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时,秦夕路依照医生所建议的,扣上了呼吸器。
新鲜的人工信息素顺着管道缓缓涌入肺部,寂静无声。
彻夜难眠。
秦夕路只要闭上眼,就能立刻看见涂东邻笑盈盈的脸。
小矮子的脸跟粉团似的,站在寺庙前仰头看她,把手中灼灼生辉的长命锁递上来。
她的双眸很干净,没有太多阴霾和心事,倒映着夕阳掩映下水洗般的祠堂。
人工Alpha的信息素飘散在周围,那个人的形象在眼前晃荡,似乎把所有的噩梦都给驱散了。
秦夕路脑海中只有涂东邻。
然后画面飞转,她在发情期时痛苦地挣扎,涂东邻低头,轻轻帮她把腰带给解开了,俯身,温柔地吻着她的腹部。
秦夕路猛地从床上惊醒,天已黎明。
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心跳得很快。
-
涂东邻早上醒来,忽然觉得全身不舒服,后颈又烫又痒,十分难受。
她左思右想,可能是分化期要提前了。
分化期正常是在十二岁左右。
涂东邻上学期曾经做过全身检查,预计分化时间是在明年初。
但依旧无法排除提前分化的可能。
也难怪,在海城天天都喷Alpha信息素,不提前分化成O才怪。
想到这里,涂东邻蹙眉,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朗芊婷的号码:“朋友,怎么办啊,我可能要分化了。”
小闺蜜震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是吧,你提前分化???”
涂东邻把人工Alpha信息素砸到床上,着急的哼哼:“对啊,我都有那种感觉了。”
朗芊婷:“体检报告里预测你将会分化成Omega,情况严重的话,得去医院啊。”
涂东邻皱眉:“怎么可能,你也知道我情况特殊!”
涂东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朗芊婷,你快分化那会儿,都有些什么反应啊?”
朗芊婷:“全身无力,胸口发热,然后身上会发出奇怪的味道。”
涂东邻皱眉捂住后颈,胸口似乎也开始燥热了:“完了完了,我本来就是装A,如果我突然分化了,可怎么办啊。”
朗芊婷:“你不是有A的阻隔剂吗,你多喷点那个。”
涂东邻:“AO的阻隔剂也能混用吗?我该不会变异吧。”
她正说着话,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涂东邻立马把电话挂了。
秦夕路软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涂璨,你在里面吗。”
涂东邻整理了一下表情,来到门口,把门推开一条缝,没好气道:“干嘛,我在换衣服。”
不知是不是快分化的缘故,开门的瞬间,秦夕路身上独有的橙花味信息素顺着门缝涌入鼻腔,涂东邻的腿猛地一软,眼眶微微湿润了。
秦夕路好笑的看着涂东邻露在外面的几根黑发,伸手轻轻拽了拽门框:“大老爷们,你怕什么啊。”
涂东邻的手一软。
门被秦夕路轻易拽开了。
“……”
秦夕路看着涂东邻的模样愣住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此刻的涂东邻脸有些泛红,那原本就白嫩如霜的肌肤几乎呈现出水蜜桃似的颜色,秀气的额头也黏了一层薄汗。
那双妖艳的桃花眸微微眯着,瞳孔中弥漫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一滴泪顺着女孩的脸颊落下来,所到之处印上一道浅浅的水渍。
秦夕路喉咙滚了滚,缓缓伸出手,想帮那个人把眼泪擦掉。
谁知道涂东邻神色微变,猛地捂住脸退开一步。
秦夕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皱眉问道:“你怎么哭了?”
涂东邻抿着唇,不说话。
走廊里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女人的窃窃私语。
几个拿着卫生器具的清洁工从不远处走来,看到秦夕路神色不郁的站在走廊上,急忙识趣地绕了路。
秦夕路呆呆地看着涂东邻满是泪痕的脸,心想这个人的性格是那么的羞怯柔和,可能是佣人给她脸色看了,欺负了她。
她刚想问清楚点,却看见涂东邻的表情更加的不耐烦。涂东邻抬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滴,烦躁的往回走:“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快滚吧。”
秦夕路看着涂东邻的背影,心情逐渐由悸动变成了不高兴。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跟着涂东邻走进房间。
小矮子今天没有扎头发,松软的黑发不服贴的立在头顶,有种凌乱的感觉。
秦夕路盯着她半晌,忽然想起那天在古镇,她头上扎个啾啾的模样。
某个念头就像一缕光,刹那间划过她满是阴霾的眼底,心情忽然就明朗起来。
秦夕路似笑非笑的盯着涂东邻:“小矮子,你过来一下。”
涂东邻满脸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嘛。”
秦夕路没说话,却伸手将自己的头发给解开了,刹那间,墨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在阳光的照耀下散着淡淡的光晕。
秦夕路:“你坐下。”
涂东邻:“怎么了?”
秦夕路抬眼盯着她:“我想帮你扎头发。”
涂东邻:“你想得美。”
秦夕路声音软下来:“我就在房间里自己看,出去就解下来。”
涂东邻黑着脸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秦夕路眯眼,懒洋洋道:“如果大家知道,一个男子汉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一定很有趣吧。”
“我要把你哭的事情告诉外公。”
涂东邻:“……”
秦夕路把她流泪的事情告诉秦爷爷,秦爷爷肯定会觉得有趣告诉家里的老头,然后涂璨就会先打死她。
涂东邻忽然想起,上次在寺庙外面见到秦夕路时,对方生了好大的气,情急之下,她都忘记自己扎了头发了,还扎着小啾啾跟着秦夕路回家。
结果刚进门,她发现秦老爷子坐在饭桌上,满屋子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才慌乱把头发给解下来了。
没想到这个狐狸精记在心里。
这是在嘲讽她吧?
