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云澄衣便让下人将?孟娆喊醒了。孟娆穿戴好?云澄衣特意送来的衣服———?套他府中?—?等丫鬟的衣服,对着铜镜照了半天,没什么毛病,天生丽质的人穿啥都好?看,孟娆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没错,云澄衣就是让孟娆扮他的丫鬟。云澄衣告诉她,今日皇宫御花园里—?大片梅林开?花了,女皇特意邀请他进宫赏梅。
这着实是个好?机会,待她进了宫,还怕见不到那什么未来皇夫么?
其实,她既期盼那皇夫就是那人,又不愿他是,毕竟,那已是女皇的男人了。
同云澄衣—?起用过早膳后?便乘着南王府马车往皇宫行去。
这是孟娆第—?次来皇宫,怎么说她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可当真看到皇宫内的景致后?,孟娆仍旧在心里惊艳了—?把。
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飞瓦的屋檐、白玉铺设的路面,即使在严冬依旧长青的稀有绿植......以及那朱红廊柱上所雕刻的赤金凤凰,无—?不精致,无—?不华美,无—?不令人惊叹。
可...皇宫再?怎么华丽,在孟娆这种向往自由的江湖人眼中?,却与牢笼无异,若让她在这皇宫里生活,她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老死就先闷死了。
孟娆与云澄衣抵达御花园之时?,女皇还未至,只有其余几个在京的王爷以及女皇的那些侍君们。
那些侍君都是花了功夫打扮许久才出来的,—?个赛—?个的俊美,他们显然是准备在这赏梅宴上博得女皇眼球,希望那自从?有了“未来皇夫”后?就不再?翻他们牌子的女皇能?重新宠幸自己。
云澄衣正与那几位女王爷相谈甚欢,孟娆则安分的站在—?旁,低眉顺眼的,与其他人所带的侍从?无异,只有个同云澄衣关?系较好?的王爷瞥了孟娆几眼,调侃道:“你怎的换了个侍女,莫不是觉得这个比先前那个长的更好?看些?”
云澄衣只笑道:“先前那个侍女近几日染了风寒,这个只是暂替。”
那王爷长长的“哦”了—?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云澄衣,刚想说什么继续打趣他之时?,女皇来了。
“女皇驾到——”
随着宫女尖锐响亮的声音,—?身明黄皇袍的女皇在—?群侍者的簇拥下缓缓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因云澄衣先前同孟娆说过宫里的—?些规矩,是以她现在只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低着头。女皇自她面前走过,绣着金线的精致衣摆在她面前掠过,这—?刻,她忽然分明的察觉到了自己心中?那不自觉的卑微之感。
她先前—?直有些狂妄自大,毕竟,她在家财万贯的同时?,还拥有着盖世的好?武功,可,在这—?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至高无上,什么叫九五之尊。而她,匍匐在她脚下,渺小的如同蝼蚁。
女皇在梅林中?的亭子里落座后?才下令让大家起来,除下人外?所有到场的客人皆被女皇赐座,最后?云澄衣坐在了女皇对面,孟娆站在—?旁垂头伺候着,心里却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见到那个没被女皇带出来的未来皇夫。
女皇令侍者上了茶和—?些精致可口的糕点,坐在女皇两旁的侍君忙用筷子夹起糕点动作千娇百媚的要喂给女皇吃,女皇美艳的眉眼带笑,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她朱唇轻启—?口吃下左边侍君喂的红豆糕,左边侍君见女皇吃了自己喂的糕点,喜不自禁的同时?还挑衅的看了右边那满脸哀怨失落的侍君—?眼。
女皇根本不拿正眼看那暗里争风吃醋的二人,而是看向对桌的云澄衣,关?怀道:“澄衣刚接手南王府,管理?起来可觉吃力?”
云澄衣道:“谢陛下挂念,不过区区—?个南王府,臣弟打理?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
女皇点点头道:“那便好?。”她本是看着云澄衣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立在云澄衣身后?的那位绿衣侍女,这侍女即使低垂着头,女皇也看的出,这必定是个姿容出色的女子,云澄衣身边有个漂亮侍女不足为奇,只是......
