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早上的体能训练时间是从六点四十开始,到七点十分结束。
跑操结束后,所有人都要到排练厅集合,开始一天的训练生活。
七点半开始毯子功的练习,单毯子功就要练两个小时。
因为文工团的舞蹈队不止是只跳芭蕾,各类舞都要跳,不时也还会派人出差去各地方学习地方戏,把新的东西带进文工团。因此,毯子功的练习也就必不可?少?。
毯子上要练的基本功也有很多,如拿顶(倒立)、下腰、前桥(前软翻)、后桥(后软翻)、虎跳(侧手翻)、踺子(后空翻)、跺子(侧空翻)等。这些基本功难度都很大,怕伤着舞蹈员的腰身,所以都需要在?毯子上进行练习。
今天在?毯子功开始练习之前,舞蹈教员周老师先给大家介绍了新来的几个同志,也就是蒋珂、叶湘、于怡姗和刘兰翠四个人。她稍微花了一些时间让蒋珂几个和舞蹈队的成?员相?互认识了一下,然后便安排她们开始参加训练。
因为她们是新来的,也就让她们先做拿顶下腰这些简单的动作。拿顶和下腰练扎实了,前桥和后桥练起来才会容易。
练功服也是新给她们发的,蓝色或玫红色的短袖鸡心领纯棉衬衫,一色黑的短裤,还有保护脚腕的灰色大袜和蓝色舞蹈鞋。
四个人领了舞蹈服去更?衣室换上练功服,便出来到毯子上开始跟大家一起练功。
蒋珂在?拿顶的时候细捋这两天熟悉下来的文工团里的情况,理清楚了放在?脑子里搁着。
文工团有舞蹈队、乐队、声乐队、话剧队以及舞美队等好几个分队。每队各负责一块,当?然人员有交互流动,需要哪里或者哪里顶得?上,就顶哪里,还是螺丝钉理论。
舞蹈队又分为舞蹈一队和二队,蒋珂和刘兰翠被周老师分在?一队,一队的分队长是施纤纤。于怡姗和叶湘分在?二队,二队的分队长则是蒋珂一直听说名字但没见过真?人的郑小瑶。
郑小瑶面上瞧着就是那种漂亮高?傲的姑娘,身材高?挑,五官明艳。蒋珂对她的印象,暂且也就这么点,无心关注很多,自?然不去多看。
捋完这些分队,余下的就是各类教员老师。这就更?多了,有教跳舞的那就有教声乐的,有教小提琴的自?然也就有教长号的。蒋珂不能把那些老师都闹明白,只知道舞蹈队的舞蹈教员周老师,乐队总指挥姓王,同志们都叫他王老师。
她捋完这些的时候,拿大顶坚持不住了,便松口气?放下腿来,站着歇了一会。
那个早上来排练厅伸头往里看并和安卜说话的中年男同志,是在?这时候出现在?排练厅的。舞蹈教员周老师先叫了他一声政委,然后便把蒋珂四个新同志拉了过去,跟她们说:“这是我们文工团的政委。”然后又跟政委说:“这就是这一届新招的四个新兵。”
介绍完,四个人齐声道一句:“政委好!”
而?政委看看她们,说了几句欢迎鼓励的客套话,便放了她们自?己练功去,没有更?多其他的。
部队里补充新兵这种事,并不新鲜。
和新兵见过面,政委想要更?多了解一些情况,便叫了周老师出排练厅。她站在?排练厅的大门外,迎着并不温和的朝阳,私下问周老师:“这四个新兵怎么样??”
