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向祈带着安义南上朝,让他将当年自己和承恩公是如何勾结的、军情是如何泄露的、七万冤魂又是怎么没的重新复述了一遍,听的满朝上下无不震惊愤慨,皇帝大怒,诏令三司据他所?述重查当年一事。
颜姝亲自和承恩公对峙于堂前,看着那么娇弱的一个姑娘,愣是把承恩公说的哑口无言,再加上有安义南出面作证,当年往来那泛黄的信件犹在,承恩公抵赖不得。
向祈静坐侧首,除了必要的时候搀扶颜姝一把,多数的时间只是默不作声听他们辩驳和百姓议论,到了最后,那三司主审拿着最后的结果来请示向祈的意思,向祈也只是轻言:“律法该如何处置,那便如何处置。”
他解下大氅帮颜姝披上,温声劝解道:“你今日累了,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我?来处置。”
颜姝依他所?言,待人走远,向祈乜向那主审的官员:“勾结朝臣,出卖军情,当以何罪论处?”
那官员据实而言:“当处斩刑。”
向祈还?未说话,承恩公突然挣扎大喊道:“我?夫人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娘娘曾亲口许诺,如无大过,举家皆赦之,殿下,你斩不得我?!”
堂内有官员听不下去了;“你为了一己私怨置七万条人命于不顾,这也能叫无大过?”
承恩公哼笑两声,望着向祈颇有些得意道:“殿下,知道你想为那小娘皮出气,但是皇后娘娘许诺过啊,我?承恩公府上下,铁器不悬于颈上,鲜血不溅于地面。你今日斩了我?,又要将皇后置于何种境地?”
旁听的百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出声议论,安义南也颇为垂丧,自己活的半人半鬼,东躲西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为那冤死的英魂讨一个公道,难道就真要为了皇后的一句话放了他吗!
“母后的话孤还是要听的,放心,孤不斩你,”堂内的众人皆变了脸色,承恩公更是要将眉毛都翘到天上了,只听向祈幽幽吐出了接下来的话:“那就将承恩公处以烹刑。”
“你敢,”承恩公望着他深沉的眸子,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我?要见皇后,我?要求见皇后。”
向祈不理会他,着人去准备用刑的器具,承恩公瞧着那忙碌的人影、燃烧的旺火,这次是真的慌了,他这么多年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也全是因为皇后的那句话,自己就算把天捅了个窟窿,这些人也奈何不得自己!
可是向祈这小狼崽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向祈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紧不慢道:“承恩公莫慌,孤保证,铁器不会悬在您的脖子上,待会儿用了刑,半点血都不会见,绝对不会违抗母后的允诺。”
那人脸色煞白,当即瘫软在地上,向祈继续道:“你们阖府上下这些年恣意妄为,惹得民意怨怼,这些时日参你们的折子雪花似的,随意扯出来一件便是死罪,孤可有冤了你?”
“臣死不足惜,可是涛儿和柔儿还小啊,”承恩公眼见自己求生?无门,索性叩首求情道:“当年的事是我安排的,涛儿和柔儿接连犯下大错也是老臣纵容的,求殿下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留他们一条活路吧。”
“李云涛接连犯下数罪,今日便和大人同罪论处,剩下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漓王府别院,向煦听着陆离的回话,眼中不辨喜怒,陆离低声垂问道:“虽然这人没什么实权,但到底也算是一把不小的助力,殿下可要帮他一把?再者这些年您跟他来往也不少,万一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出去?”
“向祈决意要他死,本王何苦要跟他过不去?”向煦反问:“东西找的怎么样了?”
陆离老实道:“还?差几封要紧的信件。”
“别找了,”向煦淡淡道:“直接放火烧了承恩公府岂不省事。”
那日,承恩公父子皆被处以烹刑,据传那哀嚎方圆三里可闻,刚开始这父子二人还在不住的谩骂,后来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再到最后一切归于寂静。承恩公府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安义南在诸事了结之后,自刎于旧友墓碑前。
向祈直视了行刑的全程,自始至终面色依旧,哪怕承恩公骂他恩将仇报,骂他坐不稳这万里河山。向祈倒是奇了怪了,向潜死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料定这江山自己镇不住呢?
