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挑选完猎物后,萧璟辙起身道:“启程,回去。”
随即走到姬凌身边,道:“本公子迷路了,劳烦皇上和本公子一同?走在前面带个路。”
这里离出口仅有七里,这么短的距离便迷路了?
在打仗时,太尉带领手下行军四百多里,还能清楚地记得返回的路线。
骑射不会,不心狠手辣,还迷路,他拿什么假扮太尉?
姬凌满脸嫌弃地瞥了萧璟辙一眼,侧身跳上马,道:“跟着。”
萧璟辙自知理亏,忍受着姬凌嫌弃的眼神,跳上马,紧跟在他身后。
山间小路上落叶遍地,无数马蹄扬起,卷起片片落叶。
约莫半个时辰,萧璟辙跟着姬凌到达龙栖山出口。
在此守候的护城军弯腰行礼道:“恭贺太尉归来。”
散猎是个比赛,前三名奖励颇丰,但此次他退出了比赛,无需停下来让守卫记录猎物。
萧璟辙没有理会,径直带着护卫们回清凉殿。
姬凌所‘猎’猎物仅有山鸡和兔子?这两类小玩意儿,五只相当于一只狼,二?十只相当于一只虎,根本赢不了比赛,他便没有让守候在山口的护城军登记,径直跟着萧璟辙回了行宫。
第二天,乃秋猎的第五天,秋风和煦,阳光难得明媚,按照惯例今日应奏乐和野炊。
萧璟辙一觉睡到天亮,然后在姬凌的催促下快速地起床洗漱。
姬凌倚靠在窗前,看着萧璟辙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奚落他道:“太过匆忙,有失风度,何不早起半刻钟?”
萧璟辙边手忙脚乱地梳头,边回道:“起不来。”
现在大约是七点半,作?为一个习惯了早晨十点以后起床的现代人,他真的起不来。
姬凌看着萧璟辙,甚是不解。
寻常人家早在一个时辰前便起床了,他现在起床,很难吗?
仅用了半刻钟,萧璟辙便洗漱梳理完毕,随即立刻和姬凌一同?前往校场。
校场上约有上千人,皆是昨日参加散猎的官员及其家眷。
他们带着昨日猎到的猎物,和简易的烧烤用品,内务府正在给他们发放上好的细炭和木柴。
看到萧太尉和皇上进入校场,他们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弯腰行礼道:“参见太尉,参见皇上。”
萧璟辙挥了挥手,道:“免礼,今日与尔等共同赏乐野炊,不分尊卑,尔等随意。”
说完,萧璟辙直接席地而坐,去捣鼓他的烧烤用品。
“谢太尉。”校场众人再次坐到地上,继续去摆弄他们的烧烤用品。
校场中央的乐队开始吹奏羌笛,悠然美妙的古典乐传遍整个校场。
萧璟辙边摆弄他的烧烤铁炉,边欣赏这悠然的笛音,顺便数了数校场中央的乐队人数。
一,二?,三……九十九人。
这么多人,弹奏的异常整齐,无一人弹错,无一人跟不上节奏。
不像他那舞蹈队,只有二?十一人,但每次演出,都会有一两人动作出错。
还私下里埋怨训练时间长,他冷酷无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他们很努力学了,但天资不行,那么多动作,错一两个实属正常。
真该让他那舞蹈队的全体成员来这里看看,开开眼界。
萧璟辙边欣赏乐曲,边摆弄烧烤铁炉。
摆弄了很久后,还没有整好。
这烧烤铁炉怎么这么难?铁网一直合不上。
他用的铁炉比大臣们的铁炉大一倍,样式完全不一样,他也没有个参考,萧璟辙只好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姬凌。
现场中,只有姬凌知道他的身份,不会怀疑他。
姬凌满脸无奈地侧过身,道:“错了,左侧放两个铁网,右侧放一个铁网,其间留空隙放细碳。”
姬凌拿过萧璟辙手中铁炉,几下便摆弄好了。
原来这么简单。
萧璟辙拿着铁钳往里面放细碳,感激道:“多谢皇上,皇上厉害。”
姬凌别过头,略微有些不自然。
四天后,秋猎结束。
最后四天,虽然危险解除,但萧璟辙仍旧时刻保持警惕。
他传唤了几次许副都尉,胡乱带了一波节奏,成功地误导了姬凌。
姬凌现在的主要怀疑和调查对象,是最忠诚于他的许副都尉。
萧璟辙坐在回京的马车上,欣赏着沿途流动的风景。
官道旁边的树木真高大,两旁被霜冻死了的草木有种凌乱美,空气都异常的甜美。
萧璟辙拍了拍胸脯,里面的心脏还在跳动,他没死,他逃过了这一劫。
旁边的姬凌瞥了他一眼,严肃道:“注意形象。”
楚慕与太尉长相一模一样的事,已经传得家喻户晓了。
若是楚公子此举被马车旁的护城军看见,估计会怀疑他的身份。
冒充太尉,形同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璟辙侧过身,面对着姬凌,微笑道:“好的呢。”
一路相对无言,气?氛也不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姬凌处理了几个时辰的奏折。
萧璟辙偶尔欣赏窗外风景,偶尔看闲书,心里非常不解,姬凌明明有马车,为什么还要赖在他的马车上?
