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104

时隔四年,现实世界的?新星小区似乎在未知之手的?推动下,再一次将混乱与无序聚集,悄悄将命运拨乱,推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而在游戏中?,第二层梦世界的?“新星小区”里,沈寻提起的?红色话筒的?背后,那个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个人给我说了个故事——十多年前,有一个高中?发生了一件怪事,在一栋八人一间的?男生宿舍楼里住着六个人,有天半夜里,这六个人突然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这味道,像是厕所里的?恶臭,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发酵腐烂了,令人难以忍受。”

随着电话里声音的?叙说,沈寻面前的?小卖部也慢慢变化起来,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舞台,舞台上正?演着一场大?型默剧,而沈寻则站在舞台中?央,如?同幽灵一般看着这场演出。

“这时是夜晚十二点?半,这些男生被这古怪的?气?味惊醒了,以为是厕所出了问题,于是打开窗户通风。可他?们没想到,这些恶心的?臭味无孔不入,它?们从墙壁的?每一个缝隙里涌出,从吹过的?每一缕风中?卷入。学生们打开了窗,但只能让这臭味更浓郁,于是这些男生没有了办法,只能兵分两路,几人去?寻找臭味的?源头,几人去?报告舍管,让舍管想想办法。”

舞台开始了变化。

夜里被断电的?黑暗宿舍中?,突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然后昏暗浅淡的?星光下,几个疑似高中?学生的?身影不耐烦地?从床上翻下,一边咕哝抱怨着,一边穿上衣服和拖鞋,在黑暗中?分开走了。

沈寻提着电话,站在一个门后刚好能窥探到宿舍又不会让宿舍人发现的?位置,眼睁睁看着人影渐行渐远。然而,当所有晃动的?人影都离开宿舍后,沈寻突然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呼吸,正?跟在自?己身旁,站在自?己身侧。

这个东西是什么?

它?想做什么?!

沈寻不知道,他?一动不动,安静听着话筒那边的?声音。

“兵分两路的?男生先是去?找了舍管。他?们敲了很久的?门,可是舍管没来开门。后来,他?们按捺不住,把门踢开后,这才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睡下的?舍管不见了,舍管室空荡荡的?,被子?也被人掀开了,里面没人,只有一片混乱狼藉的?样子?,好像这里刚刚发生过很恐怖的?事。”

舞台再度变化,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单人宿舍,黑暗中?,单人宿舍里有好几个人影晃动,好像在寻找什么,但这些晃动的?影子?都是身形单薄的?少年人,根本没见到成年人的?影子?。

“他?们慌张极了,然后很快的?,有人想起了一件事,‘我们刚刚拍门那么大?声,怎么没人出来看看?’,‘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所以舍管逃走了……那我们呢?还要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吗?’

“他?们害怕极了,慌慌张张地?跑出舍管室,跑回了自?己的?楼层,然后疯狂拍门,想要把大?家叫出来,但黑暗寂静的?宿舍楼里只有他?们的?声音在回荡。

“‘有人吗?宿舍里有人吗?!’,‘快出来!不好了,你们快出来看看啊!!’”

黑暗的?宿舍楼里,黑暗的?长走廊上,一个个影子?慌张地?拍着门,举止夸张,拍门时仿佛整个黑暗的?宿舍楼都在震动,然而偏偏因为这是默剧的?缘故,沈寻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深深浅浅的?影子?疯狂晃动,耳畔则是话筒后男声古怪颤抖的?配音。

一股冰冷的?怪异情绪在此刻油然而生。

“而这时,去?寻找臭味源头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同样慌张,还惊恐地?告诉大?家他?们在宿舍楼里走了一圈,发现臭味源头不是其它?地?方?,正?是他?们自?己的?宿舍!每一面墙,每一条床单,每一张桌椅,每一块地?砖,都是恶臭的?源头!”

