好的节奏啊。

还有,别管之前闹得有多僵,这种时候,她们身段放的那叫一个低,生怕溶月对前些日子的事情记仇。

当然,也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袁常在。

袁常在冷眼看着王庶妃她们热络的围在溶月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恭喜的话,她攥着绣帕的双手紧了又紧。

她总觉得是溶月抢了她的恩宠,昨晚原本是她侍寝才对。

此时的溶月,倒是对没有围上来的袁常在高看一眼了,她性子冷清,对这种场面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说笑脸相对吧,这些人跟她多多多少都有些过节,她做不到。

你说冷着一张脸吧,对上人家笑意冉冉的脸蛋,气氛又有些怪异,算是把人全都得罪了。

一时间,溶月真是犯了愁,不管别人说什么热络的话,她都在端着一张脸假笑,那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直到张贵人的到来,她才终于像是看到了救星。

溶月借着要跟张贵人说几体己话的由头,终于暂时性的脱离了这种虚与委蛇的境地。

张贵人看着溶月如释重负的表情,忍不住调笑道:“怎么,这一点小场面就招架不住了。”

溶月点了点了小脑瓜,道:“张姐姐就不要再取笑我了,你也知道,我嘴巴笨,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张贵人想了想也是,以溶月寡言的性子,应付这种场面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没事,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溶月很想说,她可习惯不来这种虚与委蛇的场面,可后来想了想,好像不熟悉也不行。

这种场面,后宫每一天都在上演着不知多少场,就算她以后不一定得宠,可与妃嫔间的虚与委蛇,她早晚都要面对,就像张贵人说的,这真的只能算是小场面了。

又跟张贵人说了两句闲话,安嫔身边的灵兰出来,请她们进殿。

安嫔今日穿了一件五彩缠枝海棠纹漳缎料子的旗装,整齐的两把头上插着嵌宝金簪和步摇,精致而又华丽。

不知是不是溶月的错觉,她总觉得安嫔精神看上去有些不大好,像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把东西拿上来吧。”待众人坐定,安嫔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站立在不远处的宫女半梅说的。

半梅领命,手里托着一个木盒上前。

安嫔脸色柔和,对着坐在位置上的溶月道:“徐答应昨晚服侍万岁爷辛苦,这是本嫔以前佩戴的一件首饰,现在赏给你了,希望你以后谨言慎行,好好伺候好万岁爷。”

溶月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嫔的举动,简直比常答应王庶妃她们对自己示好,还要来得让人惊讶。

她从来不知道,康熙一次小小的侍寝,就能让身为一宫主位的安嫔放下之前针对她的事情,还赏她首饰。

溶月赶紧起身,对着安嫔福了福身,道:“谢安嫔娘娘赏,嫔妾一定谨遵娘娘教诲。”

随后,从宫女半梅手中接过装着首饰的盒子。

在场的众人目光微闪,心里猜测道:安嫔的意思,这是以前跟徐答应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溶月现在不知道安嫔到底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先谢恩准是没错的,等回去后再慢慢想安嫔的用意也不迟。

再之后,也不知安嫔今日心情不大好的原因,还是昨晚真的没休息好,赏赐完溶月首饰之后,她又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放众人回去了。

*

请安结束,新兰扶着安嫔回了西次间。

安嫔昨晚确实没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徐答应去乾清宫侍寝的事情,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这不,她早上一起来,脸色和精神就不是很好,只能多擦些胭脂水粉遮盖一下。

“主子赏徐答应首饰,是打算扶持她的意思,还是想示好她?”新兰在旁边问道。

今早安嫔梳妆时,让她找出首饰,她就有点想不明白安嫔的意思,毕竟安嫔之前待徐答应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可现在却在徐答应侍寝后,赏赐下东西,总有其用意吧。

安嫔微闭着双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做给万岁爷和其他妃嫔看的,毕竟之前和徐氏关系太僵,总要缓和缓和,她要是不得万岁爷喜欢还好,要是真在万岁爷跟前得了脸,我这样做,也算是先未雨绸缪吧。”

