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偏执

杨夕宁没怎么睡好,脑子里始终闪现着他发来的消息,【我脱得快】

他脱得快!

是给自己脱得快,还是给别人脱得快?

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旋了大半夜,梦里都是他修长的手指在解精致的盘扣。

好在今天只是报道点个名,并没有正式上课。

杨夕宁先把学费交上,登录选课系统。

这学期课程安排得紧张,有两门通识课五门专业必修课,她又选了《电视片解说》和《新媒体战略》两门选修课。

算起来一周要上26课时。

尤其大三上《毛概》也是醉了,其它学校大一大二都上完了好不好?

杨夕宁把选好的课绘制了一个课程表,免得忘记,再准备好各科的笔记本。

凡事准备妥当,跑去Q大蹭了王艺诺一顿中午饭。

王艺诺这学期更惨,课表从周一到周五基本都是满的,连晚上都安排了两天课。

杨夕宁悲催的心灵立刻得到了安慰,高高兴兴地回到宿舍。

赵雪琪正手忙脚乱地选课。

这个假期,她先到东南亚浪了一周,稍事休息又去欧洲过了半个月,回国之后也没闲着,跑到云南避暑去了。

整个人又黑又瘦,气色却相当好,精神焕发。

瞧见杨夕宁立刻嚷道:“课表给我看看,咱俩选一样的……卧槽,你这都什么课,就一门对得上,以后考试怎么考?”

大三专业课多,不同专业的课程很难重合。

杨夕宁去卫生间洗把脸出来,笑道:“你看看心怡的课表吧,她一早起来就研究了。”

“她说等着我选,指望不上她。”

程心怡是学生会干部,上午去院里开会,中午聚餐,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雪琪选好课,从床上拎下只袋子,“路上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觉着好玩就买了,你留着用。”

里面东西果然很杂。

一套美妆工具、两支眉笔、一管口红还有一身极具民族特色的斜襟袄子和绣花裙子。

杨夕宁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赵雪琪毫不客气地收下,犹豫了好一阵子,低声道:“宁宁,你趁着三爷现在新鲜,多攒点钱在手里……至于感情,别太较真,顾家水很深,一般人掺和不了。”

“有多深?”杨夕宁轻声问。

赵雪琪迟疑着说,“顾老爷子是前任军区司令的嫡系,负责后勤工作,跟金城那边联系挺多的,顾家老大有望进省领导班子……具体怎么个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在<军>政还有商界三条路都说得上话……门楣挺高的。”

杨夕宁长长吁一口气。

顾景年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难怪当初订婚宴上,赵徐两家的长辈会亲自迎接他,也难怪陈思进作为旁观者,都愿意拿出七位数来打发她。

几百万可能在他们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赵雪琪觑着她的脸色,笑笑,“你也别想太多,到时候好聚好散,别把人得罪了就行。重要的是,这两年多攒点钱,什么都不如钱管用……我先回家了,把床单拿回去洗洗,明天我三四节的课,直接去教室。”

“行,你回吧。”杨夕宁笑着朝她挥挥手,心里五味杂陈,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管怎样,目前对她来说,学习以及提高自己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头一周,有两门课没开。

饶是如此,同学们仍是叫苦连天。

几乎两个月的暑假,大家过得逍遥懒散,都忘记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的感觉了。

杨夕宁也感觉拘束得难受,好在假期里她还算自律,没有断了学习,很快就适应过来。

一周时间飞逝而去。

周五中午,林文柏给杨夕宁发消息,【帝豪206,7点到10点,6点半西门见面】

【带你朋友一起】

206是个中包,能容纳十个人左右。

时间段选得也合适,正好吃完晚饭,又不至于玩到很晚。

但是地点……

帝豪在Q市算是比较高档的KTV,周末中包四百八一小时,三个小时下来接近一千五。

大家唱或者“嗨歌”KTV一小时只要两百八。

而且杨夕宁担心会被认出来。

毕竟她干了一年半,里面的陪唱、陪酒的都见过。

可她两个多月没开嗓,又挺想去的,也想再听听罗辰轩他们唱歌。

犹豫不决中,给顾景年发消息,【三哥,你什么时候过来?】

顾景年很快回复,【想我了?】

夕阳宁静:【嗯】

景年:【我手头有点事情,明天一早去】

夕阳宁静:【好】

【那我晚上跟同学去唱歌?】

景年:【哪家店?】

杨夕宁老老实实地把林文柏发送的消息转发给他。

景年:【去吧】

夕阳宁静:【我明天早上在家等你】

景年:【好】

夕阳宁静:【#么么哒#jpg】

顾景年看着满屏乱飞的爱心,弯了唇角,点开通讯录拨出董书承的号码,“承子,我老婆晚上去帝豪唱歌,让人照顾着点儿。”

