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细细密密、针刺般的?痛楚绕着琼瑰的?脖子散开,像是细小的?蛇轻轻爬过,有些麻痒。
琼瑰下意识地深深吸气?。
——还好,她还能?呼吸,喉管应是完好,没有被人切开。
琼瑰迟疑着,困惑地睁开了眼,瞳孔倏然睁大?——秦岁晏正站在对面,朝她举着弓。
他依旧清隽好看,风姿卓绝,血红冠带和玄青外袍被风带起?,扬在身后猎猎作响,挽弓的?动作干练流畅,蓬勃英气?尽显。
可这一切对于琼瑰来说,陌生?至极。
尤其是他看过来的?那道目光,深不可测又?极冷,仿佛在看什么到手的?猎物一般。
平日那个温润如玉的?绝世?公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好像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戮者。
林中树木幽密,虽然临近晌午,光线却只有几缕从繁茂的?枝叶间挤进,周遭一切被这丝丝缕缕的?亮光一衬,反而越发?模糊,像罩了一层薄雾。
琼瑰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秦岁晏见?她睁开眼,看也不看便从身后连抽三箭,一眨眼间就全部朝她射来。
羽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震的?琼瑰耳膜都有些痛,她来不及闭眼,只能?亲眼看着那几只箭冲自己而来——
然后擦着自己的?头发?而过。
伴随着耳边一声仿佛是喉咙里发?出的?低吼,琼瑰蓦地感觉自己肩膀一轻,撑着她的?力量没了,她扑通一声便扑倒在地。
而身边,已经杂乱地躺着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琼瑰还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在愣怔,秦岁晏已似一阵风般疾步到了她身边,熟练地脱下外衣将?她裹好,然后打横抱起?,向?林子外面走去。
琼瑰好久才缓了过来,怔怔地仰头看秦岁晏。
她浑身都痛,但是身周萦绕着那种冷冽的?青檀香气?,让她平静不少。
一股酸楚和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感觉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落,来不及挡。
那把刀刺过来的?时候,哪怕是安慰自己说可能?穿越回去,可是本能?的?求生?欲还是让她后悔、害怕,希望有人能?帮她——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真的?存在。
琼瑰感觉心脏不住地颤动,她悄悄攥紧了秦岁晏的?衣服,侧身将?脸埋了进去。
感觉到胸前传来的?轻颤,秦岁晏眼底划过一丝幽暗的?光。
怀中的?躯体瑟瑟发?抖,散开的?发?丝如瀑般铺满他的?衣袖,蜷缩着揪紧他的?衣服,像一只毫无安全感的?小兽。
少女如此娇弱轻飘,仿佛一阵风过就会化为虚幻一般。
这种感觉没来由地让秦岁晏想起?小时候那件真幻难明的?事。
他垂下眼,闷不做声地将?琼瑰按往怀里,动作有些急躁,好像带着怒气?。
随后便大?踏步走出了佛窟附近的?密林。
几乎在同时,林外涌入了一批训练有素的?侍卫,服制佩剑都十分统一,但从腰间悬挂的?青铜禾字令牌可以看出,并非是官府的?人。
琼瑰方才藏身的?那棵老树树冠上,跃下一个身形悍利的?青年,他已暗藏在林间许久,正是为了处理刚刚接头的?细作和叛徒。
青年视线四?下一扫,声音由于久未开口说话有些干涩,然而却字字含着煞气?。“若有活口,就地格杀。”
“等——等等,木萧哥哥,”空中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稚嫩的?嗓音,声音的?主人落地后没控制好姿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周围侍卫有些忍俊不禁,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视线都聚集在地上十一二岁模样?的?小男孩身上。
小萝卜头还没站起?身,就嚷嚷开了:“木岫哥哥让我来报信,那几个人不能?死,主子还得留着他们回去跟老王爷复命。”
木萧眉头一皱,戾气?更?甚,视线横去,地上躺着的?一片尸体中,的?确有几个还有气?息。
他走到孟固来的?细作僧人身边,一脚踢去,细作身体跟着摆了摆,然而眼睛紧闭。
木萧从地上捡起?散落的?两只箭,这才发?现?箭头早已被人削去,看来主子当时的?确不打算杀他,只是用没了箭头的?箭将?他击晕。
他又?走到方文啸身边,一样?检查一番,然后取走秦岁晏的?第三支无头箭。
“这两个人带回去——”
“木萧哥哥!”
木萧刚打算发?信号撤退,小萝卜头便摸着脑袋一瘸一瘸地拐到细作那里,捏着鼻子仔细看起?来。
“主子的?东西我都拿走了,你在干什么?”木萧走过去,揪住了小萝卜头的?衣领要把他提起?来。
小萝卜头双脚离了地,手也够不着东西,在空中划拉了几下,而后泄气?地瞪着他,气?愤道:“你把我放下来,明明还有一个箭头你没拿走!那人手筋都怪断了,你看不出来吗!”
