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孙府

或许是兜帽人的表情过于夸张,唐晚晚一错眼间瞧见了,不由惊讶地挑了挑眉。

“言言,这位是?”

多言言转向兜帽人:“你自己交代。”

“……哦。”

兜帽人:“我叫罗络络,今年二十八岁,尚未婚配,平生的爱好是游山玩水,研究乐理,只要你给我一片叶子我就能把这天下所有的曲子……”

唐晚晚及时阻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及自我吹嘘,言简意赅地问:“你是西戎人?”

应非的目光“嗖”的一下盯住了他。

兜帽毫不犹豫,爽快认了:“不错。”

唐晚晚和应非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种“事情恐怕比想象的更麻烦”之感。

“卯时前后,是你引言言出去的?”

“是。”

“你有什么目的?”

罗络络看了多言言一眼,假意思索了片刻,这才笑嘻嘻道:“听闻言言小姐武功奇高,想见识见识罢了。”

唐晚晚自然不信这等鬼话,但是余光瞥了瞥多言言脸上的神色,还是决定不深究这个问题。

多言言方才交代罗络络的话,她是听见的。自然也知道多言言有些秘密现在并不愿意让人知道。

“孙坤孙大人之死与你可有关系?”

“没有关系。”

唐晚晚秀眉微蹙:“那你为何要选在卯时引言言出去?”

罗络络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别的时辰也行啊,我们西戎人对于你们襄朝的时间划分不是很明白,反正看什么时候有兴致罢了。”

他这个说法倒也成立。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凶手和引多言言出去的并非一路人。罗络络引多言言出去,恰在卯时左右,被凶手看见了,觉得这是个泼脏水的好机会,便到了孙府,杀了孙坤,然后扬长而去。

只是这样一来,巧合就比较多了:第一,罗络络引多言言出去的时间要恰好与孙坤每日起身的时间一致;第二,多言言出去要被凶手恰好撞见;第三,凶手要能确定多言言不会很快返回,他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前面两点都还可以说是巧合,这第三点,若非两方协商,却实在是难以办到。

但是现在,一味地追问下去显然也是没有结果的。

反正人已经抓回来了,也不急在一时,倒不如先去探探案发现场,有了发现,再提问才有针对性。

应非也有此意,当下便吩咐几个差役将罗络络暂时扣押在唐府,待他们回来之后再细细审问。

……

多言言回房换了套衣裳的时间,方氏安排的马车也已准备就绪。

唐晚晚和多言言两人登上马车,便与应非一行人一起,很快赶到了孙府。

孙府满门缟素,悲声震天,府外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都在叽叽喳喳的讨论这位孙大人横死之事。

唐晚晚下马车时,正听见有人低声道:“……听说那多言言后台厉害,只怕这孙大人是白死了。”

唐晚晚神色一冷,清了清嗓子,扬眉看向旁边的应非:“大人,孙大人的案子竟然已经查清楚真凶了么?”

她这一出声,旁边的围观群众才发现身后有官家车马来了,忙不迭往两旁让开。

应非已经从马车里下来了,听见唐晚晚的问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扫视一圈周围的百姓,朗声道:“此案尚在查办,凶手还未确定。”

唐晚晚长长地“哦”了一声,视线朝着方才议论多言言的人扫去,缓缓问:“可晚晚方才似乎听见有人说找到凶手了,莫非是我听错了不成?”

被她扫到的人连忙垂下头不敢吭声了。

不光是他,就连旁边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也渐渐低了下来,但依然还有人小声谈论着,甚至对着唐晚晚指指点点。

唐晚晚深吸口气,扬声道:“晚晚无知,敢问应大人,这造谣生事,无中生有,犯不犯咱们大襄的律法?”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慌起来,有人脚底抹油溜了,有人紧张地看向应非,指望着他给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答案。显然大家都没想到,这随口议论两句,还能犯法?

应非见状,心里对于唐晚晚又多了一丝赞赏。

“造谣生事,扰乱治安,按律当鞭五十,行割舌之刑!”

这个刑罚制度一说出来,不光是周围的百姓,就连唐晚晚也吓了一跳:这制度……也太狠了些吧?

她不由朝着应非看去,怀疑这老头年纪大了,记差了,不料一抬眼却看见应非笑眯眯的朝她眨了眨眼。

应非旁边的那个叫盛景的年轻人,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晚晚:“……”好的,明白了。

身后的马车中,多言言轻轻揭开车帘一角,低声道:“这是造谣国.政大事的刑罚。”

唐晚晚摇头低笑:“这老头……”

相信从顺天府尹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都该有所顾忌,不敢再轻易传谣。

而无需多久,这严酷的刑罚就会被传播开去,满京都里,应当也没有多少人会嫌自己舌头多余的。

唐晚晚其实并没有跟谁较真追罪的意思,只不过俗话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等谣言若是不及时制止,只怕日后即便多言言洗脱嫌疑,也没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此刻眼见周围的人都开始慌乱起来,警示效果已经达成,她便未再多做敲打。

“下来吧。”唐晚晚撩起轿帘。

多言言从善如流地轻轻跃了下来。

他换了一身冰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着银丝滚边,腰间系着一条雪白的宽边锦带,乌发简单挽起,面容精致绝伦。

周围响起一片整齐的吸气声。

唐晚晚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也不觉得意外,拉着多言言的袖子便同应非等人一起,径直入了孙府。

……

他们先是去灵堂给孙家那个尚未及冠就死于非命的长孙上了柱香。

孙府上下看起来并不欢迎他们,连应非也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

掌家夫人连面都没露,推说是伤心过度病倒了,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

妇人自称是孙坤的侧室,娘家姓王。

这王氏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说个话要支吾半天,很不爽利,但好在对多言言和唐晚晚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敌意,想来平日在府中日子并不好过,对孙坤的死活没太放在心上。

应非坐在上首,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便开门见山道:“那个报案的丫头呢?把她叫过来。”

王氏小心地看了看旁边一个丫鬟的脸色,犹豫半晌,这才道:“是,大人。”

唐晚晚瞧在眼里,不由暗自叹气。

这丫鬟想必就是大夫人派来的,王氏身为一个侧室,也算半个主子了,这么点事却还要看这丫鬟脸色,也着实是活得过于窝囊了些。

第一个发现孙坤横死的丫鬟来喜很快被带了上来。

唐晚晚和应非便又详细的听她讲述了一遍早上是如何去了孙坤房外,又是如何进了房间,以及她所见到的景象。

这些事情应非已经听过一次了,如今再问,也不过是叫唐晚晚也仔细了解一下罢了。

此前他装出一副老糊涂的样子,其实多半还是夹在几股势力之间,不愿趟这趟浑水。但如今,先是见识了唐晚晚在冶炼上的天赋,又看到了她严谨的思维逻辑以及大胆直爽的行事风格,短短半个时辰,他对唐晚晚,已经起了些爱护之心。

在不累及自己的情况下,能帮她点忙,他还是很乐意的。

唐晚晚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此时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来喜的讲述,生怕漏掉一丁点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