***

杨夕宁早早吃完晚饭,回宿舍换了件浅蓝色泡泡袖长裙,头发梳成两个松散的马尾辫别在耳后,又把那串墨绿色手链戴上了。

程心怡则穿着V领碎花雪纺短裙,头发略微烫了个卷儿披在肩头。

两人按时到达西门。

林文柏已经背着琴等着了,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个女孩,也背着琴包。

共十一个人,分乘三辆出租车往帝豪去。

已经有陪唱公主在206包房等着,赫然就是叶子。

叶子跟杨夕宁一样,都是老实本分的主儿,所以她俩搭档次数最多,而且大多时候在一楼服务。

见到她,杨夕宁有些小小的激动,却不敢表露。

不大工夫,人都到齐了,顾明川最后一个到,他自己从理工大学打车过来。

有服务员推车进来,车上摆着水果、干果、饮料、矿泉水还有四束鲜花。

这些东西在KTV都不便宜,比起外面的价格几乎翻了番。

杨夕宁正想提醒林文柏把这些退了,背琴包的女孩走过来,笑道:“我叫秦笑,跟林文柏同班,认识一下吧。”

程心怡介绍道:“我们俩是新闻学院的,我叫程心怡,她叫杨夕宁。”

三人互相加微信的时候,杨夕宁看到清纯少男发来的消息,【三嫂,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

杨夕宁恍然记起帝豪KTV就是董书承开的,连忙回复:【谢谢董哥】

清纯少男:【自家人别见外,三嫂玩得开心哈】

林文柏正在服务员交涉,“不是说包房送啤酒,怎么全是饮料?还有,我们没订花。”

服务员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先生,店里啤酒缺货,老板为了表示歉意,送了四束花给四位小姐,果盘先生随便吃,都含在房费里了。”

顾明川戳两下林文柏胳膊肘,“花挺好的,啤酒算了,喝饮料也一样。”

林文柏本就是为了给顾明川攒局,听他这么说,便道:“行,行,就这样吧。”

服务员把东西摆在茶几上,推车离开。

这时叶子拿起话筒,用清甜的声音道:“小姐先生晚上好,欢迎光临帝豪,我叫叶子,希望大家玩得开心,有需要点歌的可以告诉我,我帮大家点。”

杨夕宁跟林文柏商量,“咱们自己点歌,别要服务员吧,有外人在太别扭了。”

顾明川立刻过去对叶子说:“我们不需要服务。”

叶子笑道:“那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儿叫我。”

候场也是服务,要算服务费的,可要是直接不用,叶子就得另外接其它包房的活儿。

顾明川不懂这些,杨夕宁却是门儿清,笑了笑,没吭声。

帝豪贵也有贵的道理。

服务好,设备新,歌单也全,从七八十年代的老歌到最新的流行金曲,几乎都包括在内。

短暂的拘束后,大家都放开了,抢着去点歌。

罗辰轩唱谢天笑,唱郑钧,林文柏对许巍情有独钟,秦笑连着点了好几首张韶涵的歌,除了张以斌女朋友和顾明川乐感稍差之外,其余人都是麦霸。

杨夕宁会得歌多,大歌小歌都能唱,一会儿唱男女对唱,一会儿给程心怡唱和声,嗨得不行。

顾明川只唱了一首就不献丑,负责给大家倒饮料,又把花束拆散了,每当女生唱完,就过去献花。

他给秦笑和程心怡都是随便递上一支康乃馨或桔梗,轮到杨夕宁,每次都是红玫瑰。

而且还两手捧着,神情格外庄重。

大家玩得疯,除了林文柏,没有人注意到顾明川的小心思。

罗辰轩抽个空跟杨夕宁说话,“你声音挺好的,学过声乐吗?”