木萧一顿,果真松了手,小萝卜头落了地,别开头去,气?呼呼地指了指细作黑衣袖包裹的?地方。
木萧用匕首划开衣袖,果然看到对方的?手以一个怪异姿势扭曲着,手腕伤有一个极深的?伤口,箭头早已嵌进血肉,流出来的?血恰巧因为细作僧袍里穿着黑衣,所以不明显。
看得出来,射箭的?人最后一刻克制住了,否则这箭头就会直接洞穿对方手腕。
小萝卜头显然也懂,凑过来啧啧了两声,“这个人真是厉害,差点成功把主子惹生?气?。”
木萧又?瞥了小萝卜头一眼,严厉视线很快让对方噤声。
转而又?冲周围侍卫道:“好了好了,来把这两个人带回去,木岫——木岫哥哥会教他们好好说话的?。”
他在木岫面前都是直呼其名的?,奈何木萧不允许,非要逼着他叫哥哥,刚刚差点忘了,好险。
小萝卜头悄悄吐了吐舌头。
木萧用余光将?小孩的?动作收入眼中,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侍卫们便开始清理尸体、带两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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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抱上马车后,琼瑰拖着疲累,挣扎着想从秦岁晏怀中撑起?身,却不想手臂脱力,身子一软,重又?重重跌回了秦岁晏怀中,额头还磕到了对方的?下巴。
“······”琼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满心委屈,眼睛一热,大?颗大?颗泪珠便顺着脸颊滑落,滚入秦岁晏的?衣服中,很快被那针脚绵密细致的?团花暗纹吸收,消失不见?。
好在秦岁晏不在意,看了看她的?额头,发?现?没有破皮便作罢。
“陆小姐不必慌张,今日之事,秦某不会外传。”秦岁晏没什么波动的?样?子,淡漠如雪的?容颜并没有表情,半垂眼帘,任少女蜷在他怀中。
直到一阵湿热透过胸前的?薄薄衣料,热灼感让他忘了即将?到嘴边的?词句,低下头去正视怀中的?少女。
她的?秀发?松散浓密,乌黑如云,手指挽过,仿佛是穿梭在上好的?绸缎间。
秦岁晏手指勾起?一缕发?丝,却最终没有替女孩撩到一旁。
离指尖近在咫尺处,那张清透绝色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即便被挡住,也隐隐从丝丝缕缕的?发?间透出一种脆弱来。
秦岁晏指尖微顿,神情终于浮现?出些许怔忪。
她好像在哭。
是被吓到了吗?
秦岁晏眉心轻拧,思绪芜杂。
今日这一切都本应在他控制之内,虽然陆斯玉突然晕倒,没有办法按照他计划好的?被引去塔林入口处,但是他早已派了木萧守在附近,只要陆斯玉露出一点不情愿的?样?子,木萧就会去阻止灵云。
然而这个女人······当时却几乎是满眼希冀地把手伸给神棍。
也因为她表现?的?如此雀跃主动,他并没有让木萧动手去管,只让他继续跟紧,自己却离开了,并没有继续跟下去。
然而木萧只是迟了一步,就变故丛生?。
秦岁晏也不知道,是否当时自己没有离去,能?阻止琼瑰受伤。
但当时,目睹她和那个神棍相视而笑,秦岁晏只觉得有一股难以抑制地烦躁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
那种欣然的?样?子,秦岁晏从未见?过,无论是她同林屿相处,亦或是同自己最近几次的?相遇里,都没有过。
秦岁晏忽然目光微冷,草草跳过这段记忆,不欲再想下去。
他最近好像时常会思考这些于大?事毫无意义的?事情,太过多余费时。
也许正如林屿所说,陆斯玉当真是不守妇德的?女子。
与陌生?男子调笑,想必于她也是顺手拈来的?易事。
思及此,秦岁晏便又?收回手,青丝顺滑,他无意识地将?指腹揉搓了一下。
怀中少女忽然偏了偏头,抬起?眼睛微仰了头看他,薄唇微动,发?出的?声音轻如蚊蚋。
秦岁晏禁不住微微俯下身,“陆小姐,秦某未听清。”
炽热气?息扑来,令她微微闪躲了一下。
一瞬之后,少女还是吸了吸鼻子,提高了声音,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道:“我不叫陆小姐。”
她红着眼圈,乌黑如墨的?眸中似有雾气?氤氲,脸上的?泥已经被泪水冲了个七七八八,余着些泥点,像脏兮兮却又?分外倔强的?小猫咪,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秦岁晏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他仿佛也听过一句同样?的?话。
说的?人同样?是陆斯玉,只不过那时,她是在对林屿说,高高昂着头,盛气?凌人,用的?语气?语娇蛮自信,与现?在形同两人。
再多的?,秦岁晏便毫无印象,他当时应该是直接避开陆斯玉离开了。
不过后来林屿追上他一起?进宫时,似乎提过一句:“女人真是烦,一天一个花样?,整天没事找事,阿晏你倒说说,不让我叫她陆小姐,那叫什么?叫琼琼?她、她还不是我妻子呢!真是白日做梦!”
