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关个灯。”沈韩笑着回答。
“一点光都没有,那我岂不是看不清你的脸了?”肖楚隔着栏杆眼巴巴地说。
“有月亮,有星星呀。”沈韩走到阳台,拉开帘子。
“哇,真的能看到。”双层床高度低于推拉门窗,肖楚躺在上面也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夜色苍茫,星辰闪耀,“好美……”
“院长为了照顾我,把我安排在下铺,可小瑾恐高,我只好和她换。”晚风徐徐,拂面而过,沈韩立在门边,伸了个懒腰,“一开始我也不习惯,直到发现这片夜色。”
肖楚趴在床上,双手交叠,下巴枕在手臂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韩的背影,风姿绰约、窈窕婀娜,胜过万千星辉。
“我觉得你更好看。”他一脸痴迷地说。
“真的吗?”沈韩转过身,拆散马尾,“那我上去让你看个够。”
吸顶灯熄灭,屋子陷入黑暗中,肖楚本能地眨了眨眼,再睁开,已寻不到沈韩的身影了。
“你……”他张张嘴想问,刚蹦出一个字,床开始轻微摇晃起来。
“动静是不是贼大?”沈韩边爬楼梯边问。
“这床质量也太差了吧!?”肖楚还以为发地震了,“睡下铺,还不天天失眠。”
“全是爱心人士免费捐赠的,不能要求太高。”上到二层,沈韩手脚并用慢慢往肖楚那边靠,爬到床头,她贴着墙面躺了下去,“啊,好挤呀……”
闻言,肖楚立即往床边挪,侧着身子贴着扶手,一动不动,跟个小媳妇似的。
月光洒落,借着微芒,肖楚的脸和身姿,沈韩看得一清二楚,那模样实在太过喜感太过可爱,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破床,明天我就叫人来换掉。”肖楚不爽地开口,自己此刻的姿势到底有多滑稽,他比谁都清楚,可环境所限,再难受、再嫌弃,也得忍过今晚。
“委屈大少爷了。”沈韩侧身面对肖楚,后背紧紧地贴着墙面,腾出中间的地方,让给肖楚,“过来吧。”
“不要……”肖楚满口拒绝。
“小瑾睡姿六亲不认,经常把我逼到角落,习惯了,空间再小也不怕。”沈韩挽起肖楚的胳膊,把他拉过来,“而且,挤挤更暖和。”
挤挤更暖和是什么感觉,肖楚从来没有体会过。
家里床大,他和沈韩一起睡过好几次,也不觉得挤。
但她身体很软、身上很暖,抱着她,比自己一个人乱滚乱翻,舒服多了。
于是,他试着靠了过去。
身子平躺,姿势舒展,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肢体触碰,肌肤和神经瞬间产生了奇妙的感应,心跳开始加速,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
“是不是很暖和?”枕头被肖楚占了,沈韩只好把头枕在他肩上。
温香软玉在怀,何止暖和,简直是发烧发烫,肖楚咽了咽口水,无论身体表面还是内心深处,比半斤白酒下肚还要灼热。
“院长……的腿……怎么了……”似醉非醉,在酒精的作用下,理智很容易失控,为了避免自己化身为狼,他只好强行转移话题。
沈韩搭在肖楚肩上的手,五指一点一点收拢,语调悲伤:“年轻时出了车祸,伤到脊椎,导致下半身瘫痪。”
“他家人呢?”
“那场车祸不仅夺走了院长的双腿,还夺走了他的妻儿。”
“怪不得今天没见到院长的亲属……”
“院长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老婆孩子,之后一头扎进了公益事业,一做便是几十年,只求能赎罪。”
“以后,我也不赛车了。”
“院长没有违规,是肇事者疲劳驾驶。”
“没遇见你之前,对我来说,最理想的死亡方式是车祸,和心爱的座驾在赛道上一起奔赴黄泉,多潇洒多浪漫。”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极速的尽头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沈韩忽然想起了肖楚曾经说过的话。
“我不知道,可我想活着,也希望你活着。”肖楚也忘不了沈韩的回答,“因为贞子小姐在家等你,因为你要去救小男孩。”
“好中二的对话。”
“却让我的信念产生了动摇。”肖楚握紧沈韩的手,十指相扣置于胸前最靠近心脏的地方,“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让我重新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扑通扑通——
他的心脏正用力地在胸腔跳动,那节奏那频率比世上任何一种音乐都要动人。
沈韩情不自禁地闭目聆听:“也谢谢你,让我又多了一条活下去的动力。”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肖楚侧过脸轻轻地吻了吻沈韩的头发和额头。
沈韩自然地搂住他的腰,以示回应:“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给院长做三鲜打卤面呢。”
“有我的份吗?”
“每个人都有。”
“又可以和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了,真好。”
“你不讨厌?”
“小时候,我很喜欢热闹,可每次聚会,亲戚们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明里暗里讽刺,毫无家和家人的感觉。”
“哪边的亲戚?”
“爸爸家。”
“你爷爷有五个儿子,集团管理权却落在你妈一个外姓人手里,他们肯定各种不服,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好把气撒在你身上。”
“拿我撒气?他们也配。”
“所以你身手那么好,是从小打架打的?”
