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魏成驰离开华阳台之后,周遭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宫女煮茶和细微呼吸的声音。

谢子合还未离开,偏头瞧余翘时,眼底浮上几抹怜惜之意。

也不知道王上在魏国那几年遭了什么难,眼睛似瞎了一般,连魏公主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都不召见,竟然还想把她赐给魏成驰。

余翘恍若不察,素手执杯,轻抿一口茶,红润的唇瓣愈发娇艳。

过了一会,谢子合又偷偷觑余翘一眼,心里想,这魏公主这般年轻美貌,嫁与年近三十的魏成驰,有些可惜。

谢子合的眼神太过直白,余翘终于忍不住偏头看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不料谢子合不仅没慌张避开,反而揣着袖子,朝她展了一个灿笑,整齐的牙齿瓷白。

余翘:“……”

好在他人生得倜傥好看,又磊落年少,笑时如琼枝玉树,没让人觉得唐突。

余翘心里虽惊讶,却没往深处想。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姑娘想了想,也朝谢子合绽了一个笑容,露出唇角的两个梨涡,娇艳甜美。

这等又灵又俏的美人,王上竟然不要!

谢子合扼腕叹息,衣袖带倒了茶碗,茶水将垫子濡湿一大片。

余翘:“……”

谢子合歉意一笑,从容地捡起茶碗重新放回桌案上。

余翘起身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子往越王宫外看,四衢八街如棋盘一般整齐。

比起雅致玲珑的魏都,燕京的街道更宽阔,接连的楼阁也肃穆低矮些。

眺目远望,越都子民、各国商贾与天下士子来来往往,繁荣热闹。巡逻的兵士披盔戴甲,秩序井然。

王都窥一国,可见一斑。

余翘轻声感概,“越国的王都好气派。”

谢子合听了与有荣焉,兴致极好地介绍起来,言语间不掩饰对新王的尊崇。

“王上登基后,军政整肃,国都防守尤为严苛,两刻钟一小巡,每时辰一大巡,入夜宵禁,不许街上走动。而我王体恤臣民,每月月中之时,可以举行三天的晚市,热闹到天明。”

其实简单点说,巡逻兵士监视各国往来的士子与商贾,避免细作暗探混入。而晚市一举,可以吸引天下商贾,得钱财兵粮其一,汇天下消息其二。

余翘心神一动,明悟了赵墨的意思——越国不拒来客,愿与天下共繁,但若敢在燕京闹事,别怪他不客气。

她忍不住扬唇浅笑,脑海里渐渐勾勒出赵墨意气风发,三分含笑的模样。

“赵……”余翘咬舌头,改口很快,“不知越王何时召见我?”

自魏成驰离开,已有约莫小半个时辰,余翘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按照常理,越王应当一同召见公主和使臣才是。

不过她初来乍到,对越国不熟悉,或许这边风俗与魏国不同也未可知。

可是……

刚才楚上原看她的眼神太奇怪了。

不对,余翘突然捕捉到什么。

她抿唇,楚上原分明是看她和魏成驰的眼神奇怪。

谢子合轻咳一声,张口就来,“王上初登基,政务繁忙,或许今日无暇与公主会面。”

余翘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这的确是赵墨的作风。

只是今日盛装打扮,若是见不到他,她的一番心思就白费了。

余翘看向谢子合,轻声询问,“可否劳烦谢大人去议政堂瞧一瞧?”

她的眼睛乌黑灵动,像是会说话,而眼尾处微微上翘,楚楚勾人,偏偏眼瞳又很黑,而眼周略圆,明亮纯粹。

很难让人拒绝的一双眼睛。

“好。”谢子合应下了,小事一桩,不耽搁什么。

余翘眼睛一亮,滟滟绽笑,唇角梨涡若隐若现,“那我与谢大人同去?”

话音落下,她微低头,白嫩的脸颊似是含羞,“大婚在即,我想……”

美人欲说还休的模样,谢子合微愣,一下子就懂了,魏公主这是想见见王上。

心中纳闷:楚上原不是说魏公主爱慕魏成驰吗?

余翘没错过他古怪眼神,迟疑思忖。

“越王……不愿见我?”

谢子合惊诧余翘的敏锐,含笑道:“岂会,公主误会……”

余翘打断,“因为魏将军?”

谢子合:“……”

看来是了。余翘细眉微蹙。

难不成是越国只想要魏成驰,准备卸磨杀驴,弃她不顾么?

谢子合窥着她神色,心中有些怀疑是不是楚上原有私心,同魏公主有过节,故意不想让人家姑娘做王后。

短短相处间,谢子合对余翘一见钟情倒说不上,但现下对美人心生怜惜却是真的。

而且王上一直眼瞎,谢子合很着急。

若是楚上原的失误,王上岂不是与美人就此错过了?

顿了顿后,谢子合轻咳一声,挥袖示意殿内伺候的宫人退下。

他靠近余翘,压低嗓音道:“我王听闻魏公主与魏将军交情极好,欲成人之美,或许,这会儿旨意已经下了。这样,我带公主去议政……”

余翘畔一片嗡鸣,如遭雷击,成人之美,不就是赐婚么?

赵墨竟然要赐婚她和魏成驰?

“简直荒唐!”

余翘也顾不得谢子合话还没说完,更不顾礼仪,匆匆转身夺门而出。

谢子合被那一句娇脆的“简直荒唐”惊愣在原地,别说,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气势还挺足。

回过神来时,余翘已经朝西边的复道下去。

她心中着急,步履匆匆,几乎是提裙小跑。斗篷半散,发束轻晃,裙摆荡出涟漪般弧度,压在墨发下的肌肤若隐若现,白皙细腻。

谢子合暗道坏事,连忙大步跟上,嘴里喊:“魏公主,不是这个方向,要往东走。”

听见身后的声音,余翘回神几分。

谢子合的步子迈得很大,没几步就追上余翘,他的指尖即将触到她的胳膊,恰在此时,一只手掌蓦地按在他手腕,止住所有动作。

余翘懊恼方才着急,竟然失了分寸,连忙停下脚步,转身问谢子合:“议政堂要怎么走……”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余翘愣在原地,清浅的呼吸微紧。

一别三年余,他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半张俊脸埋在光影中,五官利落分明,少年气不减。

深长的睫羽之下,一双深沉藏星的眸子墨色如玉,神秘诱人如昔。

容貌似乎没什么变化。

可周身气势却变得天翻地覆。少时的低调内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锋锐深沉。

只看一眼,便叫人心中生怯。

两人视线相触的一刹。

余翘陡然生出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那年站在樱花树下的少年飞快地离她远去,光影变化之间,就变成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赵墨。

一位掌握一国生死、甚至数国生死的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