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肆拾】

屋内传来二?人的谈话,余菁只闻其?声,未能见?人,简直抓心挠肺。

“属下去询问了大师,大师之言与王爷的猜想基本一致,单单此物并不能真?正?能发挥效用,余姑娘的特殊体质才是关键,此物唯有在余姑娘手中方?能有效。”

“唯有她一人有此体质?”

“大师说他并未卜算到其?他类似体质的人。”

“嗯,下去吧。”

女?魔头的功力?在任务完成之后便已恢复,身?形如鬼魅,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此地。

这个体质特殊的余姑娘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余菁在一旁叉着腰,笑得洋洋得意?,这天底下独一份的特殊体质,让她不骄傲都难。

笑着笑着,却又忧愁起来,可也正?是因为这天底下的独一份,才引来了这些祸事。

这显然都是些心术不正?之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她特殊体质,甚至还能窃取到她一向藏得妥帖的鱼鳞片。

虽然余二?姑娘自己也偶尔会用鱼鳞片使点小坏捉弄别人,但这些人费这么?一番工夫,想必不会是捉弄别人那么?简单,一看就是心怀不轨、别有所?图。

再看那女?魔头,回去后似乎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到了晚上?却换了衣裳出门。

夜还不是很深,院子却静的仿佛无人的荒岭。

女?魔头没走太远,只是去敲了同院另一间房的门。

这院子里住的皆是效力?于同一个主人,规矩极严,非必要情?况,众人相互之间是不能多做交流的,因此无论白日黑夜,各人皆将房门紧闭以防多生枝节。

房门打?开,门后是一女?子,余菁微微蹙眉,竟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

女?魔头开口唤人:“秋娘,我想跟你聊聊。”

秋娘这名字……也好生耳熟。

这次余菁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在路上?拦住她的男子口中说的不正?是秋娘这个名字吗?

秋娘上?下打?量了女?魔头一番,又探头看看四周:“进来说?”

这秋娘生的楚楚,说话却利落:“何事?”

女?魔头亦开门见?山:“你是否失去了很多从前的记忆?”

秋娘沉默了片刻,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是,有何指教?”

“不知能否告知我你记忆之初见?了何人?”

女?魔头双目如炬。

秋娘对上?她的眸子,眸光幽幽:“这恐怕与你无关罢?”

女?魔头弯唇一笑。

“不知主人若是知晓你私会外男当如何作想?”

“这位姐姐真?是有心了,对我这么?一个新来的无名小卒都如此关怀,果真?是生了一颗剔透玲珑心。”

“过奖,如此,秋娘可愿与我说道一番?”

秋娘面无表情?,嘴里的话却软和下来:

“一点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姐姐想知道,当然无妨。一个小姑娘,十几岁的模样。”

“她可是姓余?”

“这我便不得而知了,我那时?和她匆匆见?了一面,她便晕倒了,晕倒时?她旁边的另一姑娘似乎唤她……‘阿菁’?”

余二?姑娘站在一旁:“……”,忽然就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悲怆。

女?魔头起身?,抱拳,转身?朝屋子门口走去。

“多谢。有缘再会。”

秋娘在她身?后语声幽幽:

“你不怕我告密?”

“你不会。”

“是吗?”

女?魔头没有回头,淡淡道:

“我想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可悲的傀儡人。

秋娘声音坚定,仿佛宣誓一般:

“不,你错了,我们并不一样。过了今夜,我便会跟主人坦白一切,不仅是今夜之谈,连同我之前的事,全都一并坦白。我只知主人于我有恩,我只会效忠于他,其?余一切与我无关,以不会受制与任何人。”

女?魔头这才半侧过身?,轻飘飘地觑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如此,那就请便吧。”

呵,原来竟不是个傀儡人,是条忠犬,果真?是不一样。

忠犬。仿佛被一锤子砸上?了脑门,余菁忽然就明白了他们口中所?谓的“主人”要利用自己特殊体质的原因,耗费十几年养出一个傀儡,耗时?费力?又极易生变。

可若是能够将已长成的人清除记忆便简单许多,一张白纸,想要怎么?涂抹皆随自己心意?,省时?省事又省心,生变的风险大大降低,短时?间便能训练出一条比傀儡更可信的忠犬,可不正?是妙事一桩。

想及此,余菁不禁遍体生寒。

余姓,名中带菁字。

凭女?魔头的手段,这些已绰绰有余。

女?魔头从去找秋娘那一刻起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窃密、背叛、擅自行动,每一样都是致命的禁忌。

可那有怎样呢,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好过日日煎熬坐以待毙。

这世间本就无人在意?她的死活,包括她自己。

蝼蚁尚且偷生,可她的人生却连那蝼蚁都不如,又有何生趣可言?

若一个人连死都不惧,这世间对她来说便再无阻碍。

余二?姑娘觉得女?魔头大概是真?的魔怔了,连夜探到御史府,忌惮于御史府的重重守卫并未立刻动手,只是不眠不休的蹲守,待到第二?日自己一出门,就被她掳了个正?着。

至于鱼鳞片,她本就没有归还,信誓旦旦要为主人大计再多试几日,总管以为她立功心切,便也没再多言,毕竟他心知此物不在余菁手中便与废物无异。

这么?一路看过来,余二?姑娘心中明晰不少。

这女?魔头果然是得了报应却不想承受报应的苦楚,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她余高人第一个不同意?!

余二?姑娘撇撇嘴,立刻招来鱼鳞,将女?魔头记忆里有关自己和鱼鳞片的那部份全部清除干净。

这便是余二?姑娘在两难的危险之境中想到的脱困之法,她从来没打?算助纣为虐,打?从一开始答应,就是想好了要除掉女?魔头记忆中有关自己的部分,而其?他一切记忆则原原本本保留。

女?魔头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这鱼鳞片归她余菁掌控,自然是想让人忘记何事便忘记何事,哪由?得她挑拣。

纵使蛮不讲理绑了人,也休想如愿以偿。

这是余二?姑娘身?为一个被绑高人最后的倔强!

