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年贴住她耳畔,轻声道:“老婆,我告诉你,你脸上写了什么。”
顿一顿,“你想要我。”
杨夕宁瞪大双眼反驳道:“才没有,”可瞧见他眸底的青色,语气又不自主地放柔,“三哥,你几点来的Q市?看你好像很疲倦,要不要睡会儿?”
“睡不着,”顾景年摇头,垂眸瞧见她T恤下面时隐时现的一截纤腰,随即改变了主意,“你陪我?”
杨夕宁拒绝,“我不困。”
“陪我躺会儿,要不你走来走去我睡不着,”顾景年拿起手机给她看,“我一大早就来了。”
屏幕上是“欢迎您到Q市来”的短信。
五点多发的。
本来顾景年看完相片就要往Q市赶,没走多远接到蒋威的电话,说杨夕宁回学校了,问他需要留在Q市待命还是回云城。
既然杨夕宁回了学校,他急火火地过来也没啥意思,便掉头回去继续工作。
一直工作到三点多,眼都没合一下。
顾景年再看一眼屏幕,递给杨夕宁,“连短信都是我爱你。”
那条欢迎短信的发送时间是五点二十分。
杨夕宁给逗笑了,“三哥,您到底看了多少韩剧?”
“四部半,”顾景年扳着手指头,很认真地回答:“韩剧开头不错,但剧情拖拉,严重脱离生活,结局非常马虎。”
“三哥别再看了,看多了会拉低您的智商,还浪费时间。”
“确实浪费时间,”顾景年赞同地点头,“但我是想从里面学习怎么追求你讨好你,也算有所感悟。”
“三哥……”
杨夕宁怔住,想笑,又有点想哭。
她只是觉得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一部接一部地看韩剧,说不出来的违和,压根没有想到,他竟是因为这个理由。
想要追求她,所以忍受无聊而拖沓的剧情。
顾景年继续道:“老婆,陪我躺会儿,嗯?”
声音有些哑,尾音上扬,像是带着钩子,挠着她的心,酥<酥>麻麻。
杨夕宁没法拒绝他,低声道:“我去换个床单。”
换了拖鞋往卧室里跑。
顾景年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笑得舒畅。
韩剧……真的挺有用的!
杨夕宁打开窗户通风,把之前的床单撤下来,从衣柜里找出新的。
床单都是有暗纹的灰色,完全没有挑选的余地。
枕套也是灰色的。
杨夕宁宿舍的床单是粉色小碎花,很温馨的色调。
以前她觉得灰色沉闷乏味,看得久了,反而觉得碎花过于轻巧,不如灰色庄重有高级感。
铺好床,杨夕宁到工作阳台设定好洗衣机,再回到卧室,看到顾景年已经换上家居服,正在拉窗帘。
窗帘是遮光的,甫一拉上,房间顿时暗淡下来,有种暧昧的氛围。
杨夕宁没打算睡,也没换睡衣,战战兢兢地爬上床。
顾景年紧挨着她躺下,胳膊很自然地伸到她脖颈下面,“搂一会儿。”
那股子檀香味铺天盖地地袭来,杨夕宁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喘不过气一般,从头到脚都在冒汗。
明明空调开到27度,就是平常她适合的温度,今天怎么会这么热呢?
杨夕宁感觉自己又中了顾景年的计,他睡不睡跟她有什么关系。
正后悔,眼睛被顾景年蒙住,“别胡思乱想,快睡,不睡我就亲你了。”
杨夕宁赶紧闭上眼,一动不敢动。
不知不觉竟然迷糊过去。
再睁眼,顾景年一手拢着她肩头,另一手搭在她腰间,完完全全把她困在怀里。
杨夕宁轻轻把他的手挪开,转个身,看到他正睡得安稳,松口气,默默打量起他的面容。
顾景年的这张脸算是无可挑剔了。
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睫毛卷而翘,只是唇略有些薄。
外婆说唇薄的人寡情,杨夕宁的母亲嘴唇也薄,所以把自己亲生的闺女一扔就是十几年。
杨夕宁不知道顾景年算不算寡情的人,至少眼下待她是用了心思的。
眸光瞥见他山根处一根睫毛,杨夕宁支起胳膊肘,正要伸手帮他拂下来,冷不防顾景年睁开眼,手抓住她的腕,“老婆,你要对我干什么?”
杨夕宁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没干什么,你鼻梁这有根睫毛。”
“就这样?”顾景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唇角露一丝笑,“不是要偷亲我?”
杨夕宁“切”一声,“想亲我会大大方方地亲,为啥要偷亲?”