难道是为了监视他?
由于出发的早,回到皇宫以后,还未到傍晚。
萧璟辙下马车之前,小声对姬凌道:“秋猎时,你做的种种事情,本公子已略令手下不许再提,太尉不会知道。”
“多谢。”
姬凌目视着萧璟辙离去,甚是感动。
虽然,他并不需要萧璟辙帮他解决此事。
萧璟辙下车后,命令车旁的护城军道:“传刑部尚书。”
“是。”
护城军快速跑到刑部尚书旁,道:“太尉传召。”
刑部尚书立即下马,跟随护城军来到太尉马车旁,弯腰行礼道:“参见太尉。”
萧璟辙面无表情地道:“免礼。”
“吾现在去视察天牢。”
刑部尚书立即道:“属下这就陪您去。”
萧璟辙点了点头,在几十名护卫的保护下,和刑部尚书的陪同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天牢。
剩下的官员们见太尉走了,纷纷散了归家。
天牢隶属于朝廷,由刑部监管,里面关押的都是些犯了大罪的皇室宗亲,或者五品以上的朝廷官员。
天牢距离皇宫很近,约莫半刻钟,萧璟辙一行人便到了。
“参见太尉,参见尚书。”天牢门口的守卫躬身行礼道。
“免礼。”萧璟辙径直进入天牢。
天牢虽说是天牢,但真正的牢房却位于地下,主要是为了防止劫狱,因为天牢里关押的皆是曾经位高权重的官员或皇室宗亲。
地面一层是刑部官员办公的地方,还有部分是狱卒和看守暂时休息的地方。
天牢中间的某个不起眼房间,萧璟辙带领一群人缓缓向下走,下了一层楼,方才进入天牢。
一股异常难闻的气?味扑鼻而至。
萧璟辙往四周打量了一番,阴暗潮湿,随处可见血迹,让人难以忍受的动物腐烂发霉的臭味充斥鼻间,阳光照射不进来,虽是白天,却犹如夜晚。
原主萧太尉就是在这里被姬凌亲自凌迟处死的,这里的环境和小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原书中天牢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
因为犯了错的官员全部被原主杀了。
而现在的天牢里异常拥挤,关押着几百名岭南贪污官员。
他们不都是五品以上官员,但犯了贪污大罪,被破例关在此地受罚。
平日里一人一间的牢房,现在变成了两人一间。
衣着破烂肮脏的囚犯们看到萧太尉进来,纷纷大声哭喊道:“太尉放了罪臣吧,罪臣再也不贪污了。”
“罪臣错了,再也不敢了。”
“真的错了。”
“罪臣悔改,再也不敢了。”
还有的囚犯指着周围囚犯,不顾形象地嘶吼道:“是他们逼臣的,都是他们的错。”
萧璟辙停到一位衣着肮脏,头发杂乱的囚犯面前,冷漠道:“调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说过,臣没有贪,是别人逼臣的。”
“吾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逼迫你们几百人一起贪污。”
刚刚还咆哮嘶吼的肮脏囚犯瞬间变得战战兢兢,迅速双膝跪地,口中不断地重复道:“太尉饶命,太尉饶命……”
萧璟辙更加冷漠道:“快说出来,吾把他五马分尸,替你们报仇。”
浑身肮脏的囚犯不断磕头叩首道:“没有人逼臣,是臣的错,是臣的错……”
其他喊被逼贪污的囚犯们顿时闭上了嘴,牢房里安静了许多。
萧璟辙强忍着这难闻的气?味,快速视察了一遍天牢。
其间遇到了三次老鼠,一次蛇,把他吓得差点灵魂归西。
还好强大的演技掩饰住了情绪,不然肯定会被旁人发现他不是真正的太尉。
萧璟辙坐在狱卒的椅子?上。
椅子?黑兮兮的,充满细小裂痕,还有许多干涸了的血迹。
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讲究这些。
几十名护卫在萧璟辙不远处尽职尽责地保护他,刑部尚书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旁。
萧璟辙面色冷漠地坐在椅子?上,内心却犹如翻江倒海般不平静。
这就是他未来的归宿啊,太惨了。
穿着布满血迹、可能是死囚犯穿过的衣服,住在一个异常潮湿阴暗的、不到十五平米、有老鼠和蛇出没的房子里,墙壁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布满了厚厚一层又黑又脏的不明物品,厕所就在床边,能清楚地看到厕所里的排泄物,窗户异常小,还没有人的头大,空气流通不畅,充斥着排泄物的臭味和动物尸体腐烂发霉的腐烂味……
以前,他以为,去大山里拍戏时的环境最恶劣,因为有蚊虫和蛇。
没想到,还有比大山上更恶劣的环境。
而原主,在此地住了两个月,才被姬凌处死。
但他,可能居住更长时间,居住到姬凌折磨够他为止。
因为他不仅杀了姬凌的八个哥哥,逼得姬凌和他母妃关系破裂,还利用了和姬凌的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姬凌。
行为比原主还恶劣,若是最后不能成功洗白,他的下场绝对是可以预料的惨。
原主的凌迟处死是一百多刀,那是因为姬凌技术不精。
为了折磨他,姬凌很有可能特地去向刽子手学习怎样凌迟,估计不被活剐一千刀,他休想死。
…………
旁边的刑部尚书见太尉一脸冷漠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
关心道:“太尉,您怎么了?”