徐氏是她宫里的,得不得宠的,都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不过,她真要能在康熙那里有几分脸面,她也不介意捧着她一些,只端看她识趣不识趣了。

*

回到后院次间,溶月打开盒子,里面郝然躺着一支金簪。

溶月有些诧异安嫔这次的大方,竟然直接赏了一支金簪给她,虽说是旧物,但款式精致新颖,看着像没怎么戴过的样子。

她顿时两眼放光,看着这支金簪放佛看到了银子一般,喃喃开口道:“这要是能换成银子,那该有多好。”

“主子还是不要肖想了,这可是主位娘娘赏赐下来的首饰,您真要换成银子,被安嫔娘娘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处置您呢。”

旁边的念雪直接打断了溶月的肖想。

她知道自家主子现在很缺银子,可拿安嫔赏赐下来的金簪换银子的法子,实在行不通。

溶月小脸顿时一跨,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生银子的好法子,竟然还不行,这是要逼死她的节奏啊!

说实话,安嫔赏的金簪确实不错,可是真让她带着出门,她心里又有些膈应的慌,毕竟原身可就是因为安嫔间接没的。

可要是让她把金簪换成银子,她就能接受,不仅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还能眼不净心不烦,可念雪的话,一下子打没了她的幻想。

既然不能拿金簪换银子,溶月让念雪收了起来,又回床榻睡了个回笼觉,这才起来用早膳。

不知是不是她昨晚刚侍寝过的缘故,今早的早膳可比往日好太多了。

不仅有一笼小肉包子,竟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馄饨,直接吃的溶月小肚溜圆。

膳后,溶月拿出笔墨纸砚,开始习字。

后宫妃嫔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她就靠这点爱好打发时间了,而念雪呢,则开始收拾房间,打扫卫生。

只是念雪看上去有几分心不在焉,有事没事的总喜欢往外面频频看去,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出现一般。

最后,连溶月都忍不住问她道:“你看了一上午,总外瞅,瞅什么呢?”

“主子忘了,宫里私底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妃嫔侍寝要是合了皇上的心意,皇上第二日会御赐些物品下来,有时候会是首饰,有时候会是绫罗绸缎,奴奴婢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御前宫人来。”

闻言,溶月想到自己昨晚在乾清宫的表现,直接打破念雪的幻想道:“那你还是不要看了,应该不会有御赐物品下来了。”

念雪疑惑道:“为什么?”

溶月笑着回道:“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家主子没有合了皇上心意呗。”

念雪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没有合了皇上心意,自家主子不仅不担心,竟然还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不过,别说念雪正在关注着这件事,就是启祥宫的其他妃嫔也在观望着此事,袁常在和常答应尤甚,只是她们跟念雪想的正好相反罢了。

念雪盼的是有御前宫人来赏赐物品,她们盼的是没有御前宫人来。

至于启祥宫之外的其他各宫,除了那些不得宠的小答应小常在,会对溶月被康熙宣召侍寝有几分羡慕之外,像是宜妃德妃惠妃她们这些高位妃嫔,还真没把溶月这个小答应看在眼里。

说实话,到了她们这个位份,拼的不单单只是帝王恩宠,还有子嗣、家世、地位等等。

像溶月这种康熙只是图个新鲜,偶尔被宣召侍寝一两次,随后就丢之脑后的小妃嫔,宫里简直不要太多。

她们在后宫这些年,见到的难道还少吗。

再说了,一个低等的小答应,连跟她们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她们真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花心思。

现在后宫格局已定,真不是一两个得宠的小妃嫔能撼动的了。

就比如卫常在吧,长的国色天香,每个月康熙宣召侍寝的次数也不少,还生了八阿哥,可到现在不是还在常在的位置上坐着,在惠妃的手底下讨生活吗,就连见一眼八阿哥,也不是还要看惠妃的脸色。

