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其实是有些分量。
不过杨夕宁从小养得糙,习惯干活,倒没觉得重,一鼓作气拎到三楼,正站在楼梯口歇口气,听到底下传来“笃笃”的高跟鞋的声音。
宋晓黎背着精致的小挎包走上来,目光扫一眼那只黑色行李箱,笑道:“刚才真是你,还以为看错了。嗳,那个开宾利的人是谁?”
“我男朋友,”杨夕宁把箱子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方。
宋晓黎讶然,“你男朋友不是那个……”
杨夕宁打断她的话,“晓黎你别问了,里面还牵扯到别的同学,我不方便说。”
宋晓黎毫不在意地笑笑,问道:“你男朋友干什么的,能不能介绍我认识?”随即解释,“你知道咱们这行赚钱机会不少,但是真正就业并不容易,多认识个朋友多条路,我的朋友也可以介绍给你。”
话说得很明白,其中什么含义不言而喻。
杨夕宁摇头拒绝,“如果有工作机会,我可以跟你分享,但是……晓黎,感情上……我是认真交往的。”
“没有人不认真啊?”宋晓黎“呵呵”笑着,“交往时候我都挺认真的,我是觉得现在还年轻,不多试几个,怎么知道哪个才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而且,就算你想结婚,对方也不一定愿意吧?”
“我先回宿舍了,”杨夕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推着行李箱往宿舍走。
宋晓黎看着她的背影,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假清高。”
在校门口,那辆宾利车从她身边经过,她看着副驾驶那人眼熟,一错眼车开走了。
刚才看到杨夕宁的衣服,又看到那只行李箱,立刻联系起来了。
行李箱是日默瓦的,至少过万。
杨夕宁家境不好,在学院是出了名的,如果不傍上大款,她能买得起?
杨夕宁回到宿舍,发现程心怡已经在了,捧着手机看得专注,满脸都是猥琐的笑。
听到门响,她才抬起头,献宝般把手机递过来,“宁宁,看我老公。”
屏幕上是楚云深在横店的拍摄花絮。
这次是部大女主古装戏,他是男二,跟《花嫁》一样,仍然是深情忠犬人设。
不同之处在于,《花嫁》里他演王爷,每天锦衣玉食,而这次演女主身边的侍卫,打斗场面很多,自然受伤的时候也很多。
有一幕便是楚云深一袭白衣,手握长剑,墨黑的长发飘散着,唇角一抹鲜血。
因为是晚上的场景,整个画面只有黑白两色,连那抹鲜血都是黑的,可他眼中炽热的情感却清楚而分明。
看了让人为之心疼,为之发狂。
不得不说,楚云深走红固然是因为颜值过关,他演技也够好,至少眼里有戏。
杨夕宁被震撼到了,随口问道:“这部剧什么时候播?”
“还没杀青,再加上后期制作,怎么也得两个月。”程心怡两眼不离手机屏幕,突然又开口,“宁宁,你有没有觉得你跟楚云深有点像?”
“噗!”
“真的,你看这张。”程心怡指着楚云深一张生活照,又仔细打量杨夕宁,“从这个角度看,鼻子和嘴型神似。”
杨夕宁看两眼,确实有点像,但离神似差远了,笑道:“这么个比对法,世界上相似的人多了,上次你说雪宝像谁来着,张什么予还是张什么馨的?”
“卧槽,你怎么跟张继明似的,”程心怡不屑地说,“就这几个人,我说了无数遍还是分不清,是张羽兮,廿四乐团那个,唱歌出道的,后来单飞拍电影。”
“对了,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吵架了,懒得看见他。”
“欸,为啥?”杨夕宁诧异地问。
“张继明傻缺呗,”程心怡撇下嘴,不以为然地说,“宁宁,楚云深刚出道我就粉他,比认识张继明时间还久吧?今天中午,我说了句我老公跟同组演员传绯闻,那个傻缺就翻了脸,让我滚去跟楚云深过。特么的,我能跟楚云深过早就去了,还轮得到他?”
