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打断

因为过于没有礼貌,巫谨在进了局长办公室之后还被尹讳铭摁着。

在局长进来之后,尹讳铭直接了当道:“考核完成了。”

“确实。”局长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巫谨,“他……”

“说来话长,报告我会让秦璐璐他们给你的。”尹讳铭看了眼老老实实的巫谨,又道,“我带他过来登记一下。”

“把他分配到和我一起就好了。”尹讳铭说到这里,又停顿一下,继续道:“秦璐璐他们能转过来吗。”

“可以的。”局长点头,说着,他又看了巫谨,“你们小队的队长……”

“陆仁的能力不错。”尹讳铭打断了局长,他自己本身其实不常出山,除非遇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行。”局长点了点头,“待会儿带巫谨过去登记就行了,不过巫谨的话,五险一金里面的养老险和生育险不需要。”

尹讳铭终于松开了巫谨的嘴巴,巫谨张嘴刚想问,尹讳铭就接下了话茬:“养老险得扣一部分你自己的工资的,你想清楚。”

巫谨瞬间明白过来,闭嘴了。

“那个。”局长在尹讳铭他们站起来的时候叫住了尹讳铭,“巫谨住您那边吗?你们待会儿怎么回去?”

“嗯,坐地铁,待会儿给巫谨弄一张公交卡。”尹讳铭自己并没有留私用的车,那对他而言没有必要。

被尹讳铭拉出去之后,巫谨才开口:“公交卡?你的那辆车呢?”

“那辆车是局里的。”虽然确实是尹讳铭买的就是了。

“你没有车吗?”巫谨诧异,尹讳铭都工作这么久了,连一辆车都没有么?

“没有。”尹讳铭摇头,他没有看到,巫谨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一路走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巫谨了身上。

巫谨,千年前被封印的不化骨僵尸,比魃还要恐怖的存在,据说完全没有共情能力,冷漠又无情。

“话说。”巫谨看着手机上搜索出来的五险一金介绍,“我可以不要五险一金吗?我觉得医疗险和工伤险都没有必要……失业这个可以留着。”

“不行。”尹讳铭拒绝了他,“你不一定不会受伤。”

“你太小看我了。”巫谨叹了口气。

“而且没有住房公积金,你怎么买房?”尹讳铭又问。

“我不需要房,我都不需要睡觉。”巫谨据理力争。

“不一定,你的力量慢慢回来,你总有一天会变得和人类差不多,有喜怒哀乐,说不定还会困。”尹讳铭摇了摇头。

“我可以住在你家。”巫谨又道,“所以我不需要买房。”

“……不行。”尹讳铭打断了他,“你以后大概率会搬出去,你也说过了,等你的感情完全之后,你对我的感觉应该不怎么好。”

“我毕竟是封印你的人。”

“有道理。”巫谨点点头,他又想了一会儿,继续询问,“你觉得我那个时候会和你打架吗?”

“不一定。”到了地方,尹讳铭领着巫谨进门,让巫谨去拍照,做登记,“我尽量让你不暴走。”

巫谨被里面的女同事带着拍照,最后拿到的证件的时候巫谨还欣赏了半天,欣赏他自己:“我在笑诶。”

“你确实挺喜欢笑的。”虽然巫谨不见得真有多开心就是了。

“你的呢?”巫谨朝尹讳铭招了招手,“我想看看。”

“没带在身上,回家了给你看。”尹讳铭没有拒绝,在巫谨登记完之后就先带着巫谨走了。

去地铁站的路上,巫谨顺便买了两块锅贴啃。

“先给你一个星期的适应期,我带着你到处去转转,把银行卡办下来,然后把工地里欠你的工资和这次任务的提成给你。”尹讳铭说着,忽然注意到周围人眼神不太对劲。

平时尹讳铭一个人走路也会吸引人注意,但大部分人不敢直眼看他,毕竟尹讳铭的气质还挺吓人的。

想到这儿,尹讳铭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的巫谨。

巫谨吃着锅贴懵逼的眨眼睛:“怎么啦?”

尹讳铭视线向下,发现两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在了一起,很显然是巫谨握过来的。

尹讳铭盯了好半天,巫谨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这个天气太热了。”他不想松开。

而尹讳铭也懒得管这些,随便巫谨牵着,导致一路上从老人到小孩儿,各个都盯着他们看。

同性情侣牵手不算少见,毕竟这儿是一线大城市,只不过尹讳铭和巫谨俩人长得太厉害了,站在一起冲击感成倍上涨,而且俩人还都是长头发。

只是尹讳铭穿着西装,巫谨就只是一身休闲的衬衫加裤子,看起来还像个学生似的。

再加上尹讳铭板着脸,巫谨兴致勃勃的打量周遭的景色,看起来尹讳铭的年纪要稍微大一些。

“尹讳铭?”巫谨压低了声音,他知道自己如果大声嚷嚷的话,尹讳铭会控制住自己,“为什么好多人都没什么头发?这是潮流吗?”