颜姝则抽空走了一趟大理寺昭狱,自己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人,承恩公父子既已了解,她也是时候去送李云柔一遭。
数日未见,李云柔再无昔日的金贵可言,可是再见颜姝,依旧恨不能即刻掐死了她。
“知道你忧心父兄的情况,承恩公出卖军情,通敌叛国,罪无可恕,处以烹刑,”颜姝和她隔栏相望淡淡的补充道:“是太子亲自下的旨。”
“太子哥哥不会的,都是受你这贱人挑唆,”如果不是牢门被锁,李云柔简直恨不能出来撕了她,她咬牙切齿道:“当年那野狗为何就没能咬死了你,从马车上摔下来怎么就摔不死你呢?我?早知今日,当日就心狠一点直接了结了你?”
“你还?不够心狠?”颜姝反问道:“承恩公对我?父亲下手,是你挑唆的吧?”
“是,”李云柔答得果断:“太子瞧得上你不就是因为你家的军权吗?没了你父亲,殿下连你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偏要让你一无所?有无所?倚仗,我?要看看当你不值一提的时候还?有谁能高看你一眼!”
“颜姝!你父亲是因你死的!青涯关的七万冤魂也是因你亡的,背着这么多条人命呢?你晚上可还能安枕?”
“冤有头债有主,始作俑者还?好好的,我?为何不能安枕?不过既然你提到了,”颜姝一字一顿道:“不若就用你的命来超度那七万英魂?”
李云柔往后退了两步:“我?告诉你,皇后视我?如亲生,你今日敢动我,皇后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若真有意救你,怎会放任你在这狱中不管不顾?”颜姝不宜在此多留,只让人端了白绫和毒|酒来,没甚表情道:“自己来还是我让人帮你?”
李云柔撕了白绫倒了毒酒,不住的吵嚷着要见皇后,显然是不肯就范的。颜姝遂乜向那大理寺卿:“我?嫌吵。”
大理寺卿斟酌着她的意思,左右承恩公已然没了,剩下一个李云柔死与不死都没什么分别,眼前的这位又是未来的太子妃,自己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吃罪了她,遂招来几个狱丞吩咐道:“还?不赶紧处理掉。”
那白绫和毒|酒都被她打翻了,几个狱丞遂寻了截麻绳来,李云柔还?待挣扎,可那点力气在几个粗汉面前终归是微不足道的,几人没费什么力气便了结了她。大理寺卿望着那人要凸出来的眼珠,怕再把颜姝吓出个什么好歹来,和气的劝道:“下官已依着贵人的意思处置了她,这牢房污|秽,贵人不若移步他处?”
颜姝斜睨向他:“你刚说什么?”
“下官已依着贵人的意思处置……”
颜姝冷冷道:“我?可没让你处置她,大人慎言。”
大理寺卿迎着她的目光,为难道:“那若是皇后问起来,微臣便回这李家小姐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尽可还好?”
“随你。”
颜姝出大理寺昭狱的时候,地面上已然拢上了一层白霜,她这才想起来,过几日便是年关了,她抬手去触那雪花,红袖怕她受凉,忙拿了厚实的狐毛披风给她系上,刚要出口打趣她贪玩,便见颜姝一个失稳倒在雪地里。
皇后宫中,那随侍的女官据实相告:“太子殿下处置了承恩公父子,刚刚少卿大人上了奏章,说是李云柔在狱中畏罪自尽,不过奴婢听闻颜姑娘曾去狱中探望。”
“探望就探望吧,”皇后岂会不知她是何意,换位而言,若自己是颜姝,恐怕也学不来那宽容做派,她沉默片刻,吩咐道:“找块好地方,把那孩子葬了吧,就不必惊动旁人了。”
那女官领命,正要着人去办,就听皇后继续道:“颜姝那孩子也是不易,你去告诉陛下,看看她家中可还有什么得用的叔伯兄弟,给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安慰了。”
“娘娘多虑了,”女官笑?道:“太子殿下已经着人去办了,听闻殿下要让人在青涯关旧址建万人冢,给那七万英魂一个安身之处,颜将军追封定安侯,颜姑娘的那些舅兄表亲,在朝为官的官职各升一品,未入仕的也都赏了其它的物件,那好些东西,奴婢看了都羡慕呢。”
“应该的,”皇后点头:“告诉太子,马上就是年宴了,那姑娘若是无事,带来本宫这坐坐吧。”
那女官会意,皇后这次是彻底的接纳颜姝了。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