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珂领完生活用品就在?下层的一张空铺上坐着休息了一会,浑身疲软,她?也觉得很累。
叶湘和刘兰翠还在?收拾东西,不时?互相说两句话,或者跟她?说两句。因为都不熟,说的话便都是停留在?表面上的,比如问问彼此以前都做什么,各自家乡有什么不同。
蒋珂说两句北京的胡同,叶湘那就说两句上海的弄堂。上海的弄堂和北京的胡同大约是差不多的存在?,占地?很广,哪里都是。弄堂尽头也会有些小烟纸铺,或有家小酒馆。而在?上海这块土地?上,外国人留下的痕迹也很多。之前都是别国的租界,人被赶走了,生活过的痕迹却都留下了。尤其?外滩一片,紧挨紧的欧式建筑。
说完上海北京,刘兰翠腼腆笑着说她?所在?的小县城小村庄。现在?城里和农村的生活不一样,农村吃的都是大锅饭。土地?和牛羊猪狗都属于公社或生产队所有,你?给生产队干活,挣可怜巴巴的一点工分,就靠那点工分得些吃的。有时?候一家老小太多,挣的工分不够,基本都是挨着饿过日子的。
刘兰翠说:“要多给生产队干活,要不然没吃的。我小时?候,就经常给生产队放猪放羊。”
说到给生产队放猪放羊,蒋珂想起宋丹丹老师的一个小品,说什么薅社会主义羊毛。她?便笑了笑,看着刘兰翠问:“那你?薅过生产队的羊毛吗?”
刘兰翠听蒋珂问出这话来,便看向她?,说:“你?也懂这个?”
蒋珂还是笑,“薅回去?纺毛线织毛衣?”
叶湘听着也新奇,“这都可以的嘛?”
刘兰翠抿抿唇,“自己家里弄不起来,就我们小孩子胡闹薅了两次,再没有了。”
这都是些没什么紧要的各家闲话,说罢了,她?们又?说了说各自是怎么进文?工团的。叶湘和于怡姗差不多,打小就是家里培养的,跳舞跳得好。文?工团到她?们学?校招兵,自然也就考上了。蒋珂对自己的经历囫囵,只?说自己是主动报名考来的。
而刘翠兰的经历就有点丰富,因为家里是农村的,并没有这样的条件。
她?小时?候放牛放羊拾大粪的时?候,就爱清早雾蒙蒙的空气里唱几嗓子。在?那草地?上蹲着看牛羊的时?候,没事儿便翻跟头打滚,都是为了打发时?间。
可就因为翻跟头打滚没事唱几嗓子,被村里的宣传队队长看上了,让她?去?宣传队翻跟头唱歌做表演。到了宣传队那就每天都会练练,下腰劈叉大翻空翻这些基本功打小就练得很扎实。再后来,又?被镇上的宣传队挑选了去?,再再后来就是县里的。
然后,就从?县里的宣传队被挑选到了这里的文?工团。
刘兰翠把自己的经历说完,施纤纤带着于怡姗领完了生活用品正?回来。施纤纤帮她?抱着两床被子,进了门看两眼回头问于怡姗,“你?住哪个铺?”
宿舍里总共有四?个铺位,两张暗红漆木头的双人架子床,在?进门右手边靠墙并列摆着,两张架子床中间搁着一张同色的红木桌子,上面现在?正?堆着叶湘杂七杂八的行李。
于怡姗进来看了看,靠窗的上下两个铺位都被占了,下铺住了叶湘,上铺住了刘兰翠。
蒋珂从?靠门那张下铺上起来,看向于怡姗,“你?想住上铺还是下铺?”
