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嫁衣开了一个月,叶蓁蓁统计了一次店里出入帐的?情?况。她发现以目前接单的?数量和价格，已经基本可以覆盖铺子运营的?可变成本，如礼品、人工和原材料等?。虽然购置铺子、装修和工具的?固定成本还是大头,但店里的?流动资金情?况还算可以,让忙碌了一个月的?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日,店里来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还带着?两个丫鬟。
她们一进店,那女子就对样衣和样品不大满意,一直嘀嘀咕咕说她不要大红色的?。
叶蓁蓁瞧出了她身上那丝藏不住的?风尘气，再结合她不要大红色的?说法，基本推断出来这应当是哪个豪门大户要纳的?妾室。
秉持着?“生意上门,一视同仁”的?原则，叶蓁蓁笑眯眯地上前迎接，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话茬：“这大红色的?嫁衣千篇一律,看久了的?确让人眼花得紧。但无奈大多数人都喜欢这个色儿,我?们才在?放了那么些样品，其实我?也不很爱这个颜色。”
“是吗？”那女子好奇地问道。
“是啊。”叶蓁蓁给身边的?小姑娘使了个颜色，机灵的?女孩立即往后头仓库去了。
“要我?说啊，这藕粉、桃红、妃色,哪个不比这正红鲜艳活泼。”叶蓁蓁亲自把?人拉到里间坐下，继续说道：“这正红色着?实太浓丽了些，着?实显得人有些老气,哪里比得上嫩嫩的?颜色娇俏呢？”
这一席话直说到了那女子的?心坎里，把?那些不舒服的?褶皱熨得服服帖帖。正在?她高兴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拿来了好几?匹漂亮的?料子，除了刚刚提过的?那几?个，还有玫瑰红、金粉色、胭脂色,甚至还有一匹嵌着?金丝的?水蓝色料子。
叶蓁蓁看得出来，那女子十分?喜欢那水蓝色，一双柔荑轻轻抚摸了很久。最后她叹了口气，还是选了一匹玫瑰红的?锦缎，咬牙指定要铺子里最好的?绣娘来绣，无论多少价格都付得起。
叶蓁蓁明白她终究还是意难平，笑着?安抚道：“姑娘不必难过，这嫁衣嫁衣，终究不能免了俗套。不如这样，我?将这匹蓝色的?料子赠与姑娘，姑娘可自去做一身常服，倒比做成这只能穿一次的?嫁衣要好上许多。”
“那不如就请你们做了？”女子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拽住了叶蓁蓁的?袖子。
“也不是不可以。”叶蓁蓁八面玲珑地说道：“不过我?们这铺子主要做嫁衣，做常服怕是过于艳丽了。不如这样吧，姑娘先等?嫁衣做出来再看，若是满意再做下一件也不迟？”
“好。”那女子点点头：“我?对嫁衣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好看。”
“当然当然。”叶蓁蓁一边职业微笑，一边感到头冷。这就跟吃什么随便一样，简直太难了！
不过好在?她有张嫂子，她的?宝贝张嫂子。
叶蓁蓁之前没想到，这张嫂子不但绣活出众，看人还准。只要她看一眼新娘的?衣着?，再跟人说上两句话，观察观察新娘摸了那几?块布料，在?哪个绣样前停留得久一些，基本就可以准确判断出这个人的?审美和爱好。
叶蓁蓁屁颠颠得把?楼上认真指导盘金绣手法的?张嫂子，一蹦三跳地拉下了楼，咯咯笑着?道：“大生意上门了，嫂子快来帮我?把?把?关。”
吴张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早就摸透了这位东家的?性格。小姑娘心思灵巧慧黠，却从?不把?这些聪明手段用在?修娘们身上。她待人真诚，从?不苛待任何一位绣娘和小工，金钱上算得上是大方，只是这性格有些孩子气，稍稍欠沉稳了些。
吴张氏笑着?摇摇头，被叶蓁蓁拽进了里间。但是奇怪的?是，她一见到眼前秾纤合度、娇媚可人的?女子，心里就涌起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勉强压制下情?绪，微笑着?同那女子攀谈了几?句，大约也就清楚了这是个张扬艳丽的?客人，她的?嫁衣务必要是彩绣辉煌的?款式。
待叶蓁蓁将选好的?布料拿给她看，她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明白了那个不适感来自何处。吴张氏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只得假托去后头翻翻合适的?配线，先行避了出去。
叶蓁蓁觉得有些奇怪，待送走?财神爷后，一转身便拐进了吴张氏日常歇息的?单间，看到人果然在?那里发呆。
“张嫂子，你今日是怎么了？”叶蓁蓁有些不解，往常吴张氏都是极有耐心的?，因为她知道要她出面看的?都是比较贵价的?单子。
“余姑娘，这单子我?不想接，你叫其他姐妹做吧。”吴张氏开口就是拒绝。
叶蓁蓁很是惊讶，“可是张嫂子，这个女子一看就是个大方的?主，只要做得合她心意，这一单少不了你分?红的?。而且她特特要求铺子里最好的?绣娘来做，我?也已经答应了她。”
“余姑娘，你不知道。”一向冷静淡定的?吴张氏，声音里竟有一丝压抑的?愤慨和怒气，“我?家男人本来做些小生意，当年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给一个青楼女子给缠上了。刚开始他还只是偷偷的?，后来竟然叫嚣着?要将那女子抬回家做妾，我?……”
“啊？”叶蓁蓁凌乱了，腹诽着?娘炮作者?这又?在?瞎编什么故事。
“若光是抬回家也就罢了，只要不生事我?就当不知道。”吴张氏咬咬嘴唇，眼睛有些红了，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刻骨的?恨意，“可她竟还勾搭上了另一个地痞，让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起来，我?男人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
