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向桌上的笔记本伸出了手,试探着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但?遗憾却又意料之?中的是,出现在他眼中的只有褚鸿哲的记忆。
五年前,就在燕静池带着他们蹲守平安公寓不到十天的时间,褚鸿哲就已经找到了曹乐康的所在。
但?他不动声色,没有告诉视他为好友的燕静池,而是独自摸到了曹乐康的公寓,骗开对方的门,打?晕了曹乐康,而后撬开书房,如同书房真正?的主人一样巡视这个房间。
然后他很快发现了公寓里藏着的一切秘密,于是他做了个决定?:他要接手曹乐康的一切,无论?是对方的公寓,还是那具尸体,又或是被对方孕养的红衣。
于是,褚鸿哲毫不犹豫地杀了曹乐康,将对方的尸体砌进?墙内,之?后,回到学校后,褚鸿哲又随便找了个借口退出了蹲守公寓的人群。
紧接着,他又根据九回大江极阴之?地的位置、附近的路况,以及方圆一千米之?内的人流量综合考虑后,圈出了一个最适合下饵的地方,又圈出了一个最适合杀人的地方,最后,工具到位,他终于开始自己的行动了。
褚鸿哲的计划非常简单,也非常有效。
他借助化妆和黑暗的掩护,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脚受伤了的红衣女人,在地铁站台附近的路灯下坐着,看到有人路过便向对方呼救求助,恳求对方送她回家。如果?是女性,褚鸿哲就会直接将人带到大江边上的偏僻处,脱下伪装,痛下杀手;而如果?是男性,褚鸿哲就会将人带回曹乐康的公寓,在公寓将人迷晕后杀害分尸,再用行李箱把?尸体运出,抛入极阴之?地。
那时候,“地铁站台的红衣女人”的怪谈还只在网络上被人偶尔提及,因此并没有人对此生?出警惕,也令褚鸿哲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只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杀了近十人,受害者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曹乐康三?年的积累!
但?到了这时,地铁站台急剧增加的失踪人员,在社会层面和警方处引发了极大反响,而关于“地铁站台的红衣女人”的怪谈也以极快的速度流传,给?褚鸿哲的杀人行动增加了极大的不便。
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的,褚鸿哲发现,他那天真愚蠢的“好友”燕静池似乎发现了他的行动。
褚鸿哲不知道燕静池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褚鸿哲自认自己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绝没有丝毫破绽,可?燕静池看他的目光却还是越来越奇怪,有几次甚至差一点就撞破了他的行动!
褚鸿哲知道,燕静池该死了。
于是,那一天,2016年6月9日晚,燕静池与他蹲守平安公寓的好友三?人,便在褚鸿哲的诱导下,五人同行,在夜色中来到了公共教室。
“听说笔仙游戏很灵,我们来玩笔仙游戏吧。”
褚鸿哲知道,燕静池应该还有话想对他说,或许还准备好了一肚子?劝说他自首劝说他回头是岸的话,但?褚鸿哲并没这个兴趣听。
他的陷阱有条不紊,他的杀心只增不减。
他以笔仙游戏为借口,将这些人骗到公共教室,而后提前在这个教室做出了电路老化的模样,只等这四人被他灌醉后,就放火将它们烧死。
可?就像曹乐康没想过会有褚鸿哲这么个意外一样。
褚鸿哲也没想过他们的这个笔仙游戏会招到真正?的鬼!
那天晚上,在进?行过招笔仙的仪式后,燕静池几人开始发问了。
他们问的第一个问题是,燕静池的妹妹是不是曹乐康所杀。
那时握着笔的人,正?是燕静池与褚鸿哲。
于是褚鸿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动了起来,画了一个圈。
——这天晚上,他们真的请来了笔仙!
这一刻,褚鸿哲的心中又惊又喜,对自己即将养成的红衣也生?出了无限野望。
可?燕静池很快问了第二个问题。
“曹乐康现在还活着吗?”
褚鸿哲呼吸凝滞了,心中杀意攀升。
但?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画下了一个叉。
燕静池紧接着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杀曹乐康的人,和杀地铁站台的那些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褚鸿哲沉默着,看着自己与燕静池合握一支笔的手在纸页上画了一个圈。
褚鸿哲抬头看燕静池,燕静池也在看他。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褚鸿哲没有让燕静池问出第四个问题。
……
沈寻叹了口气,放下红皮笔记本,后又拿起了一个模样拙劣的木雕。
属于褚鸿哲的记忆再一次袭来。
……
那一天,褚鸿哲杀了那个曾愚蠢得视他为好友的人,以及另外的三?人。
他冷静地制造出了“电路老化”的假象,熟练地放了把?火,然后就回到宿舍,如平时那样上床睡觉。
但?那一天,褚鸿哲一直没有睡着。
褚鸿哲一直想不明白,像燕静池那样的蠢货,到底是如何发现他的?
