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不提周发的心思转圜,苏垣见陶胥不说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陶大公子,一见到新鲜物什就想着赚钱,简直就跟钻钱眼里了一般。

像那马车的生意,他就占了几成,有苏垣提供得图样,他出人力物力制作,要不是苏垣阻止,马车的生意只怕不止局限于岂方国,为此,陶胥还找苏垣抱怨,“你这人,有贝都不知道赚,要是马车能像盐一样,贩去各个方国,可不止赚这么一点。”

苏垣无语望天,他不是不想赚钱啊!可为了赚钱让小几不痛快了,以后都不帮他弄新玩意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巫子大人!出水啦!”突然就有人远远跑过来,大喊了一声。

人群蓦然就骚动起来,苏垣轻轻一笑,就朝声音处走去,几人自然不例外跟了上去,后面的人群也都簇拥着苏垣他们一起过去,黑压压一片,还有陆陆续续过来的。

苏护也正在那里,嘴上大声说着什么,手上还比划个不停,想是在指挥别人该如何做事。

“爹!”苏垣高声喊了一句。现场人声嘈杂,他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好在苏护也听到了,转过头来,连忙招手让苏垣过去。

苏垣几人走到近前,苏护也看到了陶胥他们,只是点了点头,来不及招呼他们,自去忙他的事情。

周发也没感到意外,向着前方不远处看去,只见那水车将水送入了渡槽中缓缓流下,到了这里便有一个深塘,到现在已经储了不少的水,苏护正指挥人在出水口处忙活。

人群外围又一阵骚动,不知道谁了一声:“阙巫大人来了!”

这些年来,阙巫已经很少管部落中的事情了,只一心一意的教导苏垣,这些年来,他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银白色,苏垣对这位睿智的老人也很尊重,听到这声音,人已经迎了出去,果然就见到阙巫坐在轿椅之上,由两个青壮抬着走过来。

这轿椅还是苏垣特意为阙巫做的,其实说来也简单,不过就是一张椅子,上面垫上坐垫,再绑上两根竹竿,便能由人抬着行走。

苏垣没走几步,阙巫已经来到了面前,苏垣笑眯眯得抓住阙巫的一只手,“阙巫大人,您怎么也过来了?”阙巫除了很重大的事情,一般情况之下是很少出现在人们眼中,现在阳光正烈,阙巫却出现了,可以想见阙巫大人也对这水车的重视。

阙巫枯槁的手轻轻拍了拍苏垣,很是欣慰的说道:“我来看看这水车。”说完四下里环顾一圈,眼神扫到周发身上,动作微微一顿。

苏垣看到这一幕,陶胥阙巫也是见过的,这周发第一次来,阙巫见到新面孔怕是有些疑惑,便拉过周发,笑着介绍道:“阙巫大人,这是周发,来自周方国,是过来游玩见识见识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的。今日才到,听说了水车的事情,便也跟过来看看的。”

周发深深鞠躬行了一个大礼,任何一个方国、部落国师和大巫都是人们最崇敬的存在,现在面对这阙巫大人,他半点也不敢怠慢,直接行了最隆重的礼节。

阙巫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光,手指指着周发,“此人,有苏部落不欢迎他。”

阙巫的话让人惊呆了,在有苏部落,阙巫大人是德高望重,说一不二的人,一句话一出,等大家反应过来,随即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之中嗡嗡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苏垣一愣,看看阙巫,又看看周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由问道:“阙巫大人,您这是何意?”

周发也懵了,为何初次见面,阙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发誓绝没有得罪阙巫的地方,刚刚他也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

阙巫盯着周发,却没有任何的解释。

周发拳头紧了紧,脸色微微发白,他在周方国何曾有人敢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

陶胥也有些尴尬,周发是他带过来的,没想到会得到阙巫这么一句话,他走上前两步,施礼道:“阙巫大人,这周发是我一个友人,绝不是奸恶之辈,今日第一次来有苏部落,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阙巫大人不要见怪。”

苏垣也在一旁帮腔,他摇着阙巫的手,说道:“陶胥说的对,来者是客,他不过是过来游玩一番,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没必要赶人家走,是不?”

阙巫无奈的看了苏垣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刚想说些什么,前方的人一声大喝:“开水啦!”

