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心情沉重地从树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解释:“哦,我路过,不小心被树枝绊了一下。”
余菁和桑萱面面相觑,互相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怀疑的光芒,但又没有证据。
余二姑娘皮笑肉不笑:“世子殿下多加小心哈。”
桑淮看着余菁那漠然嬉笑的神色,一时更受刺激。
想到前几日自己竟还低声下气地承诺日后要温和待她,只觉自己可怜又可笑。
一向骄傲的世子殿下脸上几乎快要挂不住了,只想当场拂袖而去。
可是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还站在原地。
其实余菁心中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如此平静。
做完那个梦后,她虽然嘴上说着这只是个梦不能当真,但总是觉得那场景那感觉隐隐有些熟悉的真切感。
更何况那梦对于她终究是不同的,它更像一个救赎一个仪式,仿佛是一把钥匙,本该能打开她心中尘封的某一扇门,却好似被她不小心遗失了。
于是,总有一股子怅然若失地情绪在心头徘徊。
再见桑淮,其实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余二姑娘自认聪慧异常地将它提炼为:
对世子殿下理直气壮抢自己猪蹄的事儿多了些理解与包容……
久久无人说话。
桑萱左瞧瞧右看看,总觉得气氛不大对劲,摸摸鼻尖打破尴尬:“阿兄今日怎会在御史府内?”
世子殿下抬头看天,声音云淡风轻:“我来取书,去书房的路上恰好路过这里而已,时候不早了,我先行一步。”
余菁的院子在最北边……书房…貌似在最南边吧…
委实是跋山涉水般的路过啊。
常穆再瞧见自家世子的时候,已是在御史府的书房前。
世子殿下的脸色怪异的很,眼角眉梢全凝簇着冷意,仿佛数九寒天,眉眼上都结了层冰棱子。
余征和桑淮的脸色都不大好,一个拿书一个接书,全程再无寒暄。
出了御史府的门,常穆缩着头没敢多言,自家世子却主动开口了:“你那日说的对,这书里的奇闻轶事还真让我给遇上了。”
常穆被自家世子这冷嗖嗖的声音弄得浑身鸡皮疙瘩:“殿下这是怎么了?”
世子殿下只是冷笑:“爱忘就忘罢,本世子不稀罕。走着瞧,从今日起,咱谁先理谁谁是王.八.龟。”
常穆苦巴着脸没说话,觉得自己真的很想再信任一次世子殿下并真心实意地为他鼓劲打气儿的,可他发现真的…太难了!
余菁这边也正苦巴着脸,一筹莫展,她平生第一次见到桑萱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
余二姑娘从桑萱断断续续的抽噎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那日街上人流如织,桑萱正带着人搜集坊间传言状元郎即将被招为驸马的流言出没之处。
隔着重重人影,桑萱一眼瞧见了人群中气宇轩昂的许晏。
她艰难地拨开人流,跨过层层阻碍,眼瞧着就快走到许晏面前的时候,忽的脚下一绊,正正摔在了许晏的脚下。
桑萱本想装个可怜博取许晏的驻足,但一想许晏那一贯冷淡的性子,想必会任她自生自灭,于是收起心中的歪心思,准备若无其事地直接站起来。
谁曾想,她还未来得及站起身,就见许晏已俯下身一把将她抱起,直到一处空旷之地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一不留神就要弄破了。
桑萱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从没见过许晏不但不避开她还如此在乎她的样子,只晓得晕乎乎地瞧着他满脸紧张焦灼地低声询问她:“疼么?”
语气里汹涌澎湃的温柔关切几乎要把她溺毙。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仿佛炸出一朵极尽绚烂的烟花,她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轻轻贴上他那因担忧而抿的泛白的唇。
他的眼睛陡然睁大,眉头渐渐紧锁,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何等惊人之事。
她难堪地闭了眼,想退开又不舍,最后只静静地等待那个即将将她推开的力量。
可是一切并未如她所料,他竟没有一掌将她推开。
一切都如梦一般失了控。
他没有拒绝她,甚至轻轻拥住她,不让她滑落在地,他甚至回应了她的吻,仿佛与她一同陷入了无边的痴迷之中。
桑萱的脑海里,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巨大喜悦,来势汹汹,几乎要把她的全部理智淹没。
这个吻终究没有停留太久,他终是轻轻推开了她,却将一个轻若羽翼的吻印了在她的唇角。
桑萱脸色绯红、脚下发软,直到回到自家王府中,才稍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她失声尖叫、一蹦三尺高,几乎要把那屋顶震穿戳破。
那时她以为,她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是她错了。
自那日起,她再未寻得一次与许晏说话的机会,他在躲她。
偶尔一回遇见他,他似乎更加冷淡了,他甚至连礼数也不顾了,擦肩而过的时候,不但眼风都不扫一下她的方向,就连往日那客客气气的一声“郡主殿下”也不见了。
就这样…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