见?秦岁晏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琼瑰又?有些退缩,但她还是大?着胆子重复了一遍,
软糯的?嗓音有些难过。
“我叫琼瑰。”
秦岁晏忽然从荷包中取出一方绢帕递给琼瑰,只字不提称谓之事,只淡淡道:“有泥,先擦一擦。”
琼瑰忽然泄了气?,赶紧接过手帕,仔细地一点一点擦起?自己的?脸来。
在被发?现?之后,她下意识就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糊了满脸,以此来让对方认不出自己,顺便编一个是从附近山崖跌落的?谎话——毕竟洗掉脸上的?泥看清是谁,也需要一点时间,可以借机拖延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但是她错估了孟固细作的?果断,因此效果几乎没有。
右手腕肿了,只能?用左边单手擦脸,因此有些地方不太好擦,琼瑰来回换了几个姿势。
秦岁晏偶一瞥眼,看到女孩正半偏着头,伸手去够耳侧的?皮肤,手帕拭去泥点,重新露出光洁皙白的?皮肤,却很快又?变得粉嫩一片,颜色旖旎诱人。
他的?目光随着手帕移动了一瞬,只感觉突然口干舌燥起?来。
似乎感觉被手帕擦过的?地方有些痛,女孩柔荑一顿,将?手帕取下换一处擦拭清洁。
秦岁晏的?视线却沿着那片樱花般的?红痕往下,瞧见?了藏在松散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锁骨沟浅而细长,弧形优美?,仿佛能?盛下许多肆虐——
意识到自己放任思绪究竟想了什么,秦岁晏瞳孔微缩,手腕一动,控制住了还在他怀里无意识动来动去的?琼瑰。
擦脸时,琼瑰忘了自己还伏在秦岁晏怀中,若不是对方突然扶住她的?肩,止了她的?动作,又?将?她缓缓放到旁边的?软垫上,她还意识不到。
“对不起?,”琼瑰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的?姿势似乎太过亲近了,秦岁晏那么方正的?人,必然很厌恶,能?坚持到现?在,大?概也是因为她的?狼狈样?子看起?来太可怜了。
“我忘了还在你——”
她说到这儿忽然卡了壳,下意识咬住嘴唇,不敢看对面的?人。
“无妨。”秦岁晏神色淡漠,将?厢门?打开一些,隔着竹帘对外面的?人道:“木岫,去陆府。”
外面很快传来一个青年活泼轻快的?声音,“好嘞。”
马车震了两下,很快平稳前进。
琼瑰这会儿有些慌了,不得已问秦岁晏道:“我能?不能?先不回陆府?”
秦岁晏已经从旁边的?暗柜中取出了一本书,隔着一张小几坐到她对面,这会书才翻一页,听到琼瑰的?问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差点死掉,出了这么大?事,居然不想回去?
