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儿,早些歇下吧,莫要太担忧你父亲了,他...会没事的。”
孟朝歌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孟娆出神的凝视着母亲离开的背影,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时,她是渴望母亲的爱的,可母亲留给她的永远都只是一道冷漠的背影,她甚至都畏惧于跑到母亲身旁拽着她的衣角撒娇,她那时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孟姝与乐溪那么好,对她、对爹爹,却总是不冷不热。
她还记得她曾问过爹爹,“爹爹,为什么娘亲看起来不太喜欢我们?”
那时爹爹只是笑了一下,她看不懂那个笑,她只是隐隐觉得爹爹虽然笑了,但是她却感觉爹爹好像比哭还伤心。
“爹爹喜欢阿娆便好了。”爹爹这样跟她说。
这许多年过去,如今再回想起来,她渐渐明白,爹爹那时笑容里的东西,叫苦涩。
在孟娆的心里,爹爹是完美的,无论是举世无双的容貌,还是温润君子般的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她明事理之后,总是会想,为何那样出尘的爹爹,会选择一个浑身铜臭的凡俗女子做最终的归宿,她一直心存不解,但这样的问题却是万万不敢去亲自问爹爹的。
后来在青玉门呆的时日久了,不只是这疑惑淡去了,就连对母爱潜意识的渴望都消失了。
可是......
母亲深情凝视父亲的样子,还有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晶莹泪光,对自己这个女儿破天荒的关怀之意。
种种这些现象,孟娆心里渐渐清明。
爹爹同母亲之间一定是有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的,不然心如明镜般雪亮的爹爹又怎会嫁予母亲,然,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让母亲对爹爹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呢?孟娆无从得知。
但现下这情况,估摸着是母亲见爹爹病了,很多事情都在一瞬之间想通了罢。
不过,孟朝歌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孟娆已经不在乎了,她惟愿爹爹以后能够真正开心的生活,正如他们一同居住的院名——康乐苑,健康、快乐,如此而已。
“小姐,您要不先回去歇着吧?”
樱兰的声音将她从万千思绪中扯了出来,她抬手轻按了下干涩的眼睛,“我先进去看看爹爹。”
“...是。”
孟娆走进里间,眼角的余光扫过孟朝歌方才坐过的地方,很平整,倒是看不出来半点痕迹。
她走到床边,心疼的看着爹爹难看苍白的脸色。想到之前樱兰同她说的那一番话,孟娆眸光一凛,也不知是何人竟然敢如此害她的爹爹,当她是好欺负的?可别让她找出来,不然甭管你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要将他千刀万剐。
忽的,孟娆看到平躺于床榻之上的玉雪之眼睫轻颤,随即便睁开了眼。
“爹爹,你怎么醒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咳咳...无碍,阿娆,”玉雪之声音很虚弱,全然不似他口中所说的无奈,他喘了口气,放在床边这一侧的手轻轻抬了一下,继续道:“阿娆,你且坐下。”
孟娆忙不迭的依他所言在床边坐下,她见玉雪之的面色越来越差,忍不住伸手轻触了下他的额头,谁知指尖下的肌肤竟是渗人至极的冰凉。
“爹爹!你!”她低呼出声。
孟娆知晓如此症状绝不是他们所说的没事,可她终归是个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十六岁少女,先前若说还算淡定,可此刻面对这般于她而言无能为力的事,她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与无措。
她下意识的想要喊樱兰过来,然而一只冰凉的手却搭上了她的手腕。
孟娆看着玉雪之的眼睛,可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或者说,是她看不到。
“阿娆,咳咳,听爹爹说。”
“...好。”她咬咬唇,压下心头的慌乱不安应声道。
“明日便回青玉门,跟着清玥,别再回来了。”
玉雪之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常小事一般,可这话却如同平地惊雷,震的孟娆半天都说不出话。
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中那般多的疑问她一个也没问,只是说:“这次,爹爹可是和阿娆一起?”
“阿娆,你已经长大了...”玉雪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所以,又是让她一个人吗?
孟娆脑中一片混沌,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她垂下头,不愿如此时刻还去忤逆爹爹,张了张嘴想应声,却发现那个“好”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爹爹让她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怕她受到牵连,而青玉门掌门清玥那里无疑是她最好的避风港,可,正如爹爹所说的,她已经长大了,所以不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要去躲避,再艰难她也仍旧选择面对。
孟娆眼神慢慢坚定,她抬首望向似是已然入睡的玉雪之。
“爹爹,阿娆这次不能听话了。”
孟娆心意已决,离开前为玉雪之掖了掖被子,待走到外间,樱兰仍候在那,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熬了一夜的樱兰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精神气也明显不足起来。
“小姐是要回房歇息了吗?”樱兰问。
“恩,明日我再过来。”孟娆瞅着樱兰,稍作一顿,又说:“你且将你知道的都整理好,明日全都告诉我,是全部。”
樱兰从未见过这样态度强硬坚决的小姐,她一时之间有些愣神,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应道:“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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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咏春河畔,初冬落了叶子显得光条条的大柳树下,一身着黑色斗篷不知男女的人面朝河水负手而立,这人的身后站着两位毕恭毕敬的黑衣人。
“事情,都办妥了?”
“是的,主上。”
“亲眼见他死了?”
“这...中了那毒,必死无疑。”
“呵...所以莫岚?你呢,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