杨夕宁明白了,劝道:“以后在张继明面前,还是别这样称呼楚云深了。他生气也在理,自己女朋友喊别的男人老公,谁听了不生气?”
“生气就好好说呗,用得着跟我拍桌子?我不是说顺嘴了吗?特么楚云深再红再好跟我半点关系没有,他挣的钱也花不到我身上,我就是口嗨,舔个屏,至于吗?他要是好好跟我说,说老婆我嫉妒,我也就改了……马丹,以前我也这么叫,他屁话没有,不就是因为同居了吗,他觉得吃定我了,开始露出本来面目了。马丹,谁离了谁不能过?”
看来程心怡是真生气,提起张继明脸色都涨红了。
杨夕宁不了解具体情况,也不好再劝,打开行李箱把在云城买的链子拿出来,“毛衣链给雪宝,颈链给你和王艺诺,你先挑。”
“从哪儿买的?”程心怡两眼立刻亮了,“都挺好看的,卧槽,标价400多,太贵了吧?”
“没那么贵,我认识老板,给了很低的折扣,”杨夕宁又找出手串来,“这五样东西共一千,还行吧?”
“那挺值了……这是叫橄榄石吗?我想要这条,三叶草我有个差不多的,那个傻缺花三百八买的……我就觉得买贵了,而且不吉利,三百八,他才三八呢。”说着把颈链戴上,对着手机摆了半天姿势,拍了张照片发出去。
没多大会儿,就听手机铃声响。
程心怡一直等响了十几声才接起,没好气地说:“不是让我滚吗,又打电话干什么?”
杨夕宁猜测是张继明打来的,识趣地躲进卫生间。
她的小白鞋好几天没洗,都快成小黑鞋了。
等刷完鞋子,程心怡已经打完电话,适才的戾气已经不见,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哼,不能轻而易举就原谅他,晾几天再说。”
杨夕宁抿嘴笑笑,听到自己手机有微信的提示声。
摇滚boy林文柏发来的,【6点半<羽>毛球馆门口】
杨夕宁连忙回复,【收到】
瞧一眼程心怡,又问,【带个朋友可以吗?】
摇滚boy:【男生拒绝,女生欢迎】
这语气……
杨夕宁几乎都能想象得出他一头奶奶灰的拽样,笑得不行,回复道:【我室友】
摇滚boy:【ok,不见不散】
Q市师大并非985,211,却是Q市政府全力扶持的一所大学,校园占地相当大,单是食堂就有6个外加一个清真餐厅。
杨夕宁两人特地走了20分钟到距离羽毛球馆最近的学二食堂吃了晚饭。
正值日暮时分,西天晚霞灿烂无比。
校园里路灯次第亮起来,随处可见年轻的小情侣们手牵着手四处散步。
羽毛球馆门口站着六七人。
隔着老远,杨夕宁就看到林文柏那双荧光黄的鞋子,被灯光映着,能闪瞎人的眼。
旁边站着顾明川。
杨夕宁先介绍了程心怡,颇为惊讶地问顾明川,“你也是师大的吗,上次没听你说。”
“不是,”顾明川略带羞涩地说:“我是理工大学的,今天来给文柏捧场。”
林文柏“切”一声,扶了扶头上那顶棒球帽,“我可没那么大面子……他上大一,还没到开学时间,过来蹭吃蹭喝……进去吧,马上开始了。”
程心怡也是第一次看他们排练,兴奋得东张西望。
羽毛球馆有四个场地那么大,四周都是看台,此时看台空荡荡的,只有最西边的场地亮着灯,看上去有些暗淡。
其余乐手已经在调音,主唱手拿话筒,不停地“喂,喂”地试着音量。
林文柏把手机交给杨夕宁,“帮我录下视频。”
说罢走到他的队友中间,拿起吉他飞速地拨弄几下,乐队成员很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杨夕宁连忙举起手机。
只见主唱走到立麦前,站定,开口道:“晚上好,我们是鸿蒙乐队,第一首歌《鸿蒙》。”
简简单单的开场白。
底下有稀稀拉拉的尖叫声,都是乐队成员的朋友。
“卧槽,”程心怡俯在杨夕宁耳边道:“这也太酷了吧,多说句话会死啊?”