“我今天是和母亲一起?来上香的?······”琼瑰见?他不说话,撑着身子往小几边靠了靠,继续道:“但是——”
她一想到被灵云抛下的?那一幕,就忍不住委屈,有些哽咽。
琼瑰不想让秦岁晏发?现?她想哭,于是便缓了片刻才道,“但是,今天我擅自出了佛寺厢房,还弄成这样?,如果就这么回去了,母亲一定又?会很伤心。”
“陆小姐擅自出了厢房,下人却没有阻拦,该罚。”秦岁晏不知为何,突然出声,语气?有些森冷。
琼瑰愣了愣,小声道:“我······不是从正门?出去,而是翻了厢房里的?窗户,所以下人并不知道,不怪他们。”
秦岁晏不语,只眼底划过一道幽光。
“秦公子,能?不能?请您派人去告知我母亲——”琼瑰犹豫着,最后还是咬咬牙道:“就说你——在山上偶遇了我,邀我同游,晚点会送我回去?晚点回去就好——”
琼瑰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脏兮兮、裙摆碎了的?衣裙,又?祈求地看向?秦岁晏。
至少先让她处理一下吧?要不然陆家那几个人看到她肯定担心着急得不得了。
一阵静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琼瑰因为身子弱,耗力太多,莫名打了个冷颤。
对面的?秦岁晏注意力似乎都在书上,不想施舍给她。
“可以吗?”她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许是她缓缓凑近矮几,影子也一点点地侵上秦岁晏的?书页,他这才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了个字,“好。”
“谢谢秦公子。”琼瑰松了口气?,又?缓缓地往后挪回靠厢壁的?软垫上去。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规律的?马蹄声“哒哒”响着。
琼瑰又?冷又?痛,又?感觉哭过的?眼睛酸涩难忍,便闭眼忍住想要逸出口的?呼痛,慢慢的?,整个人渐渐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渐渐传来集市的?热闹人声。
琼瑰在朦胧里好像感觉马车停了一会儿,秦岁晏似乎出去和人说了两句话。
那个传话人似乎是个小孩,奶声奶气?,起?初声音很大?,后来就渐渐没了。
琼瑰只听到了零星字句:“······贤音公主······想念,问安好······木萧哥哥办妥了······”
她想睁开眼看看,但身体越来越冷,感觉像是被困在深海里,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没有光,没有声音,压的?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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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京的?布局是沿用的?前朝旧制,若从云端看去,城中道路除了西北,大?部分都横平竖直,将?街区划成许多个豆腐块块。
宫城皇城和内城就被这些豆腐块块组成的?外城团团包裹在中间偏东北的?位置。
几百条大?路小路之中,最车水马龙的?当属位于轴线上的?平佑大?道和贯穿东西的?清安长街。
清安长街右侧,皇城外缘内城里侧,是一溜的?巷道胡同,许多达官贵人的?宅子次第铺开,像长在一根枝条上的?桐花。
陆府也是这些桐花中的?一朵,往日门?前石狮张牙舞爪,来访的?人无不道一声气?派。
今日刚过晌午,这朵桐花却被许多披坚执锐的?兵士团团围住,门?口还堆着几只巡防营从东洋寻来的?新鲜武器。
那武器看起?来像是被刷了黑漆的?粗筒,黑黢黢的?圆口却叫人没来由心惊胆战,连石狮子也显得没有用,除了踩绣球一无是处。
门?口围了不少人,大?家看着兵士们进去,很久之后又?看到兵士们出来,手里的?铁链却空空如也,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大?概猜到,陆太师恐怕是在朝中倒台了,陆家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很快,陆府所有出入口都被贴上了封条,且都有兵士严守。
“这是皇上要把陆家抄了吗?怎么回事啊?”
眼看大?部分兵士都撤走了,火|炮也被拉走,围观的?老百姓才稍微活跃了一点,开始议论。
“这哪个晓得哦,我也是才来,还没看到热闹哩。”
“散了吧散了吧,天下的?乌鸦都是一样?的?黑,这个陆太师指不定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藏了多少银两,这回被皇上逮住了,真是大?快人心。”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望着古雅阔气?的?大?宅,不无幸灾乐祸道。
“说的?也是,诶呀,这些个太师啊什么的?······也该给他们点苦头吃,天天就知道作威作福。”旁边人不少人点点头,跟着附和。
“正是如此,”书生?见?有人听,自是更?愿意说,也说的?越来越忘乎所以,“他以为他们家是什么人上人么?普天下的?皇亲国戚,都没有人像他们家这样?张狂,教养出的?儿女也都飞扬跋扈,不把百姓当人,凶悍之名都快传到了外邦——”
正说得起?劲,忽然间脑袋一痛,头发?被人狠狠抓住往后扯,一个愤怒的?声音骂道:“你、你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书生?听出声音的?主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但因头顶本就毛发?稀疏,又?怕小丫头手下没轻重,生?气?下死手,一时不敢大?力挣脱。
他弯腰扭头,姿势狼狈地怒吼:“你是什么东西?敢抓你郑爷爷的?头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找死!”
女孩被他一喝骂,险些吓的?松了手,但最后还是硬撑着,回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前几日还到门?前来递拜帖,求着当老——太师的?门?生?,转身就红口白牙诬陷别人!
“你说贪官污吏,你看到了几个?你看到我们老爷收过谁的?好处?说出来啊,还诬蔑别人儿女没有教养——呸,你个没血性的?软骨头这辈子也配议论陆少爷陆小姐——”
这些话句句属实,也句句击中了他的?软肋。
旁边人这会儿不议论陆府,转而议论这书生?真不是个东西,想着过个拆桥,却连个上桥的?本事也没有,只能?玩落井下石这套。
书生?听到这儿被激怒了,满脸涨红大?吼着:“你松不松手,小娼妇,这么护着罪犯,怕不是你姘头也——”
“砰!”