众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那水塘的出水口已经被人扒来一道口,水塘中的水便哗啦啦流出去,顺着挖掘出的水沟朝下方奔腾而去,它们将经过一片片田地,滋润干涸的土壤。

阙巫也没有再看周发,抬眼向河水奔流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来。有苏部落果然是福地,才能有天运眷顾。

周发紧绷的心一松,脸上的表情却无法放松下来,他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心思看那奇景,心思兜兜转转在刚刚阙巫的话上面,看来他原本决定在有苏部落多呆一阵的计划得搁浅了,只是如何才能更多的了解有苏部落,有苏部落又有没有他们要找的人呢?还有这个水车,他本来也是势在必得的,想着要好好接近苏垣,透过他慢慢接触到首领,到时候只要开出满意的价钱,这水车自然不在话下。而如今,因为阙巫的一句话,他只怕在有苏部落中呆不了多久,水车的事怕也是更艰难几分了。

周发心如电转间,左边胳膊传过来一阵碰撞,他抬首,就见苏垣朝他挤挤眼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阙巫大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会劝劝的,你别往阙巫大人面前凑就行了。”

苏垣也很奇怪,为什么阙巫会有这种反应,以前不是没有陌生人来过部落,可阙巫从来没有如此过。

见苏垣这么说,周发强自笑笑,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被人发现,人们看着水流经过田地,心情都激动无比,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怕干旱少雨的季节了,需要灌溉的时候,只需要将水塘打开,随便会经由每一块田地,那么浇地就会轻松许多,多出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多制盐、硝皮或是纺布。

苏护并不知道这边刚才发生的小插曲,他的任务完成了,此时走过来,见到大巫弯腰行了一礼,笑容满面还带着些许激动的说道:“阙巫大人您来了,您看到了吗?这次我们终于成功了。”

阙巫点点头,将他的右手放在了低着头的苏护头顶,做出赐福之状,沧桑的声音响起,“天神护佑!”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齐齐跪下,“狐!狐!护佑!护佑!”声浪一声高过一声,竟有震耳欲聋之感。

水车之事告一段落,在人们怪异的目光中,周发提出了告辞,这一趟什么事都没有办成,有些遗憾,可让他继续厚着脸皮待在这里,他也着实待不下去。

陶胥皱皱眉,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将带来的盐册交给苏垣,也准备告辞,他每次过来都会将需要的盐数量给苏垣,以便苏垣能提前照数准备好。

他本来是想下留几日的,可以和苏垣交流一下贩盐所遇之事,每次他与苏垣相谈之后都会受到很大启发,可现在周发一事,让他自觉对不住苏垣,对周发也有愧疚,周发算是他的友人,大老远来此,他也应尽地主之谊才是,既然周发要走,他便不好多留。

陶雍很是不愉,这个周发要走,自走便是了,大哥陪他离开算怎么一回事?“大哥,不是说好了要在这里多待几天的吗?为何这么快就走?不行,我都还没玩够呢!”

陶胥头疼,“行了,我们下次再过来就是,苏垣这么忙,哪儿能成日里陪着游玩。”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苏垣哪里会不知道陶胥心中的想法,他可没有半点责怪陶胥得意思,因着阙巫的态度,他也不敢多留周发在部落之中,便道:“实在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倒让周公子与陶大公子受累了,这样罢,周公子先去城邑中安顿下来,明日我亲自去城邑给周公子道歉。”

周发摆手,宽和笑言道:“不必,非是苏公子之错,实乃我此番前来着实冒昧了,该是我道歉才是,不过,此次能得遇知己友人,也不枉我走这一遭。”

苏垣也笑道:“说的也是,你这个朋友我是认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在城邑一聚,一醉方休才成。”

陶胥拍拍苏垣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好!这可说定了,咱们一醉方休。”

只陶雍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送走了三人,苏垣便去了神殿,今日之事有些奇怪,他不明白阙巫为何会如此,也打算问个清楚。

阙巫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微微点头让他坐下,“今日那人非是一般之人,吾实不愿你与他有过多牵扯。”

“非一般人?”苏垣想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淡淡一笑:“总不过是一方国贵族罢了,况且周方国距此遥远,想必将来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如此便好,你是巫子,将来有苏部落的兴亡全在你一念之间,天命有常,不可违逆。”阙巫的话重重落在他心间。

命运,命运!既然早已注定,有何必去强求,随遇而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