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扣扣索索最后变成只有半天休息,同学们抱怨连连,老师说“你们是在为自己学习”,堵得大家哑巴吃黄连。最近的节日是元旦,听说学校大发慈悲给毕业班放假三天,月底最后一天,邢雨桐已经按捺不住地期待,“我要睡上两天两夜,你看看我熬夜的黑眼圈,这都是逝去的青春啊。”
周青青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她们穿着统一的校服,里面是件卫衣,袖子长的可以当手套,她说,“终于可以不穿深色的衣服了。”
并不是所有高三生都像她俩这样狼狈,是邢雨桐和周青青家庭差不多,都是父母忙,又不放心让外人照顾她们起居,尽量做到事事亲力亲为,却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
比如袁琼,她也想做个陪伴女儿高考的温柔妈妈,可工作催促着她离开家,回到家看到周青青换下来的脏衣服头疼不已,为了节省时间大致分为深色系和浅色系,一股脑的塞进洗衣机里,洗是洗干净了,可也变了颜色。后来周青青就改为深颜色了,尤其是袖子反正脏了也看不出来,袁琼理所应当地说,“这个时候是不该把太多精力放在形象上,深色就深色吧,等考试完了,再穿浅色的。”
等考试完了……
这是袁琼最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好像现在的忙碌、仓促,等周青青参加高考后,一切都会过去。到时候她会升入大学,袁琼和周元恒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工作。
等考试完了……
周青青同样期待。
她现在被当成个孩子,是不是高考之后,就是个大人了。
“周青青,我刚取包裹的时候,在小窗户口,看到有你的信。”邢雨桐趁着下课时间去拿快递,回来后对周青青说。
周青青疑惑,“我的?信?”
现在还有人写信吗?
“没有写班级,只写了学校和你的名字。”邢雨桐打趣她,“说不定是学校里谁给你写的情书,不好意思当面给你呢。”
“无聊。”
“你不去看看?”
“说不定是什么杂志之类的。”周青青有过这样的经历,不知道什么时间注册了什么网站,会在某个时间寄来一本杂志,是挂号信,她转了几趟公交车去邮局拿,竟然是份美容杂志,后来就再也不上当了。
又有同学去校门口拿东西,回来说,“周青青有你的信,我给你拿回来了。”
邢雨桐乐得不行,“你不收都不行了。”
信封是暗黄色牛皮纸,很普通的,捏了捏厚度,挺薄的,应该不是杂志。
周青青看寄信的地址:房水县。
邢雨桐八卦地探头,“什么杂志?让我看看。”
周青青麻利地塞进抽屉里,恰好铃声响,“要上课了。”
邢雨桐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她没再提,周青青好像也忘记了这封信的存在。
房水县,她认识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又会是谁给她寄来的呢?
周青青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想这个问题。
她猜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灵子,因为马上新年了,灵子可能会给她寄明信片。
可她们是有企鹅号的。
元旦放假在家,父母管得松,周青青能自由上网。和灵子联系的企鹅号有几个月没用了,登录时候验证了几次,刚登录上好友列表里就看到熟悉的头像在闪。
“你怎么知道我上线了?”周青青惊喜万分。
灵子说,“我对你设置的有上线通知,响了我就知道你上线了。”
“你们也放假了吗?”
灵子回了个嗯,问她,“你放假几天?”
“三天,说是让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同样是高三生,周青青和灵子的话题多一些,“每天做不完的题,没考试呢就把我们给累死了,你们是不是也这样?”
“我们?还好吧。”灵子说,“我们学校不是重点,学习没抓那么紧。”
“你现在在家吗?”
“没,在网吧。”
“哦。”周青青想她可能是和陈佳堡一起去的网吧。
过了会儿,灵子发,“青青,我和陈佳堡分手了。”
“为什么?”
灵子过了更长的时间,才回,“他喜欢上别人了。”
“没有可能了吗?”
“他亲口提的,让我不要再打扰他,我没那么不要脸,会死缠烂打。”灵子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我那么喜欢他,他之前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喜欢不是一辈子的事情吗?怎么能说变就变。”
“你不要想那么多,现在更重要的是学习,考上大学。”
灵子回,“我不想高考了,我考大学是为了逃离我妈的控制,为了和陈佳堡在一起,现在都和他分手了,考大学还有什么意思。”
周青青从考大学对个人的重要性讲起,把班主任的话重复了一遍。
灵子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的语气像个老师。”
“学习是为了你自己,将来有更多的选择。灵子,不要放弃自己的自由。”
灵子发了大哭的表情,“陈佳堡不要我了,我就没了自由。”
那天她们聊了很久,灵子反复问,陈佳堡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呢?