他话没说完,头上就被一个不知何处飞来的?蹴鞠砸中,直接趴到地上,门?牙也磕掉了两颗,鼻子更?是鲜血直流,不一会儿就满脸都染红了。
人群都怕摊上责任,连忙散开了——反正不远处就有官兵老爷,他们必然会管的?。
女孩机灵,早在蹴鞠飞来时便下意识地松手放开了书生?的?头发?,自己侧身让了一下,与阴影擦肩而过。
她在人群里望着那个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忽然又?瘪了嘴,似乎想哭。
就在这时,背却被人拍了拍。
她转过身,低下头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拿着根糖葫芦递到她面前,小脸绽开太阳花一样?灿烂的?笑容:“燕儿姐姐吃糖葫芦。”
小燕儿抹掉眼角欲滴的?泪,瞪起?眼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叫我燕儿姐姐?”
小男孩嘿嘿两声,眼睛四?下瞄了瞄,看到小燕儿身后一个蓝衣男人正快马扬鞭赶来,便抓住小燕儿的?手道:“是陆小姐叫我来接你的?。”
“是——”小燕儿想挣脱却发?现?小男孩力气?出奇的?大?,她轻易就被拉着跑了起?来。
“是陆家嫡小姐。”小男孩将?她带进一个偏僻小巷停下。
气?喘吁吁的?小燕儿还没说话,后脖颈一痛,人便软软倒下了。
小男孩望着从旁边屋顶上跳下的?青年,笑嘻嘻:“木萧哥哥可真行,一下一个小姐姐。”
青年没有理会他,只是将?人扛起?,便飞檐走壁而去。
小男孩朝他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自己啃起?了糖葫芦。
他啃完最后一颗,便跃上墙头,将?串糖葫芦的?竹签扔了下去,林屿刚踏进巷口,竹签正好从他眼前落下。
“葛罗?”林屿没好气?道,“刚刚那个女人呢?你把人弄到哪儿去了?还有,为什么就只有她一个人,陆司霆人呢——她、她人呢?”
葛罗笑眯眯道:“林公子在说什么呀,葛罗还小,听不懂。”
林屿气?滞,一鞭子甩在墙上,陈旧的?墙皮立刻如屑般从墙体剥离脱落。
他也懒得多说,直接沉着脸道:“立即带我去见?阿晏。”
葛罗这次没再戏弄他,直接施展身形,灵巧地走了。
他虽然年纪小,轻功也时灵时不灵,但是从小就在雍京溜达,没事在墙头跑来跑去,渐渐的?,整座城便没有人能?在墙上和屋顶上追到他。
林屿紧赶慢赶,死死咬住牙追他,这才勉强能?循着他的?一丝踪迹,到了城南一处偏僻的?幽静宅院门?前。
这会儿他望着紧闭的?大?门?,垂在身侧的?手脱力地半松开,已经累的?连握拳捶门?的?力气?也不甚多少。
只能?在外面老老实实叫门?。
与之相隔几重院的?主卧房内,秦岁晏正守在自己的?床前。
轻纱帐幔重重掩下,琼瑰正睡在里面。
原主孱弱的?身体果然受不了这番折腾,从万佛寺回来的?车上,她就开始发?烧。
直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辰,眼看外面天都黑了,琼瑰仍然没有醒,并且状况不太好,时而呓语,熬来的?药也全然喂不进去,院中下人反反复复在厨房和房间里来回,煎了五六碗药,最后全倒了。
秦岁晏望了望旁边第七碗,又?看了一眼病榻上脸颊绯红的?少女,眉目依旧清冷,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忽然,他拿着药碗,起?身坐到床边。
深褐色的?药汤已经没什么热气?,秦岁晏皱了皱眉,似乎不想多看一眼,却在下一秒抬手喝了一口。
他将?药碗放下,将?虚弱昏迷的?女孩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慢慢低下头去。
微凉的?唇触感极软,秦岁晏没费什么心思便将?药渡了进去。
只是入口后女孩似乎被苦到,下意识地抗拒他,反而无意间咬到了秦岁晏的?嘴角,压在男人唇尖厮磨了片刻。
他端挺如竹的?身体突然僵住,喉头上下滚了滚,揽着女孩的?手也不自觉地缩紧,悄悄握成了拳。
好在女孩很快又?没了力气?,微微张开樱桃唇,小口地呼吸着。
秦岁晏便趁这个机会如此反复,将?药喂下去大?半。
喂最后一口时,女孩已经渐渐醒转,嘴里味道太苦,她十分难受地不想继续,但总有人坏心地揉开她的?唇,让她躲不开,只能?被迫一点点咽下去。
秦岁晏本想再喂女孩一只蜜饯,但怕呛到她,便作罢。
木岫来通报林屿要见?秦岁晏时,屋内的?两人正唇齿磕碰、肩膀相依,姿势暧昧。
“少爷,林家少爷跟着小萝卜头到了。请他进来吗?”木岫大?声道。
秦岁晏闻言,将?怀里女孩慢慢放开,看她安稳躺下。
女孩脸色还是带着发?烧时特有的?晕红,原本干燥的?薄唇此刻倒红润不少,唇角边一滴水渍显得格外晶亮。
秦岁晏微微出神,而后伸出手去,替琼瑰拭去。
冷白的?指尖在薄唇上轻拂,明明水渍已消失,却迟迟没有离开。
直到木岫又?问了一次:“少爷,若不想见?林家少爷,那属下去打发?——”
女孩似有所感般,眼睫轻颤,慢慢睁开眼。
“不必。”秦岁晏抽回手,站起?身背对她,淡淡回木岫,“让他进来,在前厅等我。”
琼瑰此刻头仍痛着,身上也如同被拆卸重装了一样?,到处都难受。
这种难受使她很快清醒过来,却还是只来得及看到秦岁晏的?背影。
外面有些暗,又?隔着江山如意绸制六扇屏风,琼瑰什么也看不清,好在有个人冲了进来,扑到了她床前。
是小燕儿。
“小姐!”小燕儿望着琼瑰苍白的?脸,心疼道:“您这是怎么了——您去哪儿了呀?呜呜······”
她没说几句,就抑制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外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极其不屑道:“哭什么,病人被吵不烦?”