而他也无法明白,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偶然于夜晚中惊醒时为什么口中会叫出燕静池的名字,明明他从来没有过“惧怕”这种情绪,不可?能会害怕对方来向他索命;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偶尔会生?出燕静池还活着的错觉,明明他从来没有过“怀念”这种心情,不可?能会怀念对方还与他同进?同出的时日。
他是天生?就被抽离了人性的怪物。
他不懂得属于人的一切,也不会被一切的人所困扰。
所以短暂的沉寂和困惑后,褚鸿哲又一次拿起了屠刀,将第十六具尸体抛入大江。
三?个月时间,十六名受害者。
再加上曹乐康曾抛入大江的五具尸体,褚鸿哲终于凑够了“二十一”这个诅咒之?数,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红衣。
但?可?惜这个红衣虽然有着奇妙的力量,但?却神智不清,并对褚鸿哲充满怨恨,一见到褚鸿哲就会对他出手,令褚鸿哲十分狼狈。
后来,褚鸿哲找到一个神婆,按照她的话,躲进?了平安公寓,潜伏在有着红衣女鬼尸体和曹乐康尸体的平安公寓里,这才得到了喘息之?机,但?褚鸿哲又怎么甘愿一辈子?躲着一个女鬼过活,更何况是自己养出的女鬼?
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潜伏着,研究红皮笔记本,想要从中得到控制红衣女鬼的办法。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做起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会来到一个血色的迷宫,经历被他杀害过的那些人的恐惧,承受那些枉死之?人的怨恨和报复。
而每当他进?入梦中时,他都会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去?,掌控这座迷宫,成为令这座恐怖迷宫都为之?颤栗的主人。”
那人的声音意味深长,如同诱人坠入深渊的恶魔。
“到了那时,我会许你一个愿望。”
……
——就是他了!
沈寻蓦然睁开眼,面上浮出惊喜之?色。
他努力记住那个人的声线与语调,同时下意识将那个声音与自己记忆中的人的声音进?行对比,但?理所当然的是,他毫无所获。
沈寻也不沮丧,仔细记下后,就离开了房间。
“萌萌,你能看到这个迷宫里还有哪里有线索吗?”
由于是萌萌发现这个房间的,可?见猫猫的鼻子?并不逊色于狗鼻子?,所以沈寻理所当然地向自家的小猫咪求助。
萌萌难得表现配合,指着沈寻刚刚离开的房间又喵呜起来。
“这里竟然还有东西吗?”沈寻露出了惊讶神色。
萌萌认真点头。
“咪!”他一本正?经地板着一张脸,比划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意思?,“咪呜,咪!”
咪完,他还肯定?地点点头。
十分正?经,万分可?爱。
沈寻:“……”
沈寻盯着萌萌的脸,神色充满遗憾:“我的猫怎么就……”
沈寻几乎要来一个猛男落泪:如果?刚刚张着爪爪比划的是小猫咪,那该是多么可?爱的一幕啊!怎么他的猫就变成人了呢??
萌萌瞬间炸毛:“喵嗷嗷嗷嗷!”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沈寻再次打?开血色的房门。
而这一次,令沈寻惊愕的是,出现在沈寻面前的竟不再是一个又一个相?似的血色房间,而是地道中第二扇门后的石室,那个属于他早逝的、无人知晓姓名的大伯的房间。
沈寻有片刻失语,回头再看。
果?然,在他身后的那扇门,已经不再是迷宫深处那扇爬满血管的房门,而是曾经被褚鸿哲砸得半坏的第三?扇门。
而在门外,也不是那条由血肉铸成的走廊,而是一条平静的画廊,离沈寻最近的门外还有几个被褚鸿哲撕碎的布偶娃娃。
——他竟然回来了。
而他怀中的小男孩,也再度变回了耳朵尖尖的小挖煤。
沈寻凝望着门扇,浅浅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一刻的他其实不应该知道他会回到这里的理由才对,因为他本来就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无论?他的奶奶或他的那位大伯曾对他做出过什么安排,但?事实是,这一切都在二十一年前的那场意外中戛然而止,而后他一无所知地活了二十一年。
可?事实上,沈寻又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的,因为画廊中显示,年幼的他的确来过这里,的确被教导过一些东西,只是由于某些理由,这一切都被他遗忘了而已。
沈寻想到这里,又一次叹了口气。
他将这第三?扇门关上,面对门扇沉默数秒,闭眼梳理他得到的一切信息。
在这个“儿童房”里,沈寻最大的收获,是找到了被上一任白灵山守护者撕下的日记残页。
这些日记残页里,有上一任守护者想要告诉他的信息,也藏着绝不能被追上白灵山的敌人知道的信息。
——这些信息是什么?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我是当代圣族继承者,我是白灵山新任守护者。”
是的,早在出生?之?时,他就被圣族、被白灵山选中了。
“你既然是上一任守护者留下的东西,那就应该归我管辖,听我命令。”
是的,当年的守护者在预见到自己消亡的宿命时,就提前留下了这座迷宫,死死镇住圣族的封印地,杜绝了敌人进?入封印地的可?能,但?也杜绝了圣族子?弟进?入封印地的可?能。
这么多年来,敌人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从这迷宫中绕出,进?入真正?的封印地,于是敌人引来了褚鸿哲这样的天生?变态,想要借助他没有情感的脑袋绕开迷宫中的恐惧。
沈寻如今并不知道这座迷宫的原理,不知道它是如何拦下敌人的;沈寻也不知道敌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褚鸿哲,用“实现愿望”这样的诱饵来利诱褚鸿哲来征服迷宫。
但?他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我命令你——带我去?这一切的根源之?地。”
沈寻手上用力,再一次推开门。
这一次,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