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屿被这湿沉的天气弄得头昏脑胀,因为不太舒服,很早就上了楼。
他实在没力气去顾忌自己恋床的娇气毛病了。
沾了床,脑子就白了一片。
他做了一场梦,梦里自己正给许渡禾打电话,对方应该很忙,手机里的音乐不知道响了多久才停下。
自己看起来生气,表情却仍然被控制的很好。
“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乍一听有些无理取闹,被对方同样冰冷的声音衬托之下也就没什么了。
“图书馆。”
许渡禾的声音传来。
对方甚至没有说是学校的图书馆还是长鸣街的图书馆。
何文屿哦了一声,问他:“你知道今天周几吗?”
对面沉默了一秒钟说周五。
随后又说道:“我今天要去医院,没空。”
何文屿不理解:“去完来找我不行吗?我订了房间,在罗滕酒店。”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一个好字,整个画面变成了白朦朦的一片。
他整个人像是沉溺于无尽的深海中,身下潮湿绵软,顺着潮起潮落翻荡涌动。
一直到污浊的天边乍起一轮明月,皎洁的光线才把面前的又一个画面铺开。
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沾染在一旁散落的衣服上,那个说今天要去医院的人还是准时在晚上八点赴约了。
何文屿的脸颊红润,贴着他的后颈蹭了好几下。
“你一会去哪?”
许渡禾一边把他的脑袋按在一边,一边回答说去学校。
何文屿哦了一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扣着身上的白色衬衫。
“你明天来找我。”
“你就这么饥渴吗?”
潮水突然翻涌了过来,何文屿像是被人捏出了嗓子,整个人都无法畅快呼吸。
他猛地坐起身,一旁没有拉紧的窗帘透进来一束阳光,有些刺眼。
他很久没有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情了,醒来的一瞬间甚至有些失神。
大概是遇到许渡禾,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被牵扯了出来。
尽管过去了五年,除却身上散发出的成熟感,他几近没有任何变化。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花了几百块钱买了门口一学生的学生证偷偷跑进他们大学,听到旁人对他的描述是,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和身材选择了计算机系。
现在成为光鲜亮丽活在大屏幕中的影帝也算得上众望所归。
他还不太清楚为什么许渡禾有突如其来的想法要他回去,他应该是最巴不得自己永远死在外面才对。
安静地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才坐起身洗漱。
捏着毛巾揉着脸,把压在衣柜底的西装拿了出来,许久没穿还有点褶皱。
他其实是不大喜欢穿西装的,脖颈处被整个锁住,绷的喉结不舒服。
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八点。
透过窗帘,天气还是阴冷的。
好歹有了阳光,估计明天天就要晴了。
那些人也会离开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穿好衣服,刚开了门还没走出去差点跟跑过来的蒋瑶撞上。
“干什么呢着急忙慌的。”何文屿想跟他说中午去吃饭的事情,他已经安排了餐厅,算得上古桐商众人称赞的餐厅。
蒋瑶眼睛红红的,穿的单薄,身子颤抖,哽咽的声音也满含着急。
“屿哥,他被强哥几个人带走了,非要跟他一起喝酒。”
何文屿一瞬间便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了。
“强哥带你男朋友干什么?他不是外地的吗?跟强哥认识?”
看蒋瑶这么着急的样子,何文屿也意识到事情紧急,直截了当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蒋瑶声音带着哭腔,低着头手指不安分的搅动着衣服,衣服下摆已经被她扯的皱巴巴的了。
“不是……对不起,我骗你的……对不起。”
蒋瑶一直在道歉,她模模糊糊的解释夹杂着哭泣,过了好一会儿何文屿才听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蒋瑶眼眶发红:“屿哥,你帮帮我,他会出事的屿哥,当我求你了。”
何文屿没有指责她的隐瞒,声音没什么起伏。
“你别后悔。”
随后快步走出了门,只留下了一句话。
“在酒吧待着。其他事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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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屿知道蒋瑶的那个前男友。
蒋瑶从十八岁辍学就来了酒吧,跟老板好说歹说才答应让蒋瑶入职。
大概也是看到她一个小姑娘无家可归,古桐商若是传出这样的事情,恐怕会受旁人指责,影响生意。
后来她说她以前学校的一个学弟在这里工作,两人是碰巧遇到的。
过了一星期,蒋瑶说,她好像恋爱了,她已经十八岁了,谈恋爱也没什么。
果然映了初恋大多都以失败告终这句话,他得知那个男生比她小三岁,高二就辍学的,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每天都是混日子。
平常自己都是得过且过。
直到后来找来了一个追债了,他还不起就直接跑了,被蒋瑶问烦了就直接拉黑一条龙。
他记得当时,自己看着她哭,半天没安慰一声,最后来了一句让她长点脑子。
蒋瑶被气的几天没理他。
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还敢来。
对方说要他们把李肯的债务还清,要不然就闹到警察局去。
所以当时追债李肯的就是后来来的强哥?
何文屿忍不住想要骂她一顿,怪不得这个月她的工资直接没了,都这样了还想给对方还钱?
走到半路停了下来打了辆车。
也是,又不是没有人这么傻逼过,当时被拉黑了还想给对方汇钱的可不就是她蒋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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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渡禾下楼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了,只有蒋瑶站在前台,神情有些恍惚,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又往门外看去。
导演应该还没醒,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
称不上是暴雨,淅淅沥沥的。
他走过去问:“何文屿呢?”