鱼鳞片化成一道金光没入女?魔头的眉心。

余菁和女?魔头同时?睁开眼。

四目相对,女?魔头的目光还是一贯的幽冷,让人捉摸不透。

余二?姑娘摸了摸鼻尖,移开目光,竭力?镇定地低头去解脚上?的绳子,余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女?魔头处,观察她的反应。

“你是何人?”

余二?姑娘的心砰砰直跳,甚至还有些头晕目眩,但她知道,她成功了,只要这最后一关她能蒙混过去,她就能脱困了!

她缓缓抬起头,张了张口,刚想合情?合理地胡诌一番,还未出声,却发现女?魔头的眼神?在一瞬间犀利了起来,余菁心底一颤,以为出了什么?差错。

再定睛一瞧,女?魔头的头微微偏向一侧,锐利的眼神?似乎是落在不远处的洞口。

洞口嶙峋的山石衬着一方?灰黑的天色,仿佛是恶兽张开的大口。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风吹过时?,洞口呜呜作响的声音。

余二?姑娘缩了缩脖子,风把她的心也吹得空荡荡了似的,忍不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再转头,女?魔头已不在原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然侧立在洞口附近。

余二?姑娘傻了眼,这架势还让她怎么?偷偷溜掉?

……这女?魔头莫非有读心术,猜到自己要逃,所?以守在洞口?

想不明白,余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的头似乎越来越晕了,眼皮也沉重起来,可是女?魔头不言不语的样子委实让人心内不安,只好强打?了精神?注意?她的动向。

洞口忽有人影闪了进来,本藏身?在阴影处的女?魔头见?了来人竟不再躲藏,走出来躬身?抱拳:

“主……”

女?魔头似乎想说什么?,迎面而来的男子却并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一掌拍在她的胸口处。

男人掌风凌厉,女?魔头立刻被击飞出去,后背撞在了洞壁上?。

“砰——”

女?魔头捂住胸口,嘴角立刻浮现出一道血痕,却连一声痛呼都未曾发出。

余菁意?识已经朦胧,眼前的场景模糊成白茫茫一片,即便这样,光听声音,也能感受到女?魔头应当是极疼的。

那男人打?了人,竟遥遥与她说话:

“余姑娘,莫怕,我很快便能将歹人处理干净,带你出去。”

“……”余菁想摇头,她并未想过要谁的性命,可她此时?早已没了说话摇头的力?气,眼前一片金星闪烁,只隐隐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偏偏脑袋又混沌一片根本无法思?考。

这头,余二?姑娘的上?下眼皮已几乎要连成一线。

那头,男子正?举剑刺向女?魔头的胸口。

洞口呜呜的风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嗓子眼。

洞口那一小方?天地被火折子映亮了,风吹得火苗忽明忽暗,有两个人立在那跳跃的光亮之中。

“叮——”

本应刺向女?魔头的剑被打?落在地。

余菁听到动静,早已眯缝成一条线的眸子费力?地向洞口看去,却只勉强看到其?中一人的腰间玉佩。

那人手中的火折子将玉佩照映出莹润的光泽,玉佩下一条宝蓝色的穗子轻晃摇曳。

似乎有人唤她的名字,那声音焦急而关切,却仿佛有抚平惊慌的魔力?,让她紧绷的心舒缓下来,她努力?想去辨识这声音的出处,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睡过去。

女?魔头心如死灰,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在此处,她只知自己兢兢业业做个傀儡十几年,未做错任何一事,到最后却连为何要被主人处死都不配知晓,委实是可悲可笑。

她本已准备就此结束这可笑的一生,刺向胸口的剑却骤然被打?落,她惊诧抬眼,却在看见?缓缓向她走来的那人时?,愕然睁大了双眼。

他不是死了吗?

男子的脸上?有盈盈的笑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漫不经心地和旁人说着话:

“瑞王殿下,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瑞王望向来人,眉间的双眉锁印皱成一团。

“沈星彦?”

随即便冷哼一声,看向女?魔头:“你果然早已有了异心。”

沈星彦,嘴角的笑意?湮灭,不动声色地横跨一步,挡住了瑞王的目光,眉眼间染上?冷意?:

“瑞王殿下,输了便疑神?疑鬼可不是个好习惯,承认技不如人倒还坦荡些。”

瑞王眉眼阴郁,似有阵阵黑气从双眉锁印处汩汩冒出,整个人看起来诡异又邪气,哪里还有平日温润和善的模样。

很快,面色又恢复如常,仿似浑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本王没工夫跟尔等宵小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

说着,便转身?往余菁的方?向走去。

桑淮早在看到余菁的那一刻便想要冲到她的身?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贴着洞壁缓缓歪倒下去,他来到她身?旁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这副无知无觉的模样,连呼吸都轻的吓人,她的脖子上?有狰狞的血迹,嘴唇苍白干涸。

他惊慌失措地抱起她,牙齿都在打?颤,一颗心仿佛被木棍捶打?了千万次,闷疼闷疼,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的好王叔却连这也要半道阻拦,美名其?曰:男女?授受不亲。

如果目光能化成刀刃,桑淮觉得自己恐怕早已将这位好王叔千刀万剐,可他不能,他只能冷冷地瞧着这个虚伪的男人,用尽全力?平静道:

“滚。”

余菁是被酱猪蹄的香味唤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沈星彦:想不到吧,伪装傻白甜,爷是专业的!感谢在2020-03-1419:14:43~2020-03-2823:2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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