小燕儿连忙止住了哭声,虽然忍不住啜泣,但尽量小声。
琼瑰看了一眼外面,小燕儿轻轻解释给她听:“好像是秦公子家的?侍卫,就是他带我飞过来的?找到小姐你的?。”
琼瑰微微点头,又?问:“母亲,回去了吗?”
提到这个,小燕儿又?是一副蓄泪的?样?子,她怎么忍都忍不住,最后只能?把手臂放进嘴里咬着。
琼瑰看的?心疼着急,“怎么了?母亲、母亲生?我的?气?了?你如果实在想哭,就大?声哭吧,没事,我好多了。”
小燕儿听了她的?话,点点头,而后又?坚决地摇摇头,继续咬自己手臂。
她把手臂咬的?刻上了两排深深的?牙印,这才好了点,能?哽咽着回答琼瑰的?问题了。
“小姐、夫人被、夫人被京兆尹的?官差带走了——其实不止、不止夫人,老爷和大?少爷应该也被抓走了!”
小燕儿睁大?眼睛,好像又?沉浸在之前的?情形中。
“当时官兵突然闯进万佛寺里,说要搜查逆贼,夫人急着去叫您,才发?现?您不知去了哪里,她让我去找您,我这才逃过一劫,找遍整个厢房和僧舍都没找到您。
“回府里的?时候却看到他们在往门?上贴封条,说什么老爷和少爷里通外国,是大?奸贼······我好害怕、小姐我当时好害怕,万一再也见?不到您,呜呜呜——”
小燕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扯住琼瑰的?衣袖,趴在床边痛哭。
琼瑰听到这里,慢慢闭上眼,心头翻涌过千百种滋味。
陆家被查封了,而她恰好临时不在,躲过了追查。
或许是因为之前退婚的?举动,所以,关于她的?主线已经改了。
可她虽然保全了自己,陆府却后事难料。
如果这时候······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彻底远离这里,远离男主,是否也能?平安一生??
“砰!”外面门?被猛地撞开,一个高大?身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三两步绕过屏风,站到琼瑰面前。
琼瑰与小燕儿皆被吓了一跳,尤其是琼瑰,在看清来人是林屿时,立即便觉得有些呼吸不顺。
林屿此刻的?形容,也的?确很可怕。
他眼角青红,眸光像要凶兽一般泛着血红色,瞪着琼瑰像是要杀|人。
明明是俊朗阳光的?长相,此刻扭曲如青面獠牙的?鬼差。
“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为什么会在阿晏家?你为什么睡在他床上?”