这一刻,无尽的?黑暗都颤抖扭曲了起来,一如?这些少年人惶恐难安的?心情。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有人惊叫起来,也有人在混乱的?思绪下慌张地?踢开了隔壁宿舍的?大?门……然后大?家发现了,这扇门内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呢?明明睡前大?家还是在一切的?啊!大?家彻底慌了,疯狂地?将一扇又一扇的?门砸开,但没有,没有人,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没有人!

“这个宿舍楼是空的?,这里只有他?们的?存在!”

巨大?的?舞台上,深深浅浅的?黑色不知何时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血色,衬着那些在死寂中?疯狂砸门的?影子?,如?同梦魇。

粗重喘息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接一声,像是野兽,又像是人类濒临绝境时从喉咙里挤出的?歇斯底里的?恐怖,令人几欲窒息。

沈寻感?到自?己的?手越来越冷了,话筒对面那男声的?呼吸这一刻像是透过了话筒,一下一下地?吹动着他?耳畔的?发丝,与此同时,站在沈寻身旁的?东西也向他?渐渐靠近,冰冷的?触感?越发真切起来。

而电话那头,声音还在继续。

“当宿舍楼里的?所有门都被砸开后,大?家终于彻底陷入了绝望,因为他?们发现,这栋宿舍楼里,这个世界里,好像真的?只剩下了他?们宿舍里的?六个人……六个人?不,不对,现在在这里的?,根本不是六个!这一刻,有人惊恐大?叫了起来。”

——啊!!!

蓦然,一声惊恐绝望到了极点?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个黑与红的?舞台。

世界如?镜面破碎,一切都在此刻陷入混乱,唯有那如?同野兽的?喘息越发重了。

“你猜,这个人发现了什么?”电话里,男声问道,“这一天晚上,这个宿舍发生了什么?”

喘息声越来越近,一个冰冷的?东西攀上沈寻的?手,让沈寻的?手臂瞬间就被冻得有些僵住了。

沈寻沉默地?听着这一切,沉默地?面对这个问题,心情复杂,而直到那冰冷的?手逐渐向上,像是想要勒住他?的?脖子?时,沈寻这才叹了口气?。

“这个人发现,在场的?并不是六个人,而是七人。而这第七人,正?是之前被他?们宿舍合力排挤、霸凌而死的?人,所以当看到这个人后,他?终于明白,不是这个世界死了,不是这栋宿舍楼死了,是他?们自?己死了,所以他?们才看不到原本应该存在的?活人。而那些在宿舍浓郁得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不是来源于其它?,正?是来源于他?们自?己的?尸体。”

电话那头的?声音凝固了。

这一刻,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于是世界倒流,巨大?的?舞台重新变回了小卖部的?模样。

但沈寻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曾经关注过这个新闻。十多年前,东华中?学曾发生过一件吓人的?案子?,那就是314宿舍投毒案。经调查,314宿舍里最?初住了八个人,可很快的?,314宿舍的?七人因一点?小事,抱团排挤同宿舍的?另一位同学。最?开始是冷暴力,谁都不理他?,但慢慢的?这样的?排挤就变成了霸凌和谣言,半年后,被霸凌的?人不堪其辱,跳湖自?尽,而剩下的?七人中?,也有一个人很快转学离开,于是这间八人宿舍变成了六人,同时也再没有人敢来到这间314宿舍了,怕自?己也受到霸凌排挤,步了前头跳湖那个同学的?后尘。”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着,就好像他?从不存在。

但这个古怪的?小卖部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缓缓开始改变舞台,出现了一个湖泊,而后从湖泊中?浮起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之后,时间飞速流逝,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很快被人发现、打捞上来,紧接着,一对父母飞快赶来,抱着自?己独子?的?尸体痛哭失声,几乎晕厥过去?,而在人群之外,七双惶恐又恶毒的?眼睛看着这一幕,慢慢躲藏起来,其中?的?一双更是直接掉头,远远离开了这里。

沈寻声音低沉:“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没多久,314宿舍的?这六个人就统统死了,死于剧毒化学品,而投毒的?人则是跳湖自?尽的?那人的?父亲。而在那位父亲被捕入狱前,他?还在说,他?的?事还没有完成,法律讨不回的?公?道,他?来讨,他?一定?会让欺负他?儿子?的?人付出代价——那个转学离开侥幸逃命的?人,他?也绝不会放过,哪怕死了变成鬼,他?也一定?要那个人一命偿一命!”

