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过年

红日一半遥遥地露在冰河之上,一半是冰河上的倒影。

军营里面早就架起了铁锅。

柴火在下面劈里啪啦地烧着,上面的铁锅翻炒的佐料刺啦地随着铁铲的动作颠来颠去,红油混着花椒,豆瓣酱,生姜,豆豉咕噜咕冒着泡,走近了看,还能看到红得亮眼的剁椒在油面上下翻滚。

傅知微端了个小板凳,手里面捧着暖炉,好奇地勾着脖子朝着锅里面看。

她吞了吞口水,被辣椒的香味勾起馋瘾。

司矍端着一碟子切成片的牛肉干从帐篷里走出来,就看到傅知微直勾勾坐在那里盯着火伍营士兵的动作。

他抬脚走了过去。

一块牛肉被塞到傅知微嘴边,还带着没有完全散去的热气。

她眼珠子也不眨一下,没有抬头就知道来人是司矍,一口将牛肉从筷子上面叼了过去。

“杳杳,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司矍一手端着牛肉片,一手握着筷子,弯下腰来问道。

傅知微这才把视线转到旁边穿着一身盔甲的青年身上。

她小巧的鼻尖被冻得通红,眼睛里面却亮晶晶的,摇摇头说道:“那不行,等下我就吃不下,再等等。”

而这时,宋刚端着一碗刚煮好的奶茶从帐篷里出来,见两人又粘在一起,笑着大声说:“欸我说副将,人家小姑娘好好玩自个儿的,你就别拘着人家。”

“这左右一眨眼的功夫,还真怕被狼叼去不成?”

他一边说一边大踏步走过来,将碗递给傅知微:“喏——新鲜的,快趁热喝。”

傅知微将碗接过来,含笑说了句谢谢。

她这些日子得空就爱往军营里跑,帮军营里的军医打打下手,或者给他们递吃食改善伙食,日子久了,军营里的将士虽然都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身份不凡,但见她如此平易近人,也不端着架子,不喊苦不喊累,对她也是多几分照顾和喜爱。

特别是宋刚,每次看到傅知微就想到自家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女儿,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她留着一份。

所以,和火伍营搞好关系还是非常重要的。

“玉米馍馍也刚刚蒸好,你想吃,我就让副将帮你拿,省的他一天到晚都往你身边凑。”

宋刚边说边玩笑似的瞪了司矍一眼。

傅知微被他的话逗笑了,学着宋刚的样子,抬起手拍了几下司矍的盔甲,拿出赶人的架势说道:“听听人家宋营长的话,在这里闲着干嘛,快去干活,去去去。”

司矍恋恋不舍地看了傅知微一眼,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出了什么事,杳杳记得叫我。”

宋刚嫌弃地看着他:“得得得,别在这里酸我了,快去!里面人手不够呢。”

傅知微扑哧一声地笑了。

**

沈皖拎着鱼竿,傅行跟在她后面提着铁桶,从河边钓鱼回来。

“绾绾,我今天钓到四条鱼。”

他炫耀地晃着手里面的铁桶。

沈皖难得没有嫌弃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挑了挑眉夸赞道:“哟,不错啊,长本事了。”

忠勇侯在军中和普通士兵一道忙里忙外,看到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从雪地里面有说有笑地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只有溅着火星子的火光照亮了一方夜色,描着远处深黑色蓬松的树影。

忠勇侯端起酒盅,乐呵呵地说道:“杳杳,你难得在边关过年,怎么样,这北疆的年味,不必京城差吧?”

北疆的酒是辛辣苦口的白酒,酒烈而回甘,喝上一壶浑身都暖融融的,但傅知微连梅子酒都能喝醉,更喝不了这种度数极高的白酒,于是司矍专门给她倒了一壶奶茶代酒,放在她座位的旁边。

火锅咕噜噜冒着逊白的热气,傅行显然是饿极了,捏着筷子探头探脑地瞧着在红油里面忽上忽下的牛肉,他咽了咽唾沫,顿了下,见周围人都没瞧着自己,试探着将筷子伸进热气腾腾的油汤里面,准确无误地夹到一块被煮成深褐色的牛肉。

嘿嘿。

他还没有得意完,牛肉就被沈皖的筷子一把拍了下来。

“干什么呢?”

沈皖瞪了他一眼。

傅行委委屈屈地缩回手,端端正正地重新坐好。

傅知微瞧着她对面两人的小动作,觉得甚是有趣,没有挑破,只是微微一笑,端起装着奶茶的酒盅说道:“哪儿都是过年,军中的将士保家卫国,能同他们一起过年,是我的荣幸。”

忠勇侯哈哈笑着,一口将酒盅里的酒闷了下去。

“不错不错,你娘教得好啊,有世家小姐的气度,却没有那种娇气劲,实在难得。”

“这北疆虽看着凄寒荒凉,可民风质朴友善,若能得些空闲日子在这里住上一阵子,那可当真算是难得的幸事。”

他砸吧砸吧嘴,感叹了几句,而后将眼光投向坐在傅知微旁边的司矍。

忠勇侯和皇上做了数十年的拜把子兄弟,自然也知道自家侄女千里迢迢来北疆是为了什么,他将脚边的酒壶一把捞起,斟满自己的酒盅,朗声道。

“好小子,杳杳既然不能喝酒,你代劳几杯怎么样?”