所以,她们真没有必要在这上面纠结,花些心思保住自己的位置,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保住了自己现在的地位,谁也越不过她们头上去。

至于启祥宫妃嫔为何如此关注这事,是因为启祥宫好久没有妃嫔侍寝了,溶月现在猛然被康熙宣召侍寝,她们不激动才怪呢。

果然,事情如同溶月所预料的一样,直到下午,启祥宫里也没见到御前宫人的人影,念雪心里一阵失望。

面对这样的结果,启祥宫内非袁常在和常答应最高兴。

常答应对于今早不得已示好溶月的事情,原本就耿耿于怀,现在康熙没有御赐下物品给溶月,可见对溶月昨晚的侍寝,并不是特别满意,这让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要不是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距离太近,常答应都想大笑三声,以示畅快。

而袁常在呢,在自己的寝殿内,脸上也终于雨过天晴,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她身边的绿云笑着对她道:“主子这回终于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徐答应这次侍寝,万岁爷连片布头都没赏下来,可见对她有多不满意,比起主子当初的待遇,可是差远了。”

袁常在当初侍寝,虽然待遇不是最好的,可第二日的时候,御前那边总会赐下点东西,以示恩宠。

而徐答应呢,那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可见在万岁爷心里,是没有这位的。

听到绿云的话,袁常在果然心情大好,嘴角微翘,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她一脸讥诮道:“就凭她,她也配跟我比,这次万岁爷传召她侍寝,内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袁常在一直自诩启祥宫第一人,这次猛地让溶月拔了头筹,心里不舒服那是肯定的,特别是她心里认定这次侍寝,是敬事房那边弄错了侍寝人选的时候。

想到此事,她又吩咐绿云:“对了,你过会儿拿些银子给李保,让他到敬事房走一遭,要是能跟顾总管说上话更好,看能不能把我的绿头牌放在显眼的位置上。”

袁常在想得清楚,要真是敬事房那边出了错,她现在花银子将自己的绿头牌放在显眼的位置呈上去,康熙肯定会翻她的牌子。

绿云一喜:“那奴婢这就去办。”

溶月虽然跟念雪说不在意康熙赏赐不赏赐她东西,可等到真没有御前宫人前来,她心里又有几分失望。

心道:她侍寝的表现真就那么差劲吗,康熙竟然连意思一下都不愿意,还是说,康熙就是个小抠抠,根本舍不得那点子东西。

对,康熙一定是个小抠抠,一定是这样的,溶月心里安慰着自己。

*

随后的两日,溶月又体会了一把凉火两重天的对待。

之前热情的不能再热情的常答应王庶妃她们,见御前没有动静,在第二天的时候,又换了另一个态度。

那变脸的速度,真的快赶得上京剧里换脸谱的了。

好在溶月本就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场面,现在正中她下怀,再加上乾清宫那边的情况,她早有心里准备,心里根本没有丝毫波动。

安嫔倒成了此次事情中,心情最复杂的那个了,在想溶月得宠与不得宠之间,她一直很是纠结。

溶月要是能在康熙跟前得脸呢,作为启祥宫主位的她,脸面会有光一些。

可溶月又是个小刺头,虽然看着老老实实,可她就是看溶月哪哪都不顺眼,总觉得她自从病好后,性子没有以前那么服管教了。

而现在溶月真的不得康熙喜爱了,安嫔又觉得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各宫妃嫔是在看她的笑话,那意思仿佛在说,看,启祥宫终于有个侍寝妃嫔了,却不得万岁爷待见,连件东西都没赏赐下来。

一想到这些,安嫔这心里,就跟抓肝一样的难受。

溶月自然不知道安嫔心里的纠结,每天还是跟以前一样,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倒成了最没事人的那一个。

念雪看着她这样,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溶月自从病好后,仿佛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她心思有多重,现在就有多没心没肺。

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吗!