于怡姗不客气,“我不喜欢爬上爬下,我住下铺,上铺留给你?吧可儿。”
家里条件好的女孩子会有什么表现,或者说一直生活在?众心捧月环境中的女孩子会有什么表现,就是于怡姗这样的。行李一件也不自己拿,都给别人,挑东西挑自己喜欢的,至于别人怎么样,扛她?的行李是不是吃力,睡上铺是不是喜欢,她?不管。
蒋珂对于睡上铺也没意见,让开?地?方让施纤纤把被褥放下来。
她?们的褥子是白色的,铺在?床上之后要再铺一层军绿色的被单。然后搁上同色军绿色的枕头,同色的被子。下面她?们还会学?,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儿。
施纤纤把于怡姗的被褥放下后,就微喘着气说了句:“你?们先收拾收拾,我回去?休息会儿,收拾完了去?一楼103找我,我带你?们去?洗个澡,然后吃午饭。吃完午饭,我会带你?们去?熟悉熟悉军区的环境。”
蒋珂和于怡姗都站得齐,跟施纤纤应声是,目送施纤纤出她?们的宿舍。
施纤纤一走,她?们就都放松了下来。于怡姗坐去?自己的铺位上休息,蒋珂歇过了,把自己放在?下铺的被褥往上铺搬,开?始铺床叠被收拾行李。
叶湘那边把自己的东西往床铺对面的柜子里摆,想跟于怡姗说话,但想不起她?的名字了,于是说:“愚公,你?和蒋珂都是北方人,听说北方人体格都比较高大,你?是挺像的。但你?要不说,我一定不当蒋珂是北方人的。”
于怡姗在?那平复气息,说:“南北方之分也不见这么严格,你?们上海的就没五大三粗的人了?一定也有。”
叶湘想想也是,就没再说这个。
于怡姗刚进来,才刚蒋珂她?们三个说话,她?也没参与上。这会儿又?要熟悉,她?想了想便说:“咱也别叫彼此的大名儿了,都叫小名儿吧。我知道蒋珂的,她?叫可儿。我呢,叫姗姗……”
叶湘打断她?的话,“姗姗什么呀,愚公就挺好的呀。又?好记,又?特别。”
于怡姗话噎在?喉咙里,片刻道:“愚公就愚公吧,那也得依我们的,你?就叫湘儿,她?就叫兰儿。”
刘兰翠回头看她?,“是翠儿。”
初听的名字总记不大清,这会儿应刘兰翠说:“翠儿,翠儿。”
北京人儿话音连得快,叶湘就说不出来,卷着舌头两字清楚地?重复了句:“翠、儿。”
蒋珂在?上铺一边铺床一边笑,铺好了把叠好的被子放去?床头的枕头上,伸着头说:“你?们一人说句家乡话得了。”
“好啊。”于怡姗拍拍大腿,“那我先来句北京话吧。”想了好半天儿,说出俩字:“姥姥!”
叶湘和刘兰翠懵,转头看她?。叶湘半天出声,质疑了句:“什么呀?”
“不懂不解释。”于怡姗看向叶湘,“你?呀呀啊啊哇哇的,你?说一句。”
叶湘拿着自己的水壶往墙上挂,“小册老。”
于怡姗和刘兰翠表示听不懂,蒋珂坐在?褥子上笑,就知道“姥姥”出来下头就没好词儿。
好歹刘兰翠说了句正?经有名的,“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如是,天南地?北的到一处,大约都是从?各家方言开?始聊起的。蒋珂还记得自己上大学?住到宿舍的第一晚,和宿舍里三个城市各异的女孩子聊天聊到半夜,说的也是这些。
这个时?候和那个时?候一样,大家对彼此都是陌生的,话语里带着客气和一种想要了解与接近的小小热情。等熟悉下来,找到与自己合拍那一个或是一群,就成了几年相处的密友。
蒋珂在?这一晚不知道自己会和谁成为密友,她?看着宿舍里的三个人,或娇俏或爽朗或腼腆,她?们在?这一刻,都是最光荣最生动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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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之前,四?个人把自己的生活用品、床铺柜子、脸盆架子都收拾摆置了整齐。然后蒋珂和于怡姗跟着施纤纤去?女兵澡堂洗了澡,去?饭堂吃了饭。下午施纤纤又?带着四?个人一起逛了军区,看过训练场,走过文?工团的每一个房间,从?小练功房到大排练厅,从?小礼堂到大演出厅。