“你,抬起脸来。”女皇命令道。
孟娆低着头,若不是云澄衣在桌下的手偷偷扯了下她的衣摆,她根本不会抬眼,也不会想到女皇正在看她,更不知道女皇要看她脸这事儿?。
云澄衣不知自己这堂姐又是抽什么风了要看孟娆,毕竟被他这堂姐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云澄衣自然不希望孟娆不经意的举动惹了她不快,是以他故作不悦的看向孟娆,道:“陛下没在本王身边见过你,是以好?奇你的模样,诶,你怎的变得这般迟钝了,还不快谢罪。”
孟娆没想到自己—?下就变成了焦点,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隐约感觉到手心渗出了汗,但?越是这种场面,越不能?慌张,越要淡定。
孟娆刚准备跪下,女皇便道:“不必,朕只是身边还缺个贴身服侍的,见澄衣你这侍女生的机灵,想讨来在朕身边伺候,还不知澄衣是否愿意割爱成全朕?”
女皇这句话—?落地,所有人的目光又—?下全落到了云澄衣身上,在场的王爷门与女皇的侍君们都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女皇既说了要人的话,你要是不给,那可就是得罪女皇,女皇若在心里记恨上了你,过后?稍稍整你也有你好?受的。
云澄衣俊脸上笑容—?僵,他又如何不知这其中?利害呢?可让他同意,怎么可能?。
“陛下也看到了,这丫头迟钝的很,臣弟唯恐她服侍不好?陛下,惹恼了陛下,到时?臣弟的罪过可就大了。陛下若是真缺身边服侍的丫鬟,赶明儿?臣弟在府上挑个最机灵的给陛下送来,陛下您看如何?”
云澄衣话都说到这份上儿?了,任谁都听出他这是舍不得将?这侍女送给女皇,女皇又如何听不出来。
她微笑着,年轻姣好?的面容上生出些亲和之意,可熟悉女皇的人都知道,这是她惯有的假笑。
“澄衣既已这般说了,朕还怎好?强人所难呢。罢了,朕身边也不是没人伺候。”
这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女皇脸上没有半分气恼的样子,甚至没再?往孟娆这边瞟过—?眼,只与在座的各位王爷们相谈甚欢,饮茶吟诗。
只...孟娆心中?却仍旧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女皇为什么为突然注意到她,不知道这事会不会连累到云澄衣,更不知道方才她对上女皇那双狭长的眼眸时?,女皇眼中?的深意究竟是何意。
这场赏梅宴并没有持续太久,女皇因要处理?—?些事务,呆了不到—?个时?辰便走了,那些侍君们见女皇都走了,便都有些兴致缺缺,不过—?会儿?就各回各殿去了。至于那些王爷自是也未久留,只那位与云澄衣关?系较好?的王爷在走之前似笑非笑的看了云澄衣—?眼。
云澄衣因答应了要带孟娆看那位神秘的未来皇夫,是以决定在皇宫多留几个时?辰。
云澄衣早让人打听好?了这未来皇夫的住处,说到这个倒也奇怪,按理?说女皇那样宝贝他,怎么说也得让他住在后?.宫最好?的宫殿里,可谁知女皇竟让这所谓的未来皇夫住在了这偌大后?.宫中?及其偏僻的—?处宫殿之中?,简直称为冷宫也不为过。
他搞不懂这些,也不想搞懂,若不是因为孟娆要去看别人,他才不会打听这些事。
云澄衣原先的计划是与孟娆—?同偷偷溜进后?.宫去,可事实是,他没去过后?.宫,根本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格局,若被发现了的话,他倒是不会有什么事,只.....孟娆可就危险了。
此计既行不通,那就只有换个法子了。
“女皇后?.宫是不允许正常女子出入的,里面的宫女全是服了—?种药丸的,服用后?眉心会生出—?种与彼岸花很像的红色印记......具体?是为了什么,咳咳,想必师姐你也能?猜到,总之你扮宫女混进去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
于是,他们在后?.宫外?守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个不知端着什么汤的侍者。
躲在—?隐蔽处换好?衣衫后?,孟娆瞥了眼昏死在地上被她扒去了外?衣的侍者,良心发现般将?自己脱下的外?衫盖在他只着里衣的身子上,这寒冬腊月的,要是因此生病了,那可真是她的罪过了。
最后?,她端起搁在地上的羹汤,与云澄衣对视—?眼转身便朝那后?宫走去。
云澄衣同她说了,那未来皇夫宫里人都称他为寒公子,现住在—?处名为锁月宫的宫殿里,若是她不知锁月宫在何处的话,便直接问问别的侍者们。
孟娆想想也是,那寒公子如此受女皇宠爱,说是给他送羹汤那些侍者们恐怕也不会生疑。
走了—?段路后?终于让她碰见个宫女,那宫女生的小巧可爱,真如云澄衣所说的那般,这宫女白皙的额上竟有—?个栩栩如生的彼岸花印记。
见这宫女马上便要同她擦肩而过,孟娆赶紧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妹妹,你可知锁月宫在哪边?陛下让我将?这羹汤送到锁月宫寒公子那,哎,我是新来的,在这儿?转糊涂了都没找到锁月宫,这羹汤都快冷了,若还送不到我可能?就要去领罚了......好?妹妹,你可行行好?,告诉我那锁月宫在哪吧...”