等到了第四日,念雪终于慢慢接受了溶月这次侍寝,没得到康熙青睐的事实,可这时候,御前却突然来人了。

这次来启祥宫传口谕的还是上次来的郑太监,一句话,万岁爷宣召徐答应今晚乾清宫侍寝。

对,你没有听错,宣召的就是启祥宫的徐答应。

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启祥宫众人,惊讶的差点下巴都掉下来了。

她们以为,徐答应侍寝后,康熙没有任何表示,说明已经凉凉,没想到现在来了个晴天霹雳,人家徐答应竟然又被突然召去乾清宫侍寝了!!

而且,距离上次侍寝的日子,只隔了四天,四天啊!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万岁爷对徐答应上次的侍寝的事情很满意啊,要不然也不会在距离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想起徐答应来了。

顿时,惊讶又变成了惊慌失措。

自从知道御前没有赏赐物品给徐答应之后,她们对待人家的态度,可是有些不太好,徐答应会不会因此嫉恨上她们了。

一想到这些,众人那个悔恨交加啊,早知道徐答应有这般造化,她们这几日怎么就不能对人家热情点呢。

说不定,现在都姐姐妹妹亲亲热热的叫上了。

可惜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郑太监宣完口谕走后,溶月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懵逼状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康熙竟然又宣她侍寝了,她可记得清楚,那天侍寝,别说伺候好康熙了,她脑子一直处于浆糊状态,是康熙伺候她还差不多。

可现在的状况是,康熙真的又宣她侍寝了。

要不是时刻要提醒着自己要矜持,溶月觉得,她现在一定会发出土拨鼠的尖叫声,以来显示自己内心之激动。

*

前院正殿内,安嫔缓了好久,才终于从徐答应今晚乾清宫侍寝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这不,醒神之后,她赶紧交代身边的新兰道:“新兰,你现在就派两人到后院给徐答应帮忙去,其他的地方你也发话下去,启祥宫的一应事务,先紧着徐答应那边。”

她虽然对溶月一直心有芥蒂,可随着溶月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被康熙再次宣召侍寝,她就要调整自己对溶月的态度了。

以前,启祥宫最得宠的是袁常在,那也要好几个月才能侍寝一次,而溶月呢,现在却在短短的几日内,已经让康熙记起两次了。

这让她,不得不转变想法了。

新兰领命,赶紧下去安排去了。

有了安嫔的发话,再加上有人帮忙,溶月这边的速度立马加快了许多,在酉时多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妥当,只等着乾清宫那边来接人了。

说来也巧,这次来乾清宫来接人的轿撵,原本应该戌时到的,却在酉时四刻的时候,就已经到启祥宫,比原来预定的时间,早来了半个时辰。

就这样,在未天黑前,溶月就已经坐上轿撵到了乾清宫。

到达乾清宫后,溶月原以为自己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康熙本人,没想到她这边人一到,那边就被御前宫人请进了殿内。

此时康熙正在用膳,他面前的方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品,梁九功带着御前宫人随侍在侧。

溶月进殿后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康熙这个时辰了,竟然还没有用晚膳。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康熙用的不是晚膳,而是酉时时候用的那顿加点。

因为位份低,她现在都快忘记宫里头还有一顿这样名目的膳食了。

溶月盈盈行礼:“嫔妾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女子声音清脆婉转,娇翠柔和,一下子将康熙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微微扫了她一眼:“起身吧。”声音醇厚低沉,还是一如往昔般的严肃端正。

只是等溶月起身后,他忍不住的又打量了她一眼。

今日的她,穿了一件粉红颜色的旗装,俏生生地往那一站,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清晨荷塘里的菡萏,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让人总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话说,他倒现在也不知自己今日为何又鬼神神差的翻了她的牌子,你说她在床榻上伺候的好吧,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太假。