小卖部里,画面再转。

夏天的?尸体腐烂得很快,而死人死亡时发生的?大?小便失禁和各种呕吐物,更是在314宿舍里酝酿出了难以形容的?恶臭。

之后,画面闪现,变成了冰冷的?审讯室,审讯室内,一个面容苍老的?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脸上满是怨毒,拍着桌子?咆哮着,双手舞动,像是发下某种以性命为代价的?疯狂誓言,一种即便死亡也不会停歇的?复仇诅咒!

电话那头的?呼吸颤抖了起来。

沈寻接着说道:“后来,这位父亲被判了死刑,而他?的?妻子?也远走他?乡,离开了这个吞噬了她丈夫和儿子?的?伤心地?,而当年的?那场霸凌和惊动世人的?投毒案,也慢慢没有了讨论的?声音,甚至那唯一存活下来的?霸凌者,也被人遗忘了名字……但不巧的?是,我记得。”

“别说了!”这一刻,电话那头的?声音蓦然惊惧大?叫。

沈寻恍若未闻,继续说了下去?:“那人叫张庆鸣,曾经也是拿他?人苦痛取笑的?一员,后来因为闹出了人命,他?在自?己父母的?帮助下转学离开,也就此逃过了被害者父亲的?复仇。当那个父亲死亡后,他?就安下心来,像是痛改前非,好好学习,安稳长大?,最?后结婚生子?,搬到了新星小区过上了自?己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但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他?变得疑神疑鬼了起来,他?口中?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他?来了,他?回来了,他?来找我了!’……张庆鸣疯了,最?后他?一边痛哭流涕地?说着‘我错了’,一边从高楼一跃而下,摔得四分五裂。而因他?的?离奇自?杀,他?的?往事再一次被翻了出来……”

“别说了!闭嘴!闭嘴!!我叫你别说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咆哮起来,趋近疯狂。

沈寻:“我看过关于张庆鸣离奇死亡的?报导,一直不明白他?最?后为什么会自?杀,因为在我看来,像他?这样在引发命案后就立即销声匿迹、对受害者一句道歉都没有的?人,心里其实是没有廉耻也不懂得悔过的?,所以这样的?人在他?的?最?后时刻又怎么会一边认错一边自?杀?除非……他?不得不认错,对吗?”

“呼,呼,呼——”

“那一天的?开始就是这样吧?张庆鸣,你收到了来自?鬼的?短信,在它?的?帮助下回忆起了当年的?事,在它?的?逼迫下逐渐精神崩溃走向疯狂,最?后你一边认错一边跳下高楼……而它?最?开始在手机里发给你的?信息,以及你当初对被霸凌者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吧——”

“……”

“喂?你在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感?到了难以忍受的?恐怖,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了疯狂而无法遏制的?尖叫。

两秒后,电话咔哒一声挂断了。

一切恢复如?初。

沈寻神色有些发冷,垂下眼,将手上的?话筒也放了下来。

他?走出小卖部,目光巡视四周,想要找出当年那个鬼跳下的?高楼,从而顺藤摸瓜地?找出那家伙现在所在的?地?方?,以便于沈寻从这个鬼的?口中?获得“新星小区”的?第一手资料。

可沈寻刚踏出小卖部一步,身后,电话声再响。

沈寻惊讶挑眉,没想到那鬼竟然还有打过来的?勇气?,于是走回去?接起。

但这一次,电话那头的?声音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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