蒋瑶愣了一秒有些受宠若惊,许渡禾来了之后可是除了何文屿之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她当然也有人性特有的好奇心,在网上搜罗之后发现,嚯!这人真是个很牛批的大明星。
出门都要护着脸的那种。
她脑子有点乱,垂下头说:“有人找我男朋友麻烦,他……去了。”
许渡禾皱紧眉,看蒋瑶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你为什么没去?”
蒋瑶听到他这暗指责的语气,就像反嘴:“我……”
他屿哥不让她去的。
哎不对?你谁啊?
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这位风姿卓越的大影帝大步流星往外走,顺手拿了门口的一把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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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屿从小就身子不好,初中甚至有一段时间找了辅导老师在家里学习,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才去的学校,学校老师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同学打生下来便有了那养不好的病根,来的第一天就叮嘱了所有人不要跟他胡乱玩闹。
他记得他们分开的时候何文屿的身体仍旧不好,时不时就会感冒发烧。
那现在呢?
出了事情他甚至没有跟任何人说,一个人就去了。
司机大概感觉到后座这位先生异常着急,坐在驾驶座上都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气压,忍不住开了自己一直舍不得开的空调。
通过后视镜扫过去,挺帅,还有些眼熟。
到了目的地之后,许渡禾付钱下车,目光紧盯着眼前的一个旧城区大门上。
这里跟古桐商的大街有些不一样,东西都老旧的发锈,被雨水沾染之后,空气中都是铁锈的味道,压着尘土,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小道绕的厉害,他走了好一会才顺着蒋瑶的说的到达了目的地。
手机里的消息不断。
【你可别跟他们起冲突!他们几个都是地头蛇,不讲道理的!平常也会给我屿哥点面子,别冲动啊。】
实在是刚才许渡禾的表情有些吓人,让她有些后怕。
【我对不起屿哥,你们,安全回来啊。】
-
距离何文屿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许渡禾不太认的这边的路,看着对面蒋瑶发来的地址,开了导航。
大概是地方小,平常都不怎么需要出租,就算有也是那种走长途拉松的电话,七横八跳的被红蓝色油漆写在墙壁上。
他只能走着去。
雨水因脚步的慌张步调抨击出雨花,整个裤腿都湿透了。
原本有些长的头发也紧贴在脸上。
他还没走到地方,一个拐角,便看到了人。
何文屿只身躺在路边,乌压压的天气被雨水盖着,路上没一个人。
明明五六点那会儿天气还有转晴的趋势,现在又开始下起了大雨。
许渡禾跑过去把何文屿抱起来,怀抱中对方瘦弱的骨头异常明显,他瘦的厉害。
手指摸了摸他的脸,很凉,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
许渡禾粗重湿热的喘息声盖在他身上,着急忙慌地摸了摸眼角的雨水,把人紧紧禁锢在怀里。
“何文屿?何文屿……”
许渡禾心里着急,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对方回应,单膝跪在地上,哆嗦着手指捏出手机打医院的电话。
他第一次知道医院的急救电话都会显示忙线状态。
“艹!”忍不住爆出口,手机都被人甩了出去。
手机的残骸瞬间淹没在一个小水沟里。
他捏了一下何文屿冰凉的脸,对方仍然闭着眼,脸上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给他的眼皮上擦了擦雨水,心里迅速想着解决办法。
手指突然碰到一股粘稠感,不同于雨水的寒气,还有些温热。
下一秒一抹很浅的红色混着雨水流在这自己手心里。
他被这红色吓了一秒,迅速把人往自己身上背。
空中轰隆一声响起了雷,空无一人的小巷,只能看到一个狼狈的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往深处匆忙走。
-
蒋瑶哭哭啼啼的声音响快了一个小时,向来脾气很好的许渡禾都忍不住了。
“闭嘴。”
蒋瑶知道他是在埋怨自己的事情,害得许渡禾躺在急救室昏迷不醒,自己却完好无损。
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心里却委屈的要命。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几个人是地头蛇,也没敢干过什么违法犯忌的事情,毕竟现在还是法治社会。
蒋瑶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敢下狠手。
朗洛接到通知就跑过来了,看到手术室的灯光还亮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眼睛瞅了不敢吭声摸着眼泪的蒋瑶几眼,轻声道:“许哥……你没受伤吧?”
许渡禾捏了捏眉心,没有理会他。
朗洛松了口气,还好这边地方小,连狗仔什么都不会有,站在大街上估计都不会有什么人认识。
他看向手术室的位置,心里也开始担心。
何文屿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在班里同学路过他的位置都要轻着步子走,也不知道这几年好了没有。
说到底他还要谢谢他,要不是因为何文屿,许渡禾根本不会招自己一个没什么经验的人当助理,自己没什么学历,脑子迟钝不擅长社交,能拿到这么高的工资完全就是因为这层关系。
他听说……何文屿是许渡禾的前男友?
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不是前男友那么简单。
许渡禾突然站起身,朗洛问道:“许哥你要走了?”
许渡禾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疲惫:“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朗洛迅速把兜里手机掏了出来。
“许哥要给你准备新的手机吗?”
许渡禾摇头:“不用,回去再说。”
许渡禾电话打了很久,朗洛跟蒋瑶坐在一起有些拘谨,又感觉不说话有些不礼貌。
正想开口,旁边一个带着眼镜的女护士走了过来。
“蒋瑶,你的药在前台,现在可以去缴费了。”
朗洛睁大眼睛:“你也受伤了?”
蒋瑶摇了摇头:“啊不是,心脏病,小时候就有的。”
朗洛更加惊讶了,这是他遇到的,第二个有心脏病的人。
朗洛:“严……严重吗?”
蒋瑶看他害怕的样子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不严重,吃药就行了,你在这看着,我很快回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