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言言自然知道唐晚晚在担心什么。
符拓眼下在朝中一手遮天,就连陛下也畏他三分。满朝文武都将他当做储君巴结,唐府即便没有主动交好,但在外人眼里,也早与符拓绑在了一条船上。
而伪造信笺这个秘密,有利也有弊。在几人全力针对申全时,这个秘密能将他们与符拓联系得更紧密。可在申全被扳倒以后,这个秘密,便成了烫手的山芋。
除非符拓对于他们一直都像是自已人一般信赖,否则,一旦有何不对,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而另一方面,多言言名义上是唐家人,是符拓马前之卒,则必成陛下的眼中钉。
多言言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但他自己倒是不如何担心,如今符隆和符拓两方相争,任何一方都绝不敢轻易朝自己出手,打破这个平衡,因此,这时候反倒是最安全的。
而自己,也正可以借此机会,查清当年关于母亲,关于柳将军之死的真相。
于是他摸了摸唐晚晚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
他在说这种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笃定的意味,让人不自觉就会相信。
唐晚晚看着他安静的侧脸,轻轻“嗯”了一声。
且不管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
两人回到芳菲阁,简单用过了晚膳。
唐晚晚闲来无事,便歪在软榻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刚合上眼,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伴随着脚步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小花的声音:“小姐!小姐!”
唐晚晚捏了捏眉心,没好气道:“大呼小叫的,怎么了?”
小花说话间已经进了房间,眉开眼笑地说:“小姐,你猜猜谁来了?”
“谁啊?”唐晚晚懒洋洋的,眼皮也没抬。
倒是旁边正在看书的多言言微微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是早早小姐!”
话音刚落,就听房间门口传来宋早早的声音:“晚晚姐姐!”
不等唐晚晚应声,她便已几步迈了进来,泪汪汪道:“求姐姐救命!”
唐晚晚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除了请自己帮忙救宸玉,几乎不做他想。
这件事宋早早前些天已经求过她一次了,当时自己正在查孙坤一案,无暇他顾,便跟宋早早约定“回来再说”。却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多天。
到了如今,申全倒台,孙坤之死也已被证实是他所为……宸玉一事,也确实该拿出来谈谈了。
她看了小花一眼,道:“小花去厨房看看言言的药熬好了没有。”
小花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细心地将门窗关了。
小花前脚刚走,宋早早后脚便屈膝欲跪,却被唐晚晚一把扶住了:“这是干什么?!”
说着将她拉到桌边坐了,这才又道:“有话好好说。”
宋早早倒也没再坚持,只是哀声道:“晚晚姐姐,你再不出手,他就真的没命了!”
唐晚晚依稀记得上次这丫头也这么说。
她伸手沏了杯茶,推到宋早早面前,缓缓道:“宸玉是因为刺杀亲王入狱,如今律亲王越发势大,要想救人,恐非易事。”
宋早早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求你了,姐姐!”
唐晚晚看向多言言。
宋早早便也跟着看了过去,眼中含着希冀。
多言言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宋早早喜出望外,一叠声道:“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日你提到柳尘渊将军,”多言言道:“宸玉跟柳老将军有何干系?”
多言言这么一问,唐晚晚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多言言听到柳尘渊这个名字时,神色明显不对。
他问宸玉与柳尘渊的关系,却不知道他自己与柳尘渊有何关系?
柳尘渊,柳尘渊……
唐晚晚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脑中灵光一闪,忽觉似乎在哪里听过。
宋早早低声道:“宸玉是柳老将军收养的义子。”
“义子?”多言言蹙眉:“此话当真?”
宋早早道:“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多言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起身走到烛台前面,怔怔地盯着晃动的火苗出神。
宋早早刚欲说些什么,便听他又问:“那你此前说的,他刺杀符拓是为报仇,又是何意?”
宋早早这回犹豫的时间更长,长到连唐晚晚都差点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她道:“宸玉与襄朝皇室,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皇室之中,不论是陛下还王爷,公主,他都恨之入骨。”
唐晚晚试图理顺这个逻辑,插话道:“所以他和西戎人合作,是想刺杀符拓,也趁机毁了符家的江山?”
“不错。”
“那能告诉我们,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吗?”
宋早早目光冷厉,一字一顿道:“灭族之仇。”
这四个字一出口,唐晚晚和多言言俱都变了脸色。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族?”
“耶罗族。”
房间内静了一静,半晌无人说话。
宋早早察觉异样,左右看看,奇道:“怎么了?”
多言言摇了摇头,不答反问:“宸玉年岁几何?”
“应是二十七上下。”
“可是耶罗一族,举族上下,不分男女,都患有一种怪病,从十五岁开始,头发会开始变白,五感逐渐衰竭……为何宸玉却能如常人一般?”
宋早早显然从未听说过还有这回事,懵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多言言沉默片刻,又问:“那你所说,能够动摇襄朝根基的秘密是什么?”
“当今陛下无德!”宋早早道:“你可知耶罗族为何灭族?”
多言言不答。
“因为当今陛下一心只想长生不老!为了一己私欲,灭了一族!甚至连他自己的妻儿,都惨遭毒手!”宋早早道:“二十年前名动四方的妖妃仪癸你们听说过吗?”
唐晚晚与多言言脸色都很难看,但谁也没有说话。
“没听过?那九皇子总该知道吧?就是五年前与柳老将军一起战死沙场的那个……”
唐晚晚忽然开口:“不必说了。”
宋早早愣了下,不明所以地看看唐晚晚,又看看多言言,果然没有再说。
偌大的芳菲阁,便只剩下了烛火燃烧的哔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