司矍蕴黑的眸子沉静如水,端起酒盅不卑不亢地回敬道:“属下乐意之至。”

说完,他一口将酒盅的酒喝完,正要弯下腰拎起酒壶斟下一杯,突然袖口被身侧的少女拉住。

司矍偏过头去看她。

傅知微担忧地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喂,万一真的喝不下,可千万别逞强。”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忠勇侯的眼睛,还没等司矍说话,他就率先哈哈笑起来。

“这点酒都喝不下,算什么男人,杳杳,你可千万别惯着他,让你伯伯我来给他立一立家规。”

忠勇侯性子直,早年又在边关呆了数年,早就养成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后来他回京城复命,任了九门提督,不得不入乡随俗地端起世家子弟的样子,吃穿住行样样注重繁复的礼节。如今难得回了边疆,卸下这些子虚乌有的繁文缛节,顿时觉得浑身爽利。

司矍冲她安抚地笑了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将军说得对,连这点酒都给你挡不了,算什么男人。”

男子灼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的耳边,他呼出的热气带着微微的酒味,绕着弯钻进她鼻腔里面,同着他身上清冽的沉香混合成略微甜腻的味道。

傅知微动了动秀挺的鼻尖,便嗅到满腔属于青年冷冽的气息,她后知后觉地红着一张俏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酒过三巡,月亮也高高地挂在了天幕的正中央。

沈皖拽着傅行喝酒喝到兴头上,嚷嚷着说要趁着这个时候去河边上的冰窟窿钓鱼。

司矍将傅知微垂落在身侧的手悄悄拽进怀里面,看见了她向往的眼神,低声问道:“杳杳想要去吗?”

他今日被忠勇侯灌了不少烈酒,原本清冷沉寂的双眸像是浸了水一样,跳跃着幽幽的火光,直直将她整个人都深深地印在了里面。

傅知微回握他的手,将头转了过来,凤眸里面含着忧虑,关切地问道:“你今日喝了这么多酒,还行吗?”

“不然我先扶你回去吧?”

她依依不舍地朝着沈皖那处望了一眼,心里面觉得有点遗憾。

冰上垂钓,她还没有试过呢。

也不知道哪句话逗笑了他。

司矍撑着脑袋低低笑了起来,他呼吸之间裹挟着的酒香尽数将她团团包裹住,里面沾染着男子的温度,钻进她脖颈间,耳朵里面,带着道不清不说明的暧昧。

“我没这么弱,杳杳。”

他无奈地说道,将她从座位上牵了起来。

“诶——你们两个,磨磨唧唧得在干些什么呢?”

不远处沈皖揽着傅行的肩膀,朝他们这边挥挥手,大声喊道:“快来快来,难得过年,怎么着,这么早就要睡了啊?”

傅知微抿着唇偷偷笑了笑,将手在司矍宽阔温暖的手掌之中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那我们快走吧,别让绾绾等急了。”

她的语气里面带着压抑不住的轻快,像是被人圈养在笼中的雀鸟陡然从笼子里面被放了出来,它迫不及待地抖擞翅膀,还未来得及梳理羽毛,就振翅朝着森林飞去。

“嗯。”

司矍含笑地望着身侧的少女,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得更紧了。

冰窟窿位于离军营数百米的河道上,从山坡上踩着厚厚的雪走下来,往前再走约莫一刻钟,就能看到光滑锃亮的冰面在月亮下泛着粼粼的冷光。

沈皖将提着的板凳在冰面上寻了个位置摆好,捣鼓捣鼓鱼竿,随意地将鱼线往冰窟窿里一扔,就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傅行屏住呼吸,守在她旁边盯着冰窟窿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看了又看。

“这样能钓着鱼么?”

已经是深夜,外面的温度不知低了多少,傅知微冷得整个人都缩在司矍的怀里面,看着沈皖一脸严肃,老僧坐定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嘘——”

沈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说道:“杳杳,别说话,你一说话,鱼可都得吓跑啰。”

傅行在旁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和道:“这鱼可精明了,表妹,你看着就好。”

傅知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将头枕在司矍的胸膛上,抬起手掩嘴小声打了个哈欠,乖乖地也学着傅行的样子盯着沈皖脚下的冰窟窿看。

冰窟窿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偶尔有潺潺的流水声穿过厚厚的冰面,打破了外面寒风呼啸着特有的寂静。

司矍的怀里面暖得不像话,傅知微靠在他胸膛上,不知不觉间就枕着头顶上漫天的星河睡着了。

这个年,可真有意思。

她这么想着,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要借酒开车的……但发现时机不对TvT

咕咕精厚着脸皮来推自己下一本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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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损于他手上的死灵无数,他冷心冷情,却第一次有了兴致观察这个弱小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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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声不吭地一把抢过她的衣服,任劳任怨地帮她洗干净。

小姑娘连最简单的御剑飞行都不会,摔在地上,石子把她脸划破,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他只好握着她的腰肢,一遍遍教她如何御剑。

小姑娘还很傲气,别人欺负到她头上,也只是擦了擦通红的眼眶。

他震怒,转头就让手下的副将废了那人的一身修为。

刚开始,他说,皎皎,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替你杀了他们。

她摇头,只是说,让我自己来。

后来,他看着她一人剑挑数千大乘者,一剑惊天下,最终以杀证道.

“秦晔,我帅吗?”小姑娘红衣猎猎,丢了断月剑,兴奋地噔噔向他跑来。

他一身玄衣,一把将她抱起,委屈巴巴地说道:“皎皎,别让那些蝼蚁碰你,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