“……不是。”尹讳铭咳嗽了一声,“他们也想要头发,长不出来。”在如今这个年代,脱发已经成了个大问题。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他们非人类并不需要担心这个。

巫谨懂了:“所以他们看我们,是在羡慕我们的头发对吧。”

坐在巫谨对面那两个姑娘的头发加起来都没有巫谨一头的多。

尹讳铭怀着复杂的心情看了眼巫谨和自己紧握的手,昧着良心赞同道:“不错,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巫谨对尹讳铭的称赞非常受用。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去了尹讳铭的住所。

到了门口之后,巫谨脸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这个院子是你的?”

“嗯。”尹讳铭点头,这儿是挨着郊区一块地方,尹讳铭在这儿住了几百年了,前前后后翻新过几次,不过大体还是没什么区别。

是一座中式的小庭院,被保护的挺好,周遭也是差不多的小庭院,不过住客来来去去的,走了好几批。

这地还是当年尹讳铭走关系留下来的,现在也差不多快成一个展现当地建筑风格的景点了。

这些年文化保护,没人再打这块地方的主意。

“你这么穷的吗?”巫谨直接开了口。

尹讳铭:“……这话从何说起?”要知道他现在这院子,这装修,这面积,去拍卖的话,那可是能够上几亿的。

这还不加上里面那些拿出来就足够震惊四座的文物……这房子本身就是个老文物了。

“还是这种老式的装修。”巫谨叹了口气,摇摇头,“虽然我也挺喜欢这种的,但你这不值钱啊。”

“啊?”尹讳铭一下子没有理清巫谨的脑回路。

“有钱人应该是这样装修。”巫谨伸手在手机上扒拉,搜索“有钱,装修。”然后把图片给尹讳铭看。

那种浮夸的,金光闪闪的,带着水晶大吊灯的,中西合璧,土不土洋不洋的东西。

多立克式罗马柱旁边摆个大青花瓶,看的尹讳铭莫名其妙。

尹讳铭沉默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点头:“对,我很穷。”他不想跟巫谨解释了,费功夫。

巫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皱着眉拍了拍尹讳铭的肩膀:“我不嫌弃你。”

“……进去吧。”尹讳铭没有回应巫谨的话,领着这头僵尸走了进去。

推开门,眼前就是一面大的影壁,巫谨盯着影壁上的浮雕看了一会儿:“这上面穿战甲的是你?你真自恋。”

“还好,一个朋友送的。”尹讳铭领着巫谨进了正房,而后让巫谨坐下,自己去了耳室换衣服。

“唔。”巫谨左看右看,伸手敲了一下身侧的木桌,而后又去看木桌上面雕刻的花纹。

越看越觉得这个雕工他有些熟悉。

耳房有一面大的琉璃镜,尹讳铭把外头的西装衬衫脱掉,脱到最后只剩下了一条内裤。

尹讳铭皱眉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镜子里映出尹讳铭的模样,只是那肌理分明的身体上布满了黑色的痕迹,像是裂缝一般。

而原本尹讳铭灰青色的眼瞳似乎有些泛红。

看见这样的自己,尹讳铭抿了抿唇,事实上他不太确定到底是自己转化的快,还是巫谨力量增长的快。

尹讳铭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那些负面情绪会达到一个临界点,最后破土而出。

到时候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尹讳铭也不清楚。

七颗镇尸钉消失了三百年,这三百年来都是尹讳铭在汲取那些怨气。

他不像巫谨,他无法析出那些情感,那些人的记忆,仇恨,那些腌臜的心思,都聚集在尹讳铭的脑内。

尹讳铭活得久,他活了三千多年,一个人的负面情绪被吸纳进来,也不过江河入海。

可这种东西无法析出,随着人越来越多,感觉就像是一个一两厘米的小伤口最终溃烂成了脓疮,覆盖了尹讳铭近三分之一的躯体。

尹讳铭知道自己状态已经非常不对劲了,因为脑子里面一直有另一个声音。

一直有另一个声音让他放弃这一切,何苦为人类去奔波呢?人类的劣性是永远改不掉的,他被反噬的还不够吗。

那些所谓的朋友,死的死,背叛的背叛。

“尹讳铭!”巫谨这家伙门都没敲就进来了,“那个桌子是不是无相雕的呀?”

直面尹讳铭的裸背,巫谨愣了一下:“哇。”他在感叹尹讳铭身上恰到好处,充满力量感的线条:“我能摸一下吗?”

“巫谨!”尹讳铭感觉自己额头直突突,咬牙切齿的盯着这只脑袋不太灵泛的老僵尸。

“诶。”巫谨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

被打断了思绪的尹讳铭深吸一口气:“你能摸到个什么?!你只能摸到个温度!你能不能别看到个什么东西就特么上手要摸?!”

狗也要摸,副局长的脑门也要盘,刚进门的时候还伸手摸了一把门口石狮子的牙!

这家伙他能摸出区别来么?!

巫谨以为尹讳铭是在认真的征求自己的意见,他也同样认真的摇了摇头:“我不接受这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