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派人找郑公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郑使臣的耳朵里,他心中一惊,顾不得与人把酒交谈,匆匆朝东间这边而去。
半路上。
郑使臣公子猴遇到同样步履匆匆的岁留庸。
岁留庸神色稍显沉重,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瞧,是一块青色的碎布条和碎成两半的玉簪。
郑使臣面上带着笑容,语气和蔼地朝岁留庸打探道:“不知越王寻我国公主何事?”
岁留庸没回答,面色严肃地把手中东西举到他面前:“大人看看,这可是贵国公主的东西?”
郑使臣闻言神色一凛,忙低头看去,仔细辨认。
各国的风俗和文化相差许多,饰品和衣衫上的图样纹路相差尤其大。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郑国的东西,如此质地的玉簪和布料,只要郑公主才有。
“是我国公主之物。”郑使臣面色微沉,“发生了何事?”
岁留庸道:“有人看到贵国公主往东间去,老奴去东间,却没找到人,方才带着宫人四下寻找,只在东面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这个。”
闻言,郑使臣的眉头狠狠隆起,心中涌起一抹不妙地预感。
楚甜深得太后宠爱,若是出了事情,他这个使臣难辞其咎。
郑使臣神色染上焦急,连忙朝岁留庸道:“大人快带我去见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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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墨和余青灵还在先前的那间屋子。
余青灵并未睡沉,只是闭眼小憩,外面通传之后,她便从赵墨的怀里起身,端庄地坐在一旁。
赵墨撩起眼皮,瞧见岁留庸与郑使臣神色匆匆,眉头微拢。
“发生何事?”
岁留庸将事情来龙去脉道了一遍。
而此时,距离余青灵见到郑公主最后一面,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余青灵的视线落在碎簪上,细眉逐渐紧蹙。
按岁留庸描述,衣服是被香炉上突出的一块雕刻勾破的,簪子也掉落在香炉旁。
似乎是有人意图不轨,郑公主察觉后,拼命反抗。
那她是逃掉了、被绑了又或者……余青灵指尖紧攥,被歹人杀害?
方才岁留庸带宫人那般劳师动众地寻找,都没有听到郑公主呼救的声音,那后两者的可能性更大。
如此一想,余青灵的小脸紧绷。
赵墨垂眸,盯着那片破碎的青色布料,情绪晦暗不明。
郑国毫不起眼,郑公主亦是不出挑,谁会对她下手?
赵墨忽然偏头,看向余青灵,视线正好落在她深青色的衣裙上。
他心思缜密,常多思,哪怕是过错也不错过,神色逐渐阴沉。
没人眼热郑公主,可是燕京之内,想对魏公主下手,想让越魏龃龉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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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公主失踪的事情很严重,华阳台的宴饮暂歇,很快戒严。
所有人待在原地,不允许走动。
原本守在华阳台殿外的兵士倏忽间全部入内,分成两批。一批护在王上身侧,另一批人在殿内巡查,寻找郑公主的下落。
虞横与虞真真站在大殿一处,谢子合就在身侧。
世人说蜀地出美人,蜀王室的美人尤其多。虞横和虞真真的容貌都好看,谢子合也生得俊,三人往哪里一站,分外显眼。
这些时日,谢子合隔三岔五便往水云间跑,倒真的与虞横称兄道弟起来。
虽然谢子合明面上还喊虞横一声太子,私下里却开始叫虞真真妹妹。
兄弟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不是么?
虞横深深看谢子合一眼,问道:“谢大人不怎么不去越王身边?”