周老师往里看一眼?,“能选进来才艺上肯定都是没问题的,墙角下腰那个,刘兰翠,能跳也能唱,打算安排舞蹈和声乐都跟上练。扎两个辫子拿大顶那个,叫蒋珂,是我在?北京招来的,很有舞蹈天赋。看家庭情况应该没有请过专业的舞蹈老师做过培训,但所有舞蹈动作都很专业,有些高?难度像郑小瑶都做不下来的,她也不含糊。我观察过了,这孩子认真?踏实,是个跳舞的好料子。”
政委听她这么说,也往排练厅里看了看,对号一下周老师说的人。他看到拿大顶的蒋珂,两根辫子倒垂落在?地上,只觉得?对她好像有点印象。
他看罢了收回目光,又看向周老师,说蒋珂,“既然很有舞蹈天赋,比郑小瑶还出色,那就重点培养一下。我们部队不就是培养人才的地方么,好苗子不能浪费。”
周老师冲政委点头,应声:“知道了,政委。”
政委稍微了解了情况便没什么可?说的了,也不耽误周老师的工作,让她继续回去督着姑娘小伙子们练功,自?己转身便要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叫住周老师,说:“麻烦周老师进去给我叫下安卜,让他到我办公室一趟。”
“好,政委。”周老师应声,不过问更?多跟自?己没关的事,转身回了排练厅。
安卜这会儿正在?陪着乐队练曲子,他还是弹钢琴,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快速地跳动。
周老师去到乐队指挥王老师旁边,跟他说了政委找安卜的话,王老师便让安卜暂时停止排练,让他先往政委的办公室去。
安卜这就搁了手从钢琴边站起来,退出乐队出排练厅去政委的办公室。
安卜是文工团的干事,负责的东西杂七杂八有很多。政委平时也有找他的时候,但今天找他,安卜总觉得?是因为昨晚饭堂泼粥的事情。
他的预感也没错,到了政委办公室,打开门行礼喊声“报告”进去,然后招呼还没打完整,政委就开口问了他:“听说你昨晚被文工团新来的女兵泼了一身热粥,是吗?”
安卜笑笑,和政委打哈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
政委指指桌边的椅子,“坐下说会话,渴了自?己倒水喝。被烫得?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没有,那粥不算太热,我又皮糙肉厚的。”安卜倒不渴,往椅子上坐下去,回了政委的话又问他:“您还听说什么了?”
政委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并没有很严肃的样?子,眼?稍眉角有笑意?,跟他说话像说家常,开口道:“听说那女兵拿着饭盆被烫红了手都没撒手扔饭盆,是不是真?的?”
安卜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就更?多了些,低一下头看向政委,“这个听说还是很贴近事实的,还是我接下了她的饭盆,拉她去水龙头下开凉水降的温。估计是怕一松手,再泼到别人,就咬牙忍住了。就烫成?那个样?子了,还端着饭盆想着认错呢,不敢走。所以啊,我哪能真?好意?思生气?啊?也不能跟新同志真?计较这点小事,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容易啊。”政委听罢了点点头,半晌又说:“认错道歉很及时,态度也很端正,事后又做了什么?”
安卜拽拽自?己的军装领子,“给我洗了军装,早上五点钟,天上还有星星呢,就把洗好晾干的军装抱到我宿舍门口等我。”
政委叠起胳膊往身前的桌面上放,“都是年龄不大的女孩子,进来文工团第一天兴奋,打打闹闹是可?以理解的,教育教育就行了。但这个姑娘的态度很值得?肯定和表扬,我们的革命队伍里,不是容不下犯错误的人,而?是容不下明知故犯还死不悔改的人。那样?的人,就是品质有问题。”
说罢了想了想,又问安卜,“这姑娘叫什么?”