杨夕宁拧开一瓶矿泉水,“学过发声,没学声乐。”

“学一下比较好,我感觉你嗓子有时候太紧,影响音准,还有换气声音大,不流畅。”

“确实,”杨夕宁连连点头,“我都模仿原唱学的,没有技巧……你说请专门的声乐老师,贵不贵?”

罗辰轩笑道:“上音乐学院找个声乐专业的研究生,给你点拨几节课,贵不到哪儿去,让文柏帮你联系。”

杨夕宁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法子,声乐专业都是练个十几年的,指导她这个小菜鸟绝对没问题。

转眼间,三个小时过去,屏幕上出现了还有五分钟到时,续钟请至服务台的字样。

张以斌说不续了,他跟女朋友有事要走。

其余人没玩够,建议到沙滩上接着唱。

正好林文柏带着琴,还没有秀过琴艺,便欣然同意。

帝豪门口,蒋威站在车旁抽烟。

顾景年给董书承打完电话,又吩咐蒋威过来看看。

蒋威吃完晚饭往Q市赶,到了帝豪刚9点半,他隔着玻璃往206看了眼,里面有男有女热热闹闹正唱得欢,便没作声,到楼下等着了。

看到杨夕宁等人浩浩荡荡地下楼,蒋威没上前打扰。

顾景年吩咐看看,按照蒋威的理解,只要保护杨夕宁不出事便好,并不一定非得按时送回去。

蒋威掐了烟,发动车子慢慢跟在那群人后面,没多久到了海边。

月色正好,路灯明亮。

林文柏拿出琴,跟秦笑商量两句,指尖飞舞,一串音符涧水般流淌而出。

是Youraisemeup的旋律。

这首歌有无数个翻唱版本,大家熟得再不能熟,齐声跟着哼唱起来。

***

顾景年仍在书房伏案工作。

俗话说“金九银十”,九月跟十月是房地产开盘的高峰期。诚和集团要推出两个盘,一个在云城东郊,主打绿色生态理念的海棠印月小区,另一个是枫影嘉园往北,以CBD为核心的罗兰枫影。

市场部、销售部以及企划部已经根据目标人群做出三稿推广方案,都被否决了。

今天提交得是第四稿。

从效果看,比前面三稿都要好,顾景年仍是不满意。

他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这就意味着没法打动顾客的心,让他们迫切地想要掏出银子。

第一印象勾不住顾客,再要说服他们拿出几十万首付,背上几百万贷款就更难了。

顾景年把四版宣传稿都打开,翻来覆去地看,以期从中找出可以切入的点。

这时,听到手机传来微信消息,顾景年点开屏幕。

蒋威给他发来三连拍的图片。

路灯下,一男一女在弹吉他,周围围着七八个人,杨夕宁便在其中。

她穿长裙,裙摆被海风吹动着翩然若仙,麻花辫有些松散,随意垂在肩头,笑容却生动,明媚得好像五月枝头盛开的海棠花。

一双黑眸闪着亮光,正跟旁边的男孩交谈着什么。

顾景年好像咬了只半熟的青梅,从心底往外冒酸气。

在他面前,杨夕宁可从来没这么欢畅得笑过,反而总是谨慎地察看他的脸色,稍有不对,便会乖巧地讨好他。

真正开怀,还是因为董书承唱那首跑了调的《好汉歌》。

却也不是这般肆意大笑。

她旁边的男孩,因是侧身站着,瞧不真切面貌,只看到他头上梳着的小辫还有耳垂上亮闪闪的耳钉。

其余几个男孩子打扮都很特行独立。

弹吉他的反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跟见不得人似的;另外一个头顶箍了条荧光黄的发箍,跟孙猴子的紧箍咒似的;还有个竟然戴了顶毛线帽。

这不脑子有病吗,大热天的也不嫌热。

尽管顾景年看着百般不顺眼,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些男孩子从内而外都散发着蓬勃的活力。

张扬不羁、率性肆意!

跟杨夕宁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刚出头,看着就让人感觉到青春的美好。

而他,每天在商海浮沉中算计。

尽管把杨夕宁算计到身边,她的心却不在他身上。

他焦头烂额地工作,她却对别人笑得灿烂明媚。

一股强烈的带着酸意的痛楚,仿佛利刃般刺向他的心,顾景年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指尖慢慢发白,手背开始显露出青筋。

她是他的小太阳,应该只为他发光,只照亮他的生命。

顾景年蓦地抓起车钥匙,推门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