叶蓁蓁沉默了，这是真的?惨，不但惨而且憋屈。就这样的?男人，还得替他守节，替他孝顺父母，到底是凭啥？
“所以这个活我?接不了，余姑娘找其他绣娘做吧。”吴张氏摆摆手，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我?实在?没有办法。”
“如果张嫂子做不了，我?就把?这个单子退了吧。”叶蓁蓁叹了口气，“我?没有事先问过嫂子，是我?的?失误。但是如今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我?也不能欺瞒客人，便如实告诉她吧。”
“可是这样，不得赔出去双倍的?定金。”吴张氏犹犹豫豫地说道：“其实有两个年轻的?绣娘，活计还不错的?，与我?也……”
“不行。”叶蓁蓁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在?商言商，诚信为本。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我?怕我?以后守不住底线。”
“可是这样……”吴张氏期期艾艾地说道：“这样子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没什么的?张嫂子。”叶蓁蓁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不会?强迫你去做，这么点子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亏了就亏了，只是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一来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肯定会?有各色各样的?人，这其中也不可避免会?有自己不喜欢的?看不上的?客人。若是我?们对客人挑挑拣拣，势必会?错过许多单子。”
叶蓁蓁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二来凡事不可一概而论。青楼女子当然有坏的?，但也不乏侠义，况且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迫于生活的?无奈。若她们不想着?攀上一个富有的?男子做个小妾，迎接她们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我?知道我?这番话不中听，然则句句是实话。”
吴张氏眼神晦暗。是啊，这么多男子，为什么就自己家男人沉迷女色，为了个风尘女子与人斗殴，一点也不顾及一家老小？这一切，难道都能怪到那女子的?头上？
“第三，嫂子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供儿子读书，让吴公子通过科举之途，改变这贫苦的?命运。”叶蓁蓁的?声音如有魔力般吸引着?吴张氏，“嫂子反过来想想，这个单子于我?来讲没有那么重?要，于你却是十分?重?要的?。不管你怎么讨厌那女子，这钱都会?有人赚，不是你就是别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些银子放进自己的?腰包里，权当狠狠宰她出了一口恶气！”
叶蓁蓁小拳头一挥，一副凶神恶煞要打人的?样子，逗得吴张氏破涕为笑。
“好啦嫂子，我?说得够多了。”叶蓁蓁舔舔嘴唇站起身：“你再想想，决定了就告诉我?，不管做与不做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叶蓁蓁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吴张氏说了一声：“余姑娘，我?会?把?它做好的?。你说的?对，谁又?跟银子过不去？”
叶蓁蓁笑了一笑没有说话，迈步走?出了房门。
半个月后看样，那女子捧着?嫁衣的?袖子爱不释手。这个袖子不像普通嫁衣那样宽大，显不出女子美丽的?身形，而是做成了细细的?窄袖，袖口用金色和蓝色的?丝线密密地交织出了花蔓形状。
为了不使袖子过于单薄，外边又?加了一截宽大的?半袖。半袖的?袖口上缀了一圈与嫁衣同色的?流苏，每一串都用薄薄的?金片裹住上端，贵气又?不失灵动。半袖上绣的?虽是普通的?比翼鸟和连理?枝，但胜在?每个阵脚都落在?该落下的?地方。仔细看看那喜鹊的?眼睛还穿了黑曜石，闪着?低调的?亮光。
连叶蓁蓁都不禁感慨，果然人说怕的?就是认真。
那女子翻来覆去地抚摸了几?遍，一高兴便又?掏出一小包碎银子，统统赏给了被叶蓁蓁夸上天的?绣娘。
这次吴张氏很是镇定，微笑着?接过道谢，脑子里都是过来之前叶蓁蓁掷地有声的?那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云飞飏：“这两章都没有我。”
胖头鱼：“快了快了，安排上了。”
云飞飏：“我没跟你说，我在跟蓁蓁说。”
胖头鱼：“哦……我是电灯泡呗。”
叶蓁蓁：“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挣钱。”
云飞飏：“亲亲小宝贝，我的便宜你想占吗？”
叶蓁蓁：“不想。”（冷漠数钱.jpg）
云飞飏：“可是你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叶蓁蓁：“给钱吗？给钱我就占。”
云飞飏：“给给给。”
叶蓁蓁：“啊呜，来香一个~”
胖头鱼：“说好的不缺钱，为爱发电的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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