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放缓了呼吸，伪装出仍在熟睡的假象，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身上洒下轻纱般的光影。他目光极快地朝着里间看了一眼，然后伸手，一点一点，极其缓慢的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凉风卷进来的一瞬间，多言言如同一朵云，轻盈无声地飘了出去。
门口守着的几个护卫丝毫也没察觉异常，依旧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
远处的乐声仍在继续，除了乐声之外，似乎还另有刀兵之声。
多言言大概辨了一下外置，便要朝着声音来源处赶过去。
背后忽有声音突兀响起：“去哪儿？”
多言言一顿。
室内的灯亮了，申全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睡意：“回来。”
他说：“你该不会忘了，唐晚晚还在我手上，你不管她的死活了么？”
多言言站在窗边没有动。
申全道：“我数到三。”
门口的护卫终于发觉了异常，迅速赶过来，将多言言包围住了。锋利的刀剑在月光下泛出冷光。
然而多言言连丝毫的注意力也未曾分给这些人，他微微侧着脑袋，仔细捕捉着远处若有若无的歌声。
室内申全数道：“一！”
护卫们慢慢逼近了一步，但谁也没有轻举妄动，谁都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清瘦柔弱的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好惹。
若非被逼无奈，谁也不愿对他动手。
有人低声劝道：“大人，您赶紧回去吧。”
多言言充耳不闻。
申全又道：“二！”
随着这个字落下，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
护卫们试探着又往前进了一步，刀剑几乎是戳在多言言面前了。他却依旧保持着稍稍侧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在某个瞬间，他似乎还微微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一片沉默中，申全的声音再度传出：“三！”
“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多言言已长袖一挥，拂开面前的刀剑，凌空一跃，飘然而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
室内传来“嘭”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哗啦啦碎了一地，随即响起申全的怒喝：“来人！”
……
多言言赶到的时候，符拓正在别苑的偏殿饮酒作乐。他坐在上首，一手执杯，一手在桌上轻轻敲击着，面色泛红，像是微醺。
殿中十几名衣着艳丽的女子赤着脚在舞剑，倩影翩然之间，又有剑光森寒。
方才的歌声已经停了，但多言言确定就是这里。
他倒挂在屋檐下，目光透过窗缝在众位女子脸上扫了扫，又在整个大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符拓身后的那道纱帘之中。
那里似乎有个人影，然而隔着纱帘，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多言言瞥了眼殿门口的护卫，略一犹豫，抠了块小木渣朝着不远处花园中扔去。
“咔”的一声，护卫应声扭头：“谁？”
殿中的符拓听到异动，眼神微妙地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随即摆了摆手。
舞姬们颇识眼色的退下了。
符拓又吩咐门口的护卫：“你们也都退下吧。”
护卫：“可是……”
符拓重复：“退下！”
护卫不敢违逆，只得退了下去。
殿中顿时只剩了符拓一人。
他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口，笑道：“进来吧，符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多言言怔了怔，略一迟疑，便从房檐下跃了下来，缓步走进了大殿。
符拓像是丝毫也不意外，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晚晚姑娘实是聪明过人，她的歌声竟真能把你引来。”
听到晚晚的名字，多言言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晚晚果然在此？”
符拓点头道：“随我来。”
多言言便随着他一起走到了纱帘后面。
然而方一进来，便是一怔。
唐晚晚依旧穿着当初两人分开时穿的那套红色衣裙，整个人歪在蒲团上，半倚着墙，睡得正香。
她的脸上灰扑扑的，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似的，头发也很凌乱，一缕一缕散在身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眼睛闭着，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像只安静的小猫。
多言言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符拓张口打算将她叫醒，却被多言言拦住了。
他低声道：“……让她睡。”
“可是申全很快就会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到御风殿去……”他话未说完，就见多言言轻轻将唐晚晚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
他的后半句话顿时卡住了，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
三人来到符拓口中的御风殿。
一路上，他低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多言言，并强调道：“这个计划是我和晚晚姑娘一起商量出来的，她已经答应，待我扳倒申全之后，便会为我效命。”
说到这里，他看向多言言，意有所指地问：“不知言言姑娘有何打算？”
多言言明白他是想要自己也效忠于他的承诺，可是……他与符拓之间，恐怕还有一笔陈年旧账要算。
于是他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符拓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
多言言见状岔开话题，问道：“晚晚被申全锁在密室之中，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那个地方不光机关重重，位置也很隐秘，要想从那里把唐晚晚毫发无伤的带出来，绝非易事。
符拓笑了笑，道:“前几日你与申全在府中争斗，我便一清二楚。只是当时不便与他起正面冲突，是以并未插手。但我一直暗中关注着你们，想在关键时候助你们一臂之力。”
“原本那个关押晚晚姑娘的密室，已经被我的一个属下摸到了大概位置。可没想到前几天，申全这老贼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又将晚晚姑娘转移走了。”
“这次事出突然，我们尚在根据蛛丝马迹寻找晚晚姑娘的下落，就被她主动找上门来了。”
多言言有些惊讶：“是晚晚主动来找你的？”
“是。”符拓正准备再说什么，就听外面有护卫禀报道：“殿下，申公公带人来了，说要见您。”
护卫的声音有些大，唐晚晚在多言言怀里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