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萌没多想,“等回去了,说不定你就能想起来了。”
“嗯。”
两人离开的时候,朏朏还依依不舍地扒着门框：“你们真的不需要打手了吗？”
“不缺，只缺个看家门的。”宁萌利落地拿开他的手，把门关上了。
两人一路向西,渐渐进入一个半透明的结界,云雾缭绕，数根高大的柱子矗立其中，看不见顶。
两人穿过柱门，踏上石阶,四下一片寂静，立刻发觉不对劲，相视一眼,朝前走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英招急急赶了过来,“若木,你怎么回来了？”
宁萌走在前头,问：“陆吾还没出来？”
他叹了一声：“可不是，他当初毕竟替我挡了那么一下,所以伤得最重。”
她回头看了一眼无人把守的柱门,再环顾周围,依然空空荡荡，“开明兽他们呢？”
“他们，都在众帝之台守着呢。”英招脸上还有被刚刚的话头牵起的自责。
宁萌点点头,“我过去看看。”
“对了，你这突然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看了他一眼，“倒也没什么，就是带我男朋友回来看看。”
晋麟闻言低笑。
英招视线划过晋麟，脸色却稍稍一变，凑近宁萌低声问道：“他就是你说的伴侣，那条人间的龙？”
宁萌挑眉，“那我还能有几个男朋友。不过，”她话音拉长，“严格来说他不是人间的龙，他以前也在昆仑待过。”
她意味深长看了眼英招的表情，径直向众帝之台走去。
越是靠近众帝之台，英招的脚步就越发沉重起来，三人渐渐都不说话了。
这一路上，再没遇到别人。
沉默了不知多久，转过一个弯，八座高大的四方台，两两相对就分布在眼前。
宁萌突然停住了脚步，叹息一声，“相柳近来一直没联系过你吧。”
看似寻常的问话钻进英招的耳朵，他立刻暗中握紧拳头，警惕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不然你怎么会如此仓促，不知道我会来，所以连假象都没来得及摆好。”众帝之台她一座一座看过去，摇摇头，“现在这底下镇压着的，到底是谁？”
“我等了一路，你还是不想坦白。你真当我傻？”她侧过头去认真打量他的面孔。
晋麟在她身后站定。
英招脸色变换，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你帮着相柳逃脱了镇压……”宁萌话中温度渐渐降低，“不，我想想，甚至是，在那场大战开始之前，你就已经跟相柳勾结好了是吗？”
英招默认了。
“原来是有了你的暗中帮助，那些恶兽才得以重击了昆仑的守护神，也难怪你没受什么伤。”她了然地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你跟我们一起守护了昆仑这么多年，为什么对我们倒戈相向？难不成你也是怕自己有朝一日陨落，信了他们的鬼话，觉得我们私藏了所谓的不死药？”
英招两手微微震颤，脸终于从阴影中抬起，“不是。”
他胸口起伏，恨恨吐露心声：“我只是不服！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凭什么，明明我与陆吾同等神格，他掌管着仙界以下九域，掌管整个昆仑，而我却只能看管小小的园蒲！这不公平！”
“不公平。”宁萌恍然，帮他总结：“所以你一直嫉妒着陆吾。”
“才不是嫉妒！他根本没有比我厉害到哪去！”
宁萌摇摇头，“其实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陆吾的实力确实比你强。我看你们每次切磋，他就算故意放水，你也只是输得不那么难看。而且全昆仑公认，陆吾长得最帅……”晋麟突然微笑，不轻不重地捏捏她的肩。
她顿了顿，“假如我男朋友还在昆仑，那可能就是并列第一了，看你跟我男朋友的对比，就知道你实在比不上。”
“更别说心胸了。”
英招被两人的小动作气得发抖，想到什么，恶狠狠回道：“是啊，我是比不上他，全身龙鳞尽毁，竟然还能活下来，甚至重新化龙，实在是厉害。”
宁萌半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英招被她的反应一愣，顿时兴奋起来，“原来你还不知道？你当初本体中了相柳的毒，药石无医，他刚刚化龙，为了救你，可是生生剥下了全身龙鳞。”
他不怀好意地看向晋麟，“刚长出的龙鳞，一片片撕离血肉的感觉如何？还是亲自动手，是不是痛彻心扉？”
晋麟沉下脸，没回他，只是按着宁萌的肩转了过来，捂住她的眼睛，轻声道：“别信，他故意骗你的。”