琼瑰感觉太阳穴被针刺一般地疼着,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回答这些无理取闹的?问话。
“我在发?烧——林屿,我生?病了······”
盛怒中的?男人仿佛被拉回一丝理智,死死地盯着琼瑰巴掌大?的?小脸,发?现?少女的?脸色的?确白的?异常,没有一点血色,湿漉漉的?发?丝有几缕贴服在额角,整个人都极为憔悴,惟有双唇,泛着清润光泽。
小燕儿大?着胆子帮琼瑰,将?床头的?玉碗拿起?来给林屿看,“林公子,你看,药碗在这里,小姐她不会骗你的?。”
“生?病了不在府中好好呆着,却被阿晏撞到——陆斯玉,都这个时候了,你可真是不惜本钱,陆府就算没了,你也不会在意,你只在意到处钓男人。”林屿情绪在看到小燕儿手里的?药碗时稍有缓和,但仍是冷笑一声讥讽琼瑰一句,好像这样?才会舒坦。
琼瑰面色更?加白,身子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林屿无意间戳到了她的?心事。
柳飘飘、陆司霆、陆升阆三人的?面容在她脑海里不停变换着,让她冷汗淋漓。
“起?来,马上跟我回林家,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见?少女将?嘴唇咬得雪白一片,眼神涣散地发?起?呆,直接无视了自己,林屿又?变得暴戾起?来,不由分说上前去,要拉住琼瑰的?手腕。
小燕儿连忙拦在前面:“林少爷,小姐她还在病中,她身子弱禁不起?再挪动,求求您林少爷——”
林屿根本不理会她,一手提住人便扔到一旁,琼瑰拼命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床的?最里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一阵绝望。
这种时候,她下意识地想到秦岁晏,可是又?很快意识到,秦岁晏会放林屿进来找她,又?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眼看林屿已经不耐烦,打算抓住她身上的?被子连人一起?拖到自己身边时,一道紧张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暂时解救了琼瑰。
“少爷、少爷!小的?可算找到您了!”外面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搅得林屿烦躁,索性绕出屏风把人叫到面前来。
“少爷,”他的?贴身长随克勤一见?他便连珠炮般道:“圣上急召您和老爷入宫,说是有大?事要问问你们。老爷已经动身去了,小的?遍寻您不见?——”
“行了行了,知道了,别啰嗦。”林屿阴沉着脸,挥挥手打断克勤的?话,一只脚刚跨出门?槛,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又?转过身,回到房中。
小燕儿正在安抚琼瑰,没想到林屿会回来的?这么快。
“让开。”林屿不耐烦地对小燕儿道。
小燕儿本不想让,但是琼瑰却点头让她去外面。
不得已,小燕儿只好出了房间,但是整个人却趴在门?上,不时探头去看,只可惜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清。
“喂,小丫头,偷看什么呢?”冷不丁,有人拍了拍门?扇,笑道。
小燕儿立即回头,一个扎着碎辫的?异族青年正似笑非笑地看她。
瞧那一头碎辫,和之前送她来这里找小姐的?那个木头一样?冷硬的?青年好像,又?能?自由在这院里走动,应该也是秦岁晏的?属下。
小燕儿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秦公子为什么要让林、林少爷进来??!为什么要让他去吓唬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还在生?病、夫人他们又?、又?······”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木岫看她好笑,便道:“怎么,侯爷救了你家小姐,就该事事顺着她?你恐怕忘了,有交情的?是侯爷与林少爷,并不是与你家小姐。把福气?当习惯可不好。”
小燕儿哭得更?厉害了。
木岫懒洋洋地摇摇头,又?点拨她:“你这丫头拎不清是怎么回事啊?喏,那个人认识吧,他来叫林公子进宫的?,皇帝要和林公子还有抚远伯商量你们家老爷死活。”
小燕儿猛地止住了哭,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克勤。
“你该庆幸,这时候林公子还有心情找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如果真想把握机会孝顺父母,这时候就该像以前一样?,对林公子死缠烂打,或许陆太师还能?留一命,像这样?装什么呢。”
木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小燕儿呆呆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屋内,琼瑰已经平静下来,甚至努力克服恐惧,看着林屿听他说话。
“我要进趟宫。”林屿在床边坐下,见?她不再那么抵触自己,目光也不似之前那样?充满戾气?。“陆斯玉,你说,皇上这时候召我和父亲进宫,是为什么事情呢?”
他嗓音压低,像是真的?不懂一般问着,只是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琼瑰自然知道事情与陆家存亡有关,她点点头。
“林公子——”
“别叫我林公子!”林屿忽然低吼,打断了琼瑰的?话,但是接触到女孩惊恐睁圆的?眼眸,他心头又?涌起?一股莫名懊恼,渐渐放轻声音,“你让我高兴满意了,陆家,我就会尽力保下,明白吗?”
琼瑰眼睛一酸,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已经听从皇后娘娘的?话——”
“陆斯玉你烦不烦?开口闭口就是退婚,再多说一个字关于退婚,信不信我现?在就上奏圣上定你陆家勾结外敌的?叛国罪?”
“他们没有!”琼瑰颤声辩驳,泪珠从眼角滑下,滴落在林屿青筋爆出的?手背上,很快又?滑落进绸被里。“我看见?了一个僧人和一个官员在接头,端王、端王才是要叛国的?人!陆家是无辜的?!”
林屿把捧起?她的?脸,琼瑰被迫仰起?头,惊惶地同他对视。
这一瞬间,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个穿书的?人,绝对力量的?对比让她手足无措。
“是吗。”林屿望着那张被泪水洗的?愈发?白皙清透的?小脸,用指腹擦去了女孩眼角的?珠泪。“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听到看到同样?的?事情?”