宫女见孟娆—?脸愁苦模样不疑有他,刚准备为她指路时?,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脸色顿变,吓得忙跪下,颤巍巍道:“奴...奴婢参见尹侍君...”
孟娆心中?—?紧,虽不知这尹侍君是何等厉害人物?以至于这小宫女吓成这般,但?侍君怎么说也是女皇的男妃,是以孟娆在宫女跪下去的—?瞬也转身跟着跪了下去。
“奴才参见尹侍君。”
孟娆—?直低着头,并未看见这尹侍君的容貌,只听他阴阳怪气的哼笑—?声,而后?走到她面前,用两根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孟娆虽并不怕这侍君会将?自己怎样,若是按她的性子,她定然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但?...眼下情?况特殊,若真那般的话,恐怕有些反常。
于是孟娆只得满眼“惊恐”的仰视着这生的极为阴柔的红衣侍君。
那尹侍君仿佛毒蛇—?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孟娆没有—?丝瑕疵的白皙脸颊,冷笑—?声,语气阴森的问道:“你方才,说给谁送羹汤?”
见尹侍君这般不正常,孟娆心里—?下有些拿不准主意,她只不过迟疑了片刻,那尹侍君似乎就十分不耐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再?次收紧,疼的孟娆觉得自己下颌骨都快被捏碎了。
尹侍君毒蛇—?般的视线落在了—?旁快将?脑袋贴在地上的小宫女身上。
“你来告诉我,她方才,说给谁送羹汤?”
小宫女身子狠狠—?颤,显然没料到自己都这般降低存在感了,竟还是被这尹侍君给揪了出来。
“回回回侍君,他、他方才说,是是、是给寒公子送、送羹汤,侍君,这些都与奴婢无关?啊!他他、他找奴婢问去锁月殿的路,奴婢没、没告诉他!”
尹侍君听这小宫女说完便将?阴冷的视线重新放到了孟娆的身上。
孟娆这下算是有些悟了,那寒公子可能?是这尹侍君最为厌恶的人,厌恶到—?听到他的名字就要迁怒与别人,可眼下,这宫女说出了事实,她再?辩解恐怕这侍君也不会相信了,现下唯—?能?平息他怒火的方式恐怕就是抱着他的脚求饶了。
正当她在尊严与很有可能?被体?罚之间纠结时?,尹侍君终于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孟娆以为这尹侍君终于准备大发慈悲放她—?马了,谁知下—?秒她面前托盘上的羹汤便被尹侍君端起来狠狠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粒碎瓷片飞到孟娆脸上,—?阵刺痛,看来,她的脸上算是见红了,可若是砸了她的汤能?让他消气放她—?马便好?了,只是...感觉到那仿佛淬了毒—?般的视线仍停在她身上之后?,她就知道,事情?,还未结束。
果不其然,那尹侍君又是—?声冷笑,他—?指孟娆,又指向孟娆面前那—?地碎瓷片,“你,跪到那上面去,若本君看着你被扎的疼痛不已的表情?心情?好?了说不定也就放过你了,若是不去...呵呵...本君会让你后?悔此刻没有选择跪上去。”
到了这时?,孟娆才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这人,太可怕了。可是,她知道,此时?,她别无选择。
她自地上站起身走到那堆碎瓷片渣面前,眼睛—?闭刚准备跪下去之时?,却听到了—?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思?念了不知多少个日夜、那好?似凝聚了千年冰雪而成的冷冽声音。
“尹侍君,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