涂东邻抬头,恨恨地盯着秦夕路看:“可我是男孩子。”
秦夕路弯了弯精致的眉眼,压着她的胳膊往下按了按:“也有男生扎头发的。”
涂东邻:“……”
秦夕路话都说成这样了,她再反抗,倒像是自己真的有什么似的。
涂东邻紧张的坐在凳子上,感受到秦夕路鼻中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后颈,腺体有些发烫,还有点痒,淡雅的橙花味信息素飘散在四周,涂东邻咬着牙,只觉得大脑突突突的只跳,呼吸也变得不规律了。
秦夕路眯眼,目光牢牢的胶在涂东邻的后颈上,在缓慢移动到耳垂。
她的指尖在涂东邻的发间缓慢穿梭,很快扎好了头发。
秦夕路轻轻拍了拍涂东邻的肩膀:“好了。”
扎起头发后,涂东邻白皙的脸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眉清目秀,漂亮非常。
她就像是个有点腼腆的女孩,细密的睫毛垂下,白嫩如霜雪般的肌肤微微泛着红。
秦夕路伸手捏她的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到底哭什么啊。”
涂东邻紧张地别开脸去,咬着唇道:“我没哭,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秦夕路低头默默地看着涂东邻。
秦夕路心想,如果涂璨是个女孩子,她一定会抱住她,哄得她不哭了,然后帮她把眼泪擦掉,问到底是谁欺负她了。
-
下午,礼仪课的老师又来了。
秦夕路被迫离开了涂东邻的房间,坐在书房里,用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喋喋不休的老师。
窗外的阳光很灿烂,但她全身却有些不舒服,只能看到礼仪老师的嘴巴越张越大,却又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秦夕路在想涂东邻
家里的佣人那么无法无天,居然连老板都敢欺负。
看来得找个机会让秦颜伊把人换一换了。
秦夕路从小就是这样。
身边的保姆看不顺眼了就换,厨师看不顺眼了也换。
秦夕路从来不屑于花费多余的力气去争吵,或者争辩,惹到她了,就卷起铺盖走人就是了。
礼仪老师站在书桌前,露出一个端庄大气的笑容:“明天晚宴的时候,大小姐尽量走的慢一些。”
秦夕路没精打采的靠在桌上,抑制剂的瓶子在指尖翻转:“为什么。”
礼仪老师:“越慢,越端庄,越高贵。”
秦夕路垂下头,淡淡的阴霾从眼底浮起。
秦夕路想起去年生日晚宴,她也是那样站在巨大的宴会厅里,外公把她领到不同的陌生人身边,说那是她的各种亲戚。
——很无聊。
其实秦夕路很羡慕她的同学,生日的时候只有几个朋友陪着,几个人一起去购物中心逛街,晚上一起切蛋糕,把生日蛋糕的奶油抹的满脸都是。
简简单单的生日,就已经很幸福了。
-
秦夕路趁着吃午饭后,来到涂东邻的房间。
涂东邻吃完了饭,感觉清爽了不少。
早上时全身上下莫名其妙的燥热感消退了,后颈也没有那么痒了。
涂东邻觉得,刚才那种难受的感觉可能是最近太紧张了,有点神经过敏。
毕竟,提前分化的可能性太低了,她也太可能偏偏就摊上这种倒霉事。
涂东邻把小狗从纸箱里放出来,不满道:“你又来干嘛。”
秦夕路掀了掀眼皮,懒散道:“小朋友,不哭了?”
涂东邻黑脸:“你马上给我忘了!”
秦夕路笑了声:“忘不了。”
“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见男生哭成那个样子。”秦夕路顿了顿,似笑非笑道:“稀奇。”
涂东邻的脸猛地烫了烫,立刻转移话题:“这是我的私人空间,你无聊可以去房间看电视。”
秦夕路淡淡地“哦”了声,把手里的故事书递给她:“我本来还想和你一起看书的,现在看起来用不上了。”
涂东邻愣了愣。
那是奇异出版社新出的童话故事集,是用海城本地的传说改编而成的十多个小故事,书用厚实的牛皮纸缝合起来,做工精美。
书旁边挂着个小袋子,秦夕路把赠品的小卡片也收集的很好。
涂东邻:“好吧,你只准待十分钟。”
秦夕路笑而不语。
涂东邻盘腿坐在沙发上,低头认真的翻阅着故事书,秦夕路静静地坐在床上,歪头打量着她。
这个人,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某种魔力,秦夕路觉得自己观察涂璨仿佛要观察上瘾了。
某个晦暗的想法,开始不受控制的在秦夕路心底蔓延开来。
涂东邻忽然读到了什么,怔了一下。
“听说在海城古镇的晚上,可以听到鲸鱼唱歌。”
涂东邻抬头,双眸闪烁着些许憧憬:“这个传说是真的吗。”
秦夕路眸光微闪。
她忽然说:“涂璨,明天是我生日……”
涂东邻想都没想就说道:“生日快乐。”
秦夕路皱眉,轻声道:“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