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近半载的孟家当家孟朝歌今日可算是回府了,由于谈成了塞外那一笔大生意,一个高兴便把全府上下都打赏了个遍,更是给两个夫郎与女儿们带回来了各样的奇珍异宝。
乐溪、孟姝与玉雪之同一众孟府奴仆将风尘仆仆的孟朝歌迎入前厅就餐,孟朝歌将将归来,姣好年轻的面容上带着重逢亲人的喜悦,她在上座就座,视线掠过坐在正对面垂眸专心吃菜不发一言的玉雪之,落在坐在她身旁正瞧着她满眼思慕之色,对她嘘寒问暖的乐溪身上。
孟朝歌唇角勾起,笑道:“溪儿,夏日将至,你之前不是总同我抱怨暑热难解么?往后再不用受那燥热了,我已为你寻得一块千年寒玉,只需放在房里便可有一室清凉。不过现下还是初春,我先命了人放在储物室里,待要用之时溪儿你便直接去取了。”
“妻主如此惦记着溪儿,溪儿这心里边儿都高兴的不成样儿了!”乐溪掩唇笑着,眉目之间尽是风情。
而这些话玉雪之仿似未曾入耳一般不为所动,只心里为迟迟未归的孟娆担忧着。孟姝倒是停下了同餐桌上珍馐美味奋斗的嘴,嚷着:“母亲可给姝儿带礼物了?姝儿也要礼物。”
“为娘怎会忘了姝儿?只不过......”孟朝歌顿住话语,似乎才意识道一件事儿的样子,蹙眉问:“怎么不见娆儿?可是又犯了病卧在房里?”
终是问了。还不待玉雪之作答,便听孟姝扬声告状道:“妹妹身子可好着呢!知道母亲要回却还在外面同一些下三滥的人鬼混!”
玉雪之捏紧了筷子,咬了咬唇,抬头直视孟朝歌却正对上孟朝歌探究的眼神,他心下一颤,开口道:“是雪之教女无方,还望妻主...莫要怪罪于娆儿。”
“娆儿真如姝儿所言同什么下三滥的人在一起?”
“绝无此事。”
听得玉雪之一口否决,孟姝张嘴便要揭发,却听父亲乐溪道:“姝儿童言无忌随口胡诌的,妻主莫要听她胡言。”说罢给了孟姝一个警告眼神,又道:“姝儿再不可如此顽皮诋毁妹妹。”
“可明明!......”
孟姝话说到一半,便听小厮禀报二小姐回了。玉雪之算是松了一口气,回来就好。
孟娆无可避免的挨了训,但她心知自己错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委屈,只不过爹爹与母亲关系本就比较僵,她还如此不给爹爹长脸,孟娆埋怨了自己一把,想着待会儿私底下再好好跟爹爹认个错。
好在孟朝歌才回来第一天,这些小插曲并没有过多影响她的好心情,她还是将早备好的礼物赏了下来,给孟娆与孟姝的是一对紫玉平安扣,一人一个,据说是前朝宫廷的宝贝,绝无仅有千金难求。给玉雪之的则是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字帖,玉雪之道了谢,打心底却不甚在意孟朝歌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由于玉雪之与乐溪地位相同都是平夫,是以孟朝歌并没有专门说住在哪位夫郎的院里,她有自己的庭院,今日刚回府,因长途跋涉过于劳累,便早早的回自己院里歇下了。
晚上,金玉苑内。
“爹爹!方才用饭时为何要帮那病秧子说话?”
孟姝一想这事火气便直往脑袋上冲,之前因着有母亲在她不好发作,现下一回金玉苑便立马冲着乐溪发起了牢骚。
乐溪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女儿只觉头大的厉害,也不知她是因为年纪小还是不太聪明,他老早就同她说过不要随便惹玉雪之,可她偏就如此冥顽不灵!
让奴仆们都退下,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同孟姝说:“姝儿!你怎的还是不懂?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沉不住气,你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人,绊脚石我们确实要清理,可也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可爹爹!那玉雪之他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吟诗作画有什么可怕的?!”孟姝不太明白。
有什么可怕?乐溪将目光从孟姝身上移开,凝视着空气中不知名的某点。他很久以前也和孟姝一样觉得玉雪之不足为惧,直到...知道那人的存在,那个人,不是他们目前能惹的起的。
“姝儿,他背后的倚仗足以让我们父女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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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孟娆与玉雪之这边,孟娆一回康乐阁便主动向冷着张脸的爹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玉雪之见女儿这真心认错的小模样便也没过多给她甩脸子,只叫她再莫要出去同那个小乞丐来往。
孟娆心下极为不愿,可爹爹态度才刚刚好转,她不愿再惹他不快,嘴上答应心里却想着明日接着磨爹爹。
可真到了第二日,却完全不如孟娆所想,昨日用的伎俩今日变本加厉的用上了也不顶用,玉雪之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再出去。
怎么办呢?孟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闷的想着,爹爹那怕是行不通的,可她说什么也要出去,不管怎么样,要么不承诺,可承诺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孟娆冥思苦想想了半天,脑中忽然灵光乍现,爹爹那不行,她难道就不可以求别人吗?比如说,樱兰?
孟娆小脑瓜里想好了计策,觉得十分可行,胸有成竹的打开门直奔玉雪之所在的帐房。
书童静湖静静的为玉雪之磨着墨,时不时瞟一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玉雪之,忍不住在心里想: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想刚回府的当家的?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安静的搭在精巧的檀木算盘上半晌没有动作,另一只手上所执的毛笔因蘸了墨主人却久久不下笔而终是滴下一大颗浓墨来。玉雪之这才回过神,放下笔,起身。
玉雪之发现自己想起之前孟娆那失望委屈仿佛要落下泪来的眼睛便无法专心做手头上的事,自己这是怎么了?女儿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满足她呢?一个乞儿,女儿若真是喜欢同他一起玩又何妨?大不了收入府中做个杂役。
“公子,不做账了吗?”书童静湖问。
“恩。”
听得玉雪之应声,静湖忙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桌上笔墨,随即走上前替玉雪之打开门,不料却正碰上正准备敲门的二小姐孟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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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娆不知为何爹爹之前态度那么坚决,现下竟主动提出要带她去看那个小乞丐,不过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反正她是大喜过望。同爹爹坐上自家的轿子,指引轿夫到了昨日那个破庙那儿。
与昨日不同,今日孟娆一下就找到了那个小乞丐,原因无他,只因他早早的就候在了破庙前。
孟娆不知到他遭遇了什么,之前清澈见底的明亮眸子里此刻却灰败空洞,悲伤流露。
孟娆上前递给他食盒,问道:“你怎么了?”
小乞丐接过食盒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打起了一点精神认真的看着孟娆。她还是那样的瘦那样的秀气,腰间却多了一块格外引人注目的紫色玉质平安扣,他仔细的看着她,从额角调皮的绒绒发丝到脚下兰色绣花鞋面上将将沾染上的尘土,他都要一一看清,一一记在心里。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那天孟娆和小乞丐说了很多话,虽然大多数都是她在问小乞丐只做简短回答,可她仍旧很开心,乐此不疲。
玉雪之不做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良久,太阳开始西下,外出行乞的乞丐渐渐回来他们才道了别。
而孟娆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一别便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