萧璟辙恍然回神道:“哦,没什么?”
一会儿后,萧璟辙说道:“在想怎么改善这里的环境。”
他堂堂楚公子,无数京城少女的梦。
绝不能死在这个地方,绝不能死得如此肮脏。
为了以后死得更体面点儿,他必须未雨绸缪,趁自己还大权在握时做点什么。
刑部尚书瞪大眼睛看着太尉,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些囚犯贪污颇多,搞得整个岭南地区的百姓民不聊生,若是以前,这些人都该被杀,现在饶他们一命,关押他们十年或者二?十年,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此时此刻,一向痛恨贪官的太尉要为他们改善环境?
萧璟辙忽视了他的眼神,继续道:“现如今,天牢里关押着许多五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他们虽贪污,但曾为了维护大魏社稷安稳,辛苦劳作多年。”
“却让他们居住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吾于心不忍。”
刑部尚书点了点头,这环境确实有点差,应该给他们清洗干净一些。
萧璟辙思考了一会儿,命令道:“把天牢推倒重建,牢房移到地面,单个牢房面积扩大两倍,让工部和皇家工匠联手负责排水系统,务必确保排水畅通无阻,天牢环境干燥。”
“窗户至少扩大十倍,为了防止犯人逃跑,窗户置于墙的最上面。”
“为了加固牢房和保护犯人隐私,牢房位于通道的那一面,同?砖墙代替木柱,牢房由木栏杆门换成铁门,铁门上留个一尺长的方形洞口,方便狱卒看管囚犯。”
“每个房间的角落里建造茅房,记住是茅房不是简单的茅厕,为了散味,茅房接近外面的一面墙上需有一面小窗。”
“还有,衣服更换成丝绸面料的,每五间牢房安排一个下人,为囚犯洗衣收拾房间。”
“饭也要提高质量,狱卒吃什么,他们也要吃什么,每天必须有新鲜的蔬菜肉食。”
…………
刑部尚书愣愣地看着太尉。
他从未见过太尉说这么多话。
这还是那个异常痛恨贪官的冷漠寡言的太尉吗?
一刻钟后,萧璟辙停了下来。
刑部尚书立即道:“这些都是犯了大罪的犯人,如此对待,未免太过优渥。”
如果真这样做,京城里的普通百姓,都没有天牢里的囚犯生活好。
萧璟辙解释道:“天牢之中的囚犯,曾担任过五品以上官职的不过几十人,其余皆是五品以下官员,前些天为了惩罚他们,才破例把他们一同?关进了条件恶劣的天牢。”
“五品之上的官员,大都为我?大魏社稷的稳定做出过不俗的贡献,不该如此残忍地对待他们。”
刑部尚书想了想,他也是五品以上官员,万一以后犯了事,被关在这比客栈还要宽阔,且有人侍奉的牢房,确实不错。
刑部尚书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集朝廷之力,预计两个月内能办好。”
停顿片刻,他又道:“可是,钱从哪里来?”
萧璟辙道:“前些天从这些官员处收缴来的钱财至少有千万两白银吧,从里面拨出二十分之一便够了。”
“至于囚犯们在牢狱中吃穿所用钱财,由他们的子?孙后代缴纳。”
他只惩戒了贪污官员本人,并未惩罚他们的子?孙后代。
能做到五品以上官的都不傻,明白狡兔三窝,朝堂军队不可能搜刮出他们的全部财产,或多或少?给他们的子?孙后代留了点儿,给他们缴纳十年或二?十年的监狱住宿费,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