英招又仰头大笑，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我骗你？哈，你既然知道相柳在人间，想必已经有所交集吧，那相柳有没有给你看过一片龙鳞？按他的作风一定会给，那龙鳞就是我交给他的，这件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我到现在可都还记得那声龙吟，昆仑上下，谁没听到，谁听不出有多痛苦，等我赶到场，你本体已经完好无损，他却跌落人间，我便是在那时捡到了遗留的一片龙鳞。”
“他对你，还真是情深意切啊！只可惜，你倒是把这一切都给忘了。”英招哼笑一声。
宁萌拉下晋麟放在她眼上的手，“对，他对我情深意切，陆吾也对他的小媳妇一心一意，就你，什么都没有。”
英招被堵得重重咳嗽起来，“呸，什么小媳妇，就是棵野草！”
话音未落，宁萌已经欺身而上，手刀落下，英招匆忙往旁边一躲，随即不知从何处跑来一群山羊似的土蝼，将宁萌与晋麟两人团团围住。
晋麟一脚踢开宁萌身前的几只，宁萌顺势冲了出去，朝英招逃跑的方向追去。
一声雁鸣响起，巨大的牛身斜里横出撞上宁萌，宁萌身子一翻，坐上牛背，两手握住坚硬的角用力一掰，诸怀痛得又是长鸣不断，歪歪扭扭一路撞上了四方台壁，四蹄朝天翻了过来。
宁萌立刻跳了下去，四面八方又蹦出一批妖兽张牙舞爪涌来，她皱眉，这些都是本应被关押在台下的恶兽，都是英招干的好事。
台下——她一拍脑袋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连忙跑到众帝之台中间，按下机关，伴随着轰隆巨响，台面四移，几只鸾鸟冲天而出，身后几只虎身豹身的神兽也接连跳了出来。
来不及检讨自己失职之责，神兽们立刻投入了战斗。
宁萌将被制服的恶兽重新镇压，轻喘了两声。
“英招跑了。”
宁萌望着门界方向，“他肯定会去找相柳，到时候一锅端。”
晋麟见她脸色不太好，干咳一声，“你的本体在这吧？我想去看看。”
宁萌看也不看他，径直向西边走去。
她身份特殊，所以树身一直在昆仑，只是分神去了人间。
晋麟跟上，见她只低头走路不说话，悄悄牵住了她的手。
宁萌任他握住手指，无动于衷。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满树赤红的花，她看着前方，“你其实已经想起来了，故意不告诉我的是吗？”
晋麟闷声答是。
宁萌只要一想到那时他有多疼，就觉得自己满身树皮也被硬生生剥开了一样。
“你让我什么事都要告诉你，为什么你却不告诉我？我的事对你来说是‘必要’，你对我来说就不是了吗？”
“对不起，我怕你……”
“你怕我自责？”
晋麟听着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绕到她面前看去，一眼就望进一汪水潭，他手指轻颤，在她脸上抹去。
“可你确实是因为我才掉到人间的。”
一滴水落下，晋麟连忙接住，他想缓和一下气氛，“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了龙鳞，光秃秃的一长条可能很丑，所以不想告诉你。”
水滴加速落下。
晋麟立刻否认：“不是，也没有很丑，我不记得了，可能我一落到人间就退回龙鲤的样子了。”
两滴水加速落下，“所以你因为我，可能差点就被人类捉走吃掉了。”
晋麟慌慌张张，笨嘴拙舌，“怎么会，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长这么大了。”
一串水滴落下，“你因为我受了重伤，才发育不良，长这么慢的。”
对比朏朏之前一天一个样，他人形长了三十年才长到现在这样，真是太惨了。
晋麟哭笑不得，“你现在倒是不嫌我老了。”
“我什么时候嫌你老了！”宁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没有，是我自己想多了。”晋麟指腹在她眼角揉了揉，“别哭了。”
“其实不怪你，你与相柳打斗的时候，被我化龙的事分了神，这才中了毒，深究起来，原因在我。”
但说起来，他心里却透着甜，这是不是说明，那时候她就对他有了好感，所以在担心他。
“对不起。”宁萌贴向颊边的手指，“我还把这些都忘了。”
晋麟看着她，这才有了些委屈之意，“对，你忘了，那时我们还有个约定。”
“什么约定？”
晋麟一本正经：“我们当初约好了，如果我能成功化龙，你就嫁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晋麟为什么能有女朋友了吗？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齐齐不是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