施纤纤跟她?们说:“这就是以后你?们生活的全部。”
对于这些,于怡姗和叶湘都是很平常的态度,觉得没太大所谓,仿佛就是从?一个跳舞的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蒋珂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在?一整墙的大镜子前练功跳舞,可以走上舞台,心里生了期待,有了向往。而刘兰翠呢,是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她?觉得新奇,眼睛里满满都是难掩的欣喜与激动。
在?熟悉了军区以后,她?们踏踏实实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正?式进入了新兵连开?始参加新兵集训。每天基本都是在?练军姿,站在?阳光下被晒。还好这时?节不是夏天,蒋珂觉得也没多忍受不了,至少在?她?的身体可承受范围之内。一开?始的时?候,每天三公里的体能训练确实比较难熬,每次跑下来都觉得口腔耳蜗里全是血腥气,胃里空得像被刀刮过,特别难受,但坚持一段时?间下来也觉得慢慢轻松了。
因为她?们暂时?属于新兵连,所以就和文?工团还没有太大的关?系。每天除了密集的训练,就是吃饭和睡觉。也就叶湘有多余的心思,不时?就会摸空熟悉楼道里的其?他宿舍的人。拿着巧克力和糖水菠萝去?人那里问这问那,了解文?工团的情况。
她?们吃饭是在?新兵连那边的饭堂,睡觉倒还是在?宿舍。晚上训完拖着两条废腿回宿舍的时?候,有时?会看到施纤纤或者看到安卜昌杰明,都是招呼一声就过去?,没有太多接触。和别人,认识都不认识,自然连招呼都没有。
也就是这三个月,宿舍里的四?个人建立起了革命感情,说白了就是大家越来越熟,也越来越了解。
了解之后,蒋珂发现叶湘那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子就是个大八婆。于怡姗身上就有种生在?北京城长在?皇城下的自信自我,也强势。而刘兰翠呢,展示自我的时?候不多,她?在?于怡姗和叶湘这些人面前,多少还是有些不自信。蒋珂算是许多普通人中最普通的那一个,北京城里的姑娘,家里条件什么都很普通,所以平时?的表现也很中庸普通。不太会说谎,做事和她?的眼神一样,都很认真,从?不叫苦喊累。
于怡姗说她?,“没想到这么小的骨头架子,这么能扛。”
蒋珂笑笑,她?忍过比这更难忍的事儿。这些事情,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了。
三个月集训期很辛苦,但在?结束的时?候,又?会觉得很留念。
那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份,空气里到处都是燥热的因子。宿舍里的四?个人都黑了手和脸,镜子里一照心碎一地?。刘兰翠本来是小麦色皮肤,这会儿却不是最黑的。最黑的是叶湘,她?已经好些天不照镜子了。她?羡慕蒋珂,说她?只?晒黑了半个度。
蒋珂照镜子摸自己的脸,确实不是特别黑,天生的好皮肤是真的让人羡慕。譬如蒋珂不知道,自己的皮肤在?晒黑后,恢复得也特别快。
新兵集训结束的当天,四?个人洗了澡就在?宿舍的床上躺了一下午,并没有出去?,因为太累。
以往的三个月里每天都很累,每天集训洗漱完到床上要不了几分钟就全部睡着。以至于,连说闲话的时?间都没有。叶湘那憋的,都快憋出毛病来了。只?打听消息了,一直也没得空跟宿舍里的人说过。
今天算是闲下来了,午觉睡醒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便只?能聊天。
叶湘问大家,“进了文?工团了,你?们以后都有什么打算啊?”
这种事情,大概很少人会提上日程来想,她?问完后宿舍里沉默了一阵。还是刘兰翠先开?了口,说:“就是跳舞参加演出啊,还有什么?”
叶湘抿着嘴笑,伸头问蒋珂:“可儿你?呢?”