林文柏短暂的吉他solo之后,主唱念白,“亿万年前,天地混沌,苍茫无边,未见始终。”
紧接着便是嘶喊,“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捏泥造人,从此你中有了我,我中有了你。”
声音高亢,充满了激情,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杨夕宁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一曲唱罢,主唱退到旁边,林文柏逐个介绍队员。
每个被介绍的成员都会短暂地solo一小段,借以让主唱能够歇会嗓子。
林文柏排在最后,他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更显出玩世不恭的酷劲儿,随即身体摇动,一段曲子如同山涧溪水跳跃而出。
曲罢,林文柏勾唇微笑,将棒球帽扔到一边,露出奶奶灰的头发,开口,“刚才的《鸿蒙》嗨不嗨,燃不燃?”
底下呼声一片,“燃爆了。”
“再来一遍!”
林文柏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要乖噢,接下来是我们乐队的新歌《契约》,来吧,大家一起噪起来!”
女孩子都疯了,程心怡跟着尖叫不停,“哇哦,太骚了!”
之前看林文柏录的视频,杨夕宁听的就是这首《契约》,此时听现场,比起视频震撼数十倍。
低音处婉转,高音时狂野,把那份爱而不得的情感渲染得淋漓尽致。
在现场观看的虽然不过区区十几人,但疯狂的尖叫声恨不能把屋顶都掀翻了。
杨夕宁也想跟着叫,只苦于担负着录像的重任,不敢乱动,也不敢大喊。
两首曲子都排练完毕,林文柏笑着走过来,“怎么样?”
程心怡当先喊道:“没看出来大兄弟,牛掰啊,酷毙了!”
杨夕宁把手机递给他,“挺好的,就是感觉太费嗓子了,我都担心主唱最后会疲倦。”
林文柏道:“我们之前也讨论过降key,但是降了之后效果不如这个好。小罗说先这么唱吧,演出之后再把曲调调整一下。”
说着话,给顾明川使个眼色。
顾明川懊恼地摇摇头。
这时,有人喊林文柏,“文哥,还练吗?”
林文柏回道:“不用了,演出之前再对一对,别让小罗把嗓子累坏了。那个啥,把东西收拾收拾一起撸串,我请客。”
架子鼓手“咚咚咚”敲出一串欢快的节奏,“谢谢队长!”
“走吧,一起,”林文柏看着杨夕宁,“之前在云城就说请你的,今天补上……我把琴背上。”
杨夕宁爽快地应声好。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到南门。
南门有个二哈烧烤店,因为店主夫妻俩都是哈尔滨人,性格都憨憨的,自嘲是一对二哈,就取了这么个店名。
因为价钱公道,很受学生们喜欢。
大家搬着马扎围坐在一大张长条桌旁,杨夕宁和程心怡坐在顾明川旁边,另外有个女生坐在键盘手张以斌旁边,看样子是他的女朋友。
林文柏要了一堆的羊肉、里脊、板筋等,又让搬了一箱啤酒。男孩子们大都一手拿烤串,一手攥酒瓶,咬一口肉喝一口酒,豪爽得不行。
顾明川却吃完一串肉,擦了嘴然后再喝酒,非常斯文。
一边吃一边偷偷瞟着杨夕宁。
杨夕宁不太能吃辣,却喜欢吃辣味的,没吃几串,嘴唇便被辣得嫣红水嫩,眼里也水汪汪地泛着雾气,在灯光的映照下,美丽不可方物。
顾明川几番鼓足勇气想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始终不敢开口。
林文柏替他着急,大声道:“杨夕宁,顾明川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