最后她自己又找到了答案,“可能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我以为我改变了他,最后是我清醒了。他们都是游戏人间的人,喜欢的时候像个情圣,不喜欢的时候又那么绝情,他是这样,陈九生是这样,他们都一样,还好你没有上当。陈九生又换了两个女朋友,时间都不长,店也不开了,现在跟着雷哥做散活儿……”
还好你没有上当……
下线后,周青青大概知道那封信是谁寄来的了。
那封信被她随手塞在了抽屉里,夹在了某本书里,今天这本书被她带回来了。周青青看着桌面上的小巧信封,她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切开粘结处。
里面是一张信纸,打开,上面并没有预期中的长篇大论。
只在右下角,倒数四五行处,有几个大写字母。
周青青拿近,仔细辩解。
NINE?
九?
陈九生。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寄这封信呢?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呢?
周青青想不通。
他不来打扰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平静,这几个字母,再次让她心神难宁。
元旦过后,是更加繁忙的学习节奏。
可能是袁琼变着花样的补汤,和在耳边的催促声,老师的威逼利诱,黑板上越来越逼近的数字,让周青青神经紧绷,她开始夜夜做梦。梦里什么内容都有,是上天是入地,是飞是奔跑,醒来往往是更加疲惫。
梦里还有房水县,有阳光照射的水库,干净的沙滩,明显的脚印,那个靠着墙壁痞痞笑着的人,点点的亮光,她在梦里似乎闻到了烟味,可始终看不到那个人的脸。
醒了,仍旧能记得梦的内容,那是陈九生。
袁琼发现了她的异常,带她去看医生,诊断结果说是压力太大,有些神经衰弱,要注意休息。
父母越发的关注她,关怀她是否不舒服,又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袁琼请了一个月的假,每天的陪伴。
这像个矛盾体,让你慢一点又让你快一点,周青青觉得脑袋要炸了,内心的恐惧和排斥感越来越明显,她迫切想逃离这一切,去一个压力小,学习没那么好也没那么重要的地方,比如房水县。
灵子关于退出高考的言论,周青青想起很多次。
她要当逃兵了吗?
她追求的自由,真的就是对的吗?
灵子说,陈佳堡不要我了,我就没自由了。
每天坐在教室里,像一场听着时间滴答的煎熬,盼着下课盼着放学。只有走出教室,她才能觉得是在正常呼吸。
这样的结果就是,周青青的成绩,跌落到班里的三十五名。
班主任不可置信,反复审卷,想要知道是否有误判,最后无奈地发现,真的是周青青成绩下滑。历年会有小部分这样的学生,因为高考压力过大反而考出不理想的成绩,老师不敢忽视打电话把袁琼叫去了学校,“青青妈妈,知道您和先生平时工作繁忙,可现在处于青青的重要时期,需要我们两方的配合。”
“她怎么了?”这段时间周青青住在家里,早饭和晚饭在家里吃,午饭是袁琼送去学校。
“这是周青青的这次考试成绩。”方老师说,“虽说一次的成绩不代表什么,可这是一种讯息,就是周青青已经出现了一些不适应症状,我们该要重视起来,及时纠正,不能任由发展下去,不然周青青两年半的努力就全毁了。”
“她在家里有什么异常的吗?”
袁琼焦急万分,孩子不是客户,吼不得骂不得,“她在家偶尔会说头晕,说睡不着。”
“学习压力大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方面原因,周青青可能谈恋爱了,希望你们家长重视,并及时开导。”方老师要求,“青青是这届学生里的佼佼者,我们都不希望她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任何的不妥,更不希望有任何事情会影响到她。”
“谈恋爱?是同学?”袁琼在周青青刚上初中时,就严令禁止过,初中高中时期不能谈恋爱,周青青是同意并且一直做得很好。
方老师说,“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推测,我们要一样样的排除掉可能影响她情绪的因素。而这个因素,只能你们家长去做,如果不是,那是最好,她可能只是最近累了,我们不要逼得太紧,给她时间,相信她会调整过来的。”
“谢谢方老师。”袁琼嘴上这样应着,可心里却一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