在后宫随便拽出个美貌妃嫔来,都比她昨晚服侍的好。

可不知为什么,他又极喜欢她的反应,不会刻意的去讨好他,在床第间自然而然展现出一股娇媚之态的她,又让他心之动容,忍不住的想再次看见她。

收回目光,康熙回过头吩咐梁九功,让宫人给溶月搬了个绣墩坐下。

既然康熙让她坐着,溶月自不会傻的说不坐,在给康熙福了福身行了个谢礼之后,她就坐在了桌旁不远处的绣墩上。

而康熙呢,又开始了他的用膳之旅。

一时间,殿内只闻得见康熙用膳时发出的细小声音,有时是杯勺轻轻碰撞的细微声,有时是梁九功布菜的声音。

而无聊的溶月,则开始偷偷瞄着康熙用膳。

你还别说,他用膳的姿势极为优雅斯文,可却又带着一种别人身上没有的帝王气势,给人一种别样的赏心悦目之感。

而他咀嚼的时候,也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当溶月再次不经意间扫到那满满一桌子各色菜品时,她的目光火速的就从康熙身上,转移到了这桌色香味诱人的饭菜上了。

说实话,她用完晚膳的时候不到酉时,距离现在已有一个半时辰了,再加上洗澡梳妆,那一通忙活,早消化的差不多了。

要是见不到这么多好吃的也就罢了,现在猛然见到这么丰盛的膳食,她不眼馋才怪呢。

更不要说,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是她连见都见不到的,顿时,她肚子的馋虫就被勾了上来。

溶月一边眼巴巴的数着桌上有多少菜品,一边心里怨怨念道:他坐着吃着,却让她坐着看着,这样真的好吗!

可惜,在场没人能听得见她心里的怨念!

这时,殿内突然不适宜的响起了一声肠鸣声,顿时把殿内维持的安静打破了,更是将康熙梁九功和几位的御前宫人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了溶月身上。

溶月这会儿真想在乾清宫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或者找块狗皮,把自己的头蒙起了来,好让人再也看不见她。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竟然在康熙用膳的时候,肚子发出这种饥饿的肠鸣音,赶紧让她死掉算了吧。

可转念又一想,肚子突然发出声音,又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见到一桌美食,这只是人的正常反应而已,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呀!

不过,现在不是她想这些有的没的时候,溶月先是迎着康熙和梁九功那不可思议的眼神,露出一个极为尴尬的笑容,然后赶紧从绣墩上站起来,极为利落的跪下给康熙请罪。

“嫔妾刚才御前失仪,请皇上责罚!”

她没有说让康熙恕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确实犯了错,在康熙用膳的时候御前失仪,不管康熙怎么罚她,她都认了。

闻言,康熙挑了挑眉,看着溶月乖巧的跪在地上,竟然一时不知该不该罚她。

他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状况呀!

旁边的梁九功先是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溶月,又看了一眼神情莫测的康熙,心里竟然很不厚道的想笑。

他心想着,也不知康熙会怎么处罚这位连两次侍寝还没有的徐答应。

“拿双筷子给徐答应,让她坐下来跟朕一道用膳。”

殿内静默一会儿之后,康熙直接不动声色的丢下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梁九功顿时惊讶的半张着嘴,一副刚刚没听清楚的样子,心道,他刚刚没听错了吧,万岁爷说什么,说让他拿双筷子给徐答应。

此时的溶月,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康熙。

那表情仿佛在说,皇上您真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神情,顿时取悦了康熙,只听他对着还在发愣的梁九功道:“怎么,拿双筷子也这么慢。”

“是,是,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办。”梁九功一边忙不迭的开口请罪,一边给溶月拿筷子。

哪里是他慢呀,是他根本没料到剧情是这么往下走的啊。

还有,徐答应御前失仪,万岁爷竟然没有罚她,竟然还让她坐下一起用膳,这事让他怎么感觉这么玄幻呢。

这真是万岁爷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小答应,做出来的举动吗。

是以,溶月的伟大形象,又在梁九功心里提升了那么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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