此时华阳台戒严,谢子合身为国之重臣,应当陪伴君侧才是。不料谢子合只笑道:“王上有命,不准走动,我身为臣子,得谨遵王命。”
虞横:“……”
他抬眼,看向匆匆朝越王方向而去的几道身影。三道暗色,一道红色,分别是丞相上官决、京令尹楚上原、国尉从慎和魏使臣魏成驰。
得知郑国公主失踪后,魏成驰心下便不安慌张,与赵墨所想略同。
直到行至东侧,看到站在赵墨身旁的余青灵平安无事时,心底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华阳台戒严已经过去了半盏茶,往日觉得弹指一挥的时间,却在此时此刻变得分外漫常而紧张。
原在东间与诸夫人说话的太后也来到赵墨身旁,一双凤眸瞥过余青灵。
聪明人总能想到一块儿去。
兵士挨个房间搜查,似乎要把在华阳台翻得底朝天,恰在此时,传来噗通一声巨响,在几乎鸦雀无声的大殿内,分外清晰。
很明显,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众人纷纷转头,朝外殿看去。
余青灵和赵墨所站的地方离窗户很近,在听见声音的一瞬,她提裙小跑到窗户边,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正在水中挣扎。
大片的衣摆在水面展开,奄奄一息地飘浮,细看容貌,似乎是郑公主。
寒冬腊月,哪怕护城河里引了温泉活水,依然冰凉刺骨。楚甜的腿抽筋了,挣扎时不自然,力道也渐渐变小,像要往水下沉去。
余青灵抿唇,须臾之后,她伸手去解身上繁重的外衫,另只手去拔发上簪钗。
她生于南国水乡,凫水这种事情于她而言如同家常便饭,说上一句入水化鱼,也不过分。
而且她自幼习舞,身段坚韧,力气比寻常女子大,在水中救一个姑娘,十分容易。
赵墨瞧见她的动作,眸光却冷了几分,几步上前,按住她手腕。
他阻止动作,冷声道:“从皎。”
偏头看向她时,眸色黝暗。
随着赵墨的话音落下,一道身影便从窗边掠过,扎入了水中。
余青灵心神紧张地看着护城河,没有察觉赵墨的视线,瞧见从皎将郑公主捞起,朝岸上游去时,心底松了一口气。
赵墨神色淡定,没受任何影响,有条不紊,“太医令。”
国宴大典,所有的准备都很齐全,不止有太医在此恭候,还有专为妇人诊病的女医在此。
太医令应声:“诺。”
提着药箱匆匆赶下去救人,身后还跟着数人。
没有越王的命令,所有宾客依然待在原地不动。
赵墨与余青灵顺着西边的复道下去,朝护城河的方向去。
上官决和楚上原留在华阳台,稳住人心惶惶。从慎带刀护在赵墨身侧,身后跟着数十名兵士。
太后、郑使臣和魏成驰紧跟其后。
一行人到护城河旁边的时候,女医已经在全力救治。楚甜呛了许多水,多数吐了出来,看样子保住了一条命,但仍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她的脸蛋苍白如纸,不见半分血色,湿透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颊侧面,狼狈而脆弱。
湿透的衣衫,被冬风一吹,冷如刀割,不禁轻颤。
好在楚甜身上已经披了数件衣衫,挡住冷冽的冬风,稍稍暖和几分。
余青灵细眉微蹙,冷风一吹,酒劲上来了,有些头疼,一时间也无法思忖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郑使臣连忙唤来女婢,将她抱上马车,就近去王宫里医治。
这场意外发生得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一场欢庆的宴席草草结束,宾客们心惊胆战。
赵墨身姿挺拔,立于人前,神色寡淡,似与平常相差无几。
然而诸人都知道,此时的越王已经乌云密布,恰在风雨欲来的前夕。
国之大宴,竟然出现了这种纰漏,实在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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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甜的性命保住了,却迟迟没有苏醒,又因此事涉及邦交,赵墨交给楚上原和廷尉令一同负责。
余青灵酒醉,混混沌沌了思忖了一会,便阖眼睡着。许是因为白日宴席上的惊变,她睡得不太安稳。
三更半夜时,余青灵被渴醒,正要唤郑娘给她倒杯水,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是在赵墨的寝宫。
再抬眼看看四下,乌漆抹黑,可能已至夤夜。
低头看去,床边冰凉,没有赵墨的痕迹。
余青灵起身,想去找点水喝。
她白日时所穿的深青礼衣已经被换下,换成了一身丝滑的霜白绸衣,乌发垂落至腰际。
这座寝宫余青灵只来过两次,还不熟悉,记得桌案上似乎有茶水。
四下太黑,她赤足走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摸索桌案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忽然撞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余青灵吓一跳,轻声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自己被榨干……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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