蒋珂说实话,“好好跳舞好好表现,入党提干,演出拿奖。”
叶湘听完后还是笑着的,又?问于怡姗,“愚公你?呢?”
于怡姗把胳膊叠起放到头下枕着,看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好跳舞,找个好老公。”
于怡姗确实说到了叶湘想说的话,这好老公的标准也很清楚,嫁到某个首长家做儿媳。就算嫁不出去?,也要找工作职业都很好的人嫁。似乎文?工团的大多数姑娘们都是这么想的,也拿这个做一条最好的出路。因为都觉得舞蹈不能跳一辈子,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所以要趁着这几年的好时?光,把自己的终生定下来。女孩子的人生,似乎就是嫁人相夫教?子。谁嫁得好,谁就体面。
其?实不管在?什么时?候,很多女性都是这种想法。现在?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也好,后来的二十一世?纪也罢,把嫁人当作人生终极追求的人不在?少数。
蒋珂躺在?床上听着,能听得懂于怡姗话里的意思,但是她?没接话,也没反驳。
“还是你?成熟一点。”叶湘在?床上动动身子,看着于怡姗又?说:“你?知道吗,我们文?工团就有这样的对象,只?是大家平常都不说,是我打听来的。”
于怡姗听她?说这话来了兴趣,问:“谁啊?”
叶湘声音突然放小,神神叨叨说了句:“安干事啊。”
于怡姗愣了会儿,“安干事?除了长得好看,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啊。当时?我们从?北京过来,我还让他给我扛了三包行李,他也没说什么就扛了。”
叶湘清了清嗓子,还是小声,“我跟你?们说,你?们不要再出去?说啊。虽然大家其?实都知道,但平时?没人会提这个事。”
于怡姗看她?磨磨唧唧的,便道:“你?快说吧。”
叶湘这便清了清嗓子低着声音开?始说:“安干事不普通,他是我们军区副司令的儿子,但是跟副司令的关?系特别不好,闹得有点僵,所以一般没人提这个事。其?实照他那种家庭,从?小就培养他军事上的才能,他不应该来我们文?工团的。但听说安干事对军政不感兴趣,也是因为这个和副司令闹僵的。副司令嫌他没出息不上进,闹僵之后就不管他了。安干事从?小又?多才多艺,钢琴弹得尤其?好,还会吹长号拉小提琴,就自己报名进了文?工团。我说直白一点,其?实他们正?经军人,不怎么能瞧得起我们这种文?艺兵,觉得都是花架子啊什么的。自从?安干事进了文?工团,跟副司令关?系就更差了。安干事的入党提干啊,都是他自己争取的。”
于怡姗听了意会,接叶湘的话道:“那确实是很不普通啊。”
“就是啊。”叶湘最喜欢别人跟上她?的节奏聊天,又?说:“虽然跟家里闹翻了,但怎么说副司令还是他爸嘛。他又?确实多才多艺,长得也好看,所以你?想,多少女孩子往上扑啊。”
于怡姗啧啧嘴,“那他花不花?”
“姐姐,这里是部队,能乱搞男女关?系嘛?”叶湘道,“不过我确实也听说了,他家里给他找好了对象,也是干部子弟,我们政治部主任家的女儿,叫吴晴。但是安干事不喜欢,然后不知谁传出来说他喜欢艳丽型的,还贬损说吴晴干瘦没肉。我们文?工团有个女兵叫郑小瑶,就是这一类型,听说是跟安干事谈过男女朋友。安干事还把她?带回家吃过饭,差点气得副司令掀桌子。但是后来两人没打恋爱报告,就不了了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算啦,原来的作话删了吧,恢复我高冷不废话的仙女形象!
大家还是直接看文吧,看到觉得不好看的时候弃了没事哒。
为了避免产生误导,以后啥都不说啦。
这是一篇随剧情和节奏自然发展的文,谁都不主。
有亲情有事业有爱情,什么都有(亲情都写过了啊)。
最后强调,男主很重要!老重要了!!!!
闹一下纯属我嘴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