安卜回答得?干脆,“叫蒋珂,北京招来的。”
政委知道安卜之前和周老师还有文工团另外两个去北京招兵了,这会儿会意?地点点头,又联系起周老师说的话,更?是在?心底肯定了蒋珂的能力?与为人。对这姑娘的好感就是这一下子猛地蹿上去的,眉头微微蹙着想了一下,忽又问安卜,“今天早上很早起来打扫排练厅的,也是她是不是?”在?排练厅看着她拿大顶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印象。
安卜笑起来,“没想到这种小事您也记得?。”
政委看安卜笑,忽拍了下桌面,感叹,“这小同志可?以啊。”
“我也觉得?还行。”安卜笑着接话。
就这样?,越说越觉得?这姑娘是可?塑之才,政委便长长嘶口气?,然后拿起一支笔来指着安卜,很是认真?地跟他说:“你这趟北京没白跑,给我们队伍带回来个好苗子。这样?,就按周老师说的,正式把她列做我们团重点培养对象。但也不用大张旗鼓说出去,先暗下培养培养再说。有天赋有才干又上进的,就再往她身上多用点心,到时候也能给我们文工团争光。如果担不了大任,也没关系。”
安卜点头,“都听您的安排。”做了大部分的事,还说得?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做一样?。
政委了解安卜,所以也真?不会想到他会做什么。这还看着他教育他,“你也抽空对新同志多上点心,帮助帮助新同志进步。你看人施干事,对新同志是不是一直很热情?新同志从家里过来了,年龄又都小,就需要你们这些老同志带着,要不然怎么融入集体?怎么融入我们文工团这个大家庭?”
安卜还是点头,很是正经地回政委的话:“您批评得?是,我会改改这个毛病。也分出点时间来,多帮助帮助新同志。”
政委看他这么说,态度诚恳,这就没什么话可?再说的,松口气?靠去椅背上让安卜,“回去排练吧。”
安卜听言就起身行礼,与他辞过,“政委,您忙着,那我回去了。”
政委看着他转身往门边走两步,想起该交代的事没交代,便又叫住他,补充没说完的话,“虽然昨晚的事没造成?什么大的不良影响,你也不怪她们。但该教育还是要教育,让她们以后公共场合稳重一点,不要再胡闹。我们虽然是文艺兵,好像就是蹦蹦跳跳坐不住,该坐住的时候也还是得?坐住。该跳的时候好好跳,该稳重的时候也要稳重。”
安卜回身点头,“我让小施同志跟她们私下说说。”
说罢又给政委敬了军礼,便出了办公室的门。出去后反手把门带上,沿着办公室的走廊出办公楼。
安卜对于政委这次找他谈话最?后得?出的结果很满意?,他都没想到事情凑一起会有这样?的效果。
泼粥的事过去了,他心里还惦记别的事情,因此一回去排练厅就叫了施纤纤出来。把她叫到门外站着,先传达政委的意?思,跟她说:“政委的意?思,昨晚的事,你找机会适当?地口头教育一下刚来的几个新同志,就算过去了。”
施纤纤明白他的意?思,冲他点点头,抬手抹一下额头的汗,气?息不稳地说一句:“政委不追究就行了。”说完了又问安卜,“还有什么事?”
安卜手插裤兜,站在?施纤纤面前,往后退了两步,往人不能看到的地方避了避。
施纤纤看他这举动,跟着他过去,并起手掌在?脸边扇风,气?息因为练功还不是很稳,直接道:“什么事?说吧,别人听不见。”
安卜不跟她绕弯子,也直接了当?开口,“新来的新兵,帮着多照顾一点。”
施纤纤听他说这话,有点没会意?过来,她一直很照顾新兵的。她舞蹈没有郑小瑶跳得?好,但其他的事一直做得?很好,要不然也不能入党提干。
所以这话里有问题,她有点明白后抬眼?看安卜,问一句:“谁?”
安卜还是很干脆,却不明说,只道:“我们从北京带回来的。”
施纤纤看着他微眯了眯眼?,在?脸边扇风的手慢下动作来,又问了句:“一队的还是二队的?”他们从北京带回来两个。
安卜轻呼一口气?,“明知故问。”
施纤纤这就彻底明白了,然后真?故意?反问了他一句,“是不是问你为什么要特意?嘱咐我多照顾她也是明知故问?”
安卜不再答话,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到施纤纤面前。
施纤纤看着他修长手指间捏着的金色锡箔纸包着的东西,抬眼?看他两眼?,不伸手接。
安卜轻轻吸口气?,又说:“三个月,每天一块。”
施纤纤抓下他手里的巧克力?转身就走,“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看评论了,去怀疑一下人生
然后把我买的九块零九毛钱的封面挂上
然后再来润色一下这章写得脑子有点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