“谁让他们欺负我。”
“那么多堂兄弟,你打得过吗?”
“一开始吃过不少亏,后来子阳和家乐……”肖楚本来说得很起劲,直到某个名字脱口而出,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声音顿时消隐。
“家乐……是肖齐?”这一回,沈韩没有逃避,她开门见山地问。
肖楚撇撇嘴,睁着眼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有件事,我忘了说。”沈韩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小绵发了很多消息给我,我还没来得及看。”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线打在两个人的脸上,肖楚眉头紧蹙,神情有些纠结。
沈韩把手机递给身边人:“你先看看,免得我先入为主。”
“你看吧。”肖楚本能地撇开了视线。
“那我看了。”扫了几行,沈韩突然改主意了,“字好多,一个人读有点无聊,要不我念出来,大家一起听?”
肖楚闭上眼睛,他内心其实有点排斥,但沈韩的声音有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对方没有反对,沈韩清清嗓子,以不大不小的音调念道:“他们是在慈善活动上认识的,彼此一见钟情。”
“当时,小绵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志愿者,交往之后才发现对方身份不凡,而且还和我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俩对待这段感情都很认真,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小绵不想见色忘友,因此二人对这个话题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一口气读了好几段,沈韩停下来,瞅了肖楚一眼。
“我在听呢。”肖楚侧过身,抱着沈韩,脸不由自主往她怀里拱,似是寻求安慰,又似掩饰心情。
沈韩单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很轻很温柔:“小绵说你们兄弟之所以反目成仇,是因为肖齐站在了你妈那边。”
“站在我妈那边?呵……”轻描淡写的叙述把肖楚给逗笑了,“我们三个约好,要靠自己白手起家,那家伙却临时变卦,心甘情愿去当我妈的走狗。”
“肖齐说他是为了报恩,如果没有你妈妈,他根本无法拥有现在的一切。”
“我没让他忘恩负义,可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代替我成为妈妈的好儿子以及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那是因为……”
“公司我可以不要,老妈也可以给他,但他凭什么代替我?我把他当兄弟,他却盼着我死,只骂他叛徒没废了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别激动别激动。”提起当年的事,肖楚仍愤愤不平,气得牙痒痒,沈韩连忙拍拍他的背,抚慰道,“一切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才不是误会!”肖楚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沈韩,眸中有火,“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我信我信……”沈韩抚上他的脸,“不过,咱们是不是也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肖楚捂住耳朵,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大少爷的耳朵捂得一点也不严实,沈韩以诱哄的口吻继续念:“在研究所呆了几年,你病情有所好转,觊觎你妈位置的那些人便想打你的主意,你妈迫不得已,才和肖齐上演了那出戏。”
“借口。”
“打那以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肖齐身上,这些年,别看他表面风光,背地里却受了不少罪、不少伤。”
“他不是能一打十吗?还会受伤?”
“拳头再硬,保镖再多,也抵不过武器呀。”
“武器?”
“他去国外出差时,不止一次被杀手盯上,下毒、枪击、行刺,无所不用其极。”
“拍电影呢?”
“有照片为证。”
“一定是P的。”
“我觉得不像假的……”沈韩把图片放大,拿给肖楚看,“全身出镜、受伤前后对比图,还有诊断报告。”
肖楚不情不愿地抬眸瞧了瞧,枪眼、刀疤,鲜血淋漓的画面把他吓了一大跳。
在研究所时,每天运动完,他们就会跑去桑拿房进行耐热大PK。
三个人光着膀子,唯独他身上最干净,没有痣没有疤。
为此,他和子阳常常笑话他跟个娘们似的。
现在,他的后背、上臂、腹部,全是伤口,触目惊心。
丑陋的疤痕横亘在皮肤上,扭扭曲曲,像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祛不掉,消不除,只能将其掩埋进记忆的深处,永远不再触及。
如今,他已遗忘得差不多,他却再次将伤口撕开。
鲜血淋漓,隐隐作痛。
他到底是何居心?是何用意?
难道这么多年,他都怨错人了?
呵,荒谬,可笑。
“这都是他自找的。”肖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淡的语气中夹杂着怒火,“装什么可怜,卖什么惨。”
沈韩理解肖楚的心情,进度条快撑不住了,剩下的内容,她选择自己一个人看。
在心里默念完,她将信息总结成一句话:“除了澄清和道歉,他还想告诉你,公司和妈妈,他也会马上还给你。”
肖楚不屑地哼道:“我才不稀罕,我有你就够了。”
大少爷的土味情话说得越来越溜,沈韩听得心中一暖:“小绵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不给!”
“我赞同小绵的意见,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肖楚夺过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然后紧紧地抱着身边人:“熬夜伤身,该睡觉了。”
时至凌晨,确实该休息了。
而且,这条消息对肖楚造成的冲击一定不小,他需要时间消化和接受。
沈韩暗叹一口气,刚闭上眼睛,却觉得浑身不在:“嗯……有点勒。”
肖楚以为沈韩在说自己,他吓得赶紧松开手。
“不是啦,是内|衣。”沈韩倏地坐起来,两只伸到背后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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