琼瑰眼睛一黯,的?确如此,哪怕是真话,从她口中说出,也证明不了陆家的?清白。
林屿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你要是继续讨好我,我可以给你个妾室名分,你跟了我,陆家也就成了我的?岳家,岳家有难,林家才会倾力相助,你说是不是。”
“别再说什么退不退婚了,退婚又?如何,不退又?如何,我现?在只是想玩弄你,就像你当初万般强人所难一样?,不过分吧。”林屿冷笑。
他也不等琼瑰再有什么反应,说完这些话,便起?身走出了门?。
他走了之后,琼瑰抱膝坐了很久。
直到外面走廊上逐一亮起?灯笼,有淡淡的?光从窗格里打进来,琼瑰才惊醒。
她一动,守在旁边的?小燕儿也跟着紧张地一动。
“小姐!”
“没事,我想起?来走动走动,躺的?有些久,扶我一下。”
琼瑰的?声音十分平静,小燕儿心中稍安,依言照做,扶着琼瑰出了房门?。
琼瑰走到廊下,环视了一圈。
本以为很难找到秦岁晏,却没想到,一眼便在对面的?窗户里看到他正在看书的?侧影。
书房外面没有人守着,因此琼瑰进去的?很容易。
小燕儿没有跟进去,琼瑰让她在廊下等一等。
她刚一进去,秦岁晏便察觉到,却并没有看她。
琼瑰走了几步身子的?不适感又?重了,她咬牙坚持着,走到秦岁晏对面的?花梨木椅上坐下。
“陆小姐有何事?”秦岁晏放下书,自己往后靠在了太师椅上,平静地看着琼瑰。
“我——我想请秦公子帮陆家洗清冤屈······”
能?在她快死时突然出现?,若不是提前埋伏在附近,琼瑰很难相信。
所以,除了她,秦岁晏应该也知道事情真相。
而且······她见?到两人接头是在没到晌午的?时候,下午陆家便被封了,速度之快,不是皇帝的?耳报神灵敏,就是有人特意将?此事挑了出来。
若是后者,秦岁晏为何要救她,说不通。
琼瑰只能?赌,是前者。
秦岁晏听到她的?话,毫无动容,修长的?手指在书页间滑动,心不在焉地问:“陆小姐若是来说笑话,大?可不必。长夜无尽,还是好好想想前路为妙。”
琼瑰知道他不会答应,硬着头皮继续道:“母亲告诉我,她在梓湖有一间金店,能?折十二三万两黄金,如果您答应了,这些都是您的?······”
秦岁晏久久没有说话。
琼瑰忐忑地等他反应。
她已经做出了最后的?让步,摒弃了想要独自逃跑的?念头,想为待她很好的?几个人做些事情,毕竟,那算是她唯一拥有过的?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秦岁晏忽然勾唇一笑,眼尾扬起?的?微小弧度也跟着温柔许多。
“陆小姐觉得,我会因为十二三万两,黄金,答应吗?”
琼瑰一下子涨红了脸。
如果连这个都不要,她已经找不到筹码了。
她对原著剧情知道的?不多,因此也不晓得秦岁晏以后的?经历和结局,注定不可能?在事业上给他提供利益,又?无法给他的?人生?规避风险。
琼瑰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肯耐下心来,把那篇小说好好看完。
见?对面女孩秀眉紧蹙,似乎在天人交战,又?似乎在走神,秦岁晏忽然道:“陆小姐,还有比十二三万两黄金更?值钱的?东西傍身吗。”
琼瑰一时不解,只能?去看他,希望能?再得到更?多提示。
但秦岁晏说完这句之后便不再管她,又?自顾自扫视自己的?书。
昏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墙壁上,竟有些伶仃。
琼瑰忽然异想天开,问:“秦公子,你觉得、觉得我比黄金、好吗?”
权衡了一下,琼瑰还是避开了值钱这个词。
秦岁晏似乎没有明白,他淡淡道:“秦某没有兴趣行苟且之事。”
顿了顿,他又?道:“更?没有兴趣帮没有关系的?人。”
那嗓音不知怎么,带了似喑哑,让琼瑰心跳慢了一拍,不可遏制地屏住了呼吸。
许久,她仿佛有些恍惚般,声音极轻地问道:“秦公子娶我好吗?”
秦岁晏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大?的?歧义。
他望向?少女胸前,那块玉牌像是被主人遗忘了一般,因为主人的?前倾,在空中仿佛没有归宿似地晃荡。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琼瑰和小秦“谈婚论嫁”(雾)
码字龟表示头上好凉,还好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