屋里仍是暗,唯窗边有处窗帘未曾合严,透进一道明亮的光影。
两人距离挨得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顾景年赞道:“结婚两个月,你说的这句话最在理,”不等杨夕宁反应过来,已低头堵住她的唇。
先是粗野,而后变得温柔。
温热的气息在她唇齿间流连,声音暗哑,“我同意你的话,以后想亲就亲……夫妻间,大大方方的,想亲哪里就亲哪里。”
很自然地撩开她的T恤。
杨夕宁脸憋得通红。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可两手被他压制,而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般,生不出半分反抗之意。
只感觉天气热得让人窒息,而那股檀香熏得人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处。
正沉迷之时,床头的手机发出清脆的来电响声。
杨夕宁骤然清醒过来。
抖着手拿起手机,看到是苏嘉樱的号码。
她心还乱着,没敢接,眼睁睁等着铃声停止,屏幕重新暗下来。
顾景年瞧出她神情不对,伸手扳她肩头,“老婆,你怎么了?”
“没事,”杨夕宁淡淡应一声,点开屏幕给苏嘉樱回电话。
苏嘉樱立刻接听,“夕宁,我到Q市了,你什么时候方便见个面吗?”
杨夕宁看下时间,将近两点,便道:“三点左右吧,你给我发个位置,我去找你。”
挂上电话没一会儿,苏嘉樱把她住的酒店位置发了过来。
海情世府,离天悦府并不远。
杨夕宁回复【收到】,下床从衣柜里找出条裙子,抱着往卫生间走。
顾景年低声问:“能谈谈吗?”
“三哥,”杨夕宁低着头不敢看他,须臾抬眸,怯怯地说:“现在不想谈,我有事出去,回来再说好吗?”
顾景年心里窝着火。
刚才情到酣处,分明杨夕宁也是有感觉的。
她缩在他怀里,细细软软地<喘>息,眼里柔波潋滟。
若非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说不定他们就做了。
前一秒还柔情似水,转回头就翻脸,这叫什么屁事?
杨夕宁等了会儿不见顾景年回答,径自进了卫生间。
洗手台上的镜子,清楚地照出她的面容。
适才<激>情的余韵还在,她面色<潮>红双唇水嫩,娇艳得好像春天枝头绽放的野山樱,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撷。
那双眼睛却冷,冷而空洞,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看着镜子里过于明艳的自己,杨夕宁眼眶发涩,赶紧摁开花洒。
温热的水当头倾泻下来,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其实,她并非孤儿,而是私生女。
母亲杨倩如高中毕业后去金城打工时结识了一个男人,未婚先孕,男人不知去向,杨倩如找了他好几个月未见踪迹。
那会儿肚子已经很大了,打不了,只能回老家生下来。
杨倩如恨着那个男人,连带着也恨了杨夕宁,生下来看也不想看,做完月子收拾了东西又出去打工。
半年后在云城认识了张培量,打算结婚。
杨倩如怕自己生育过的事情败露,把杨夕宁送到邻居家待了三天,跟张培量办了个简单的婚礼。
婚后一年又生个女儿,一家三口移民澳洲,再没有回来过。
外婆养大了杨夕宁,对她也管得严,从小不许她跟男孩子玩儿,平常说得最多的就是,“女孩子要矜持,别学你妈不要脸,糊里糊涂被人骗。”
外婆一辈子刚强,因为杨倩如被村里人指点得抬不起头。
整个学生时代,杨夕宁都远远地避开男同学。
所以,同学们玩真心话大冒险,褚云庆会指名让范江鹏追求杨夕宁,因为她个性最轴。
两年下来,杨夕宁已经可以接受拥抱和亲吻,但是<性>仍然是她过不去的一个坎儿,哪怕只是边缘。
杨夕宁关了花洒,擦干<身>体,换上裙子,简单地化了个妆。
从卫生间出来,顾景年并不在屋里。
窗帘已经拉开,风从洞开的玻璃窗吹进来,清爽中夹着大海独有的一丝丝腥气。
床单也重新换过,灰色的有暗纹的床单,铺得非常平整,完全没有适才缠绵过的痕迹。
杨夕宁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去工作阳台,经过厨房时,看到顾景年。
他已经洗过澡,头发仍湿着,洇着衣领一片水痕。
灶上开着火,锅里呼呼向上扑着热汽。
杨夕宁脚步顿了下,去阳台把先前洗好的床单晾出来,又把洗衣篮里的放进去,设定好时间。
顾景年走过来,轻声道:“煮了点面,吃完我送你。”
他换了件灰色绸衫,映衬着整张脸灰突突的,眸光也暗淡,飘飘忽忽的,辨不清其中情绪。
杨夕宁明白他在生气。
提上裤子不认人这种事情,搁到谁头上都会气。
想道歉,又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实在太轻飘。“对不起”有什么用,能弥补得了什么?
杨夕宁故技重施,捉了他的手往他怀里扑。
顾景年扶住她,淡淡地说:“吃饭吧。”
掉头便往餐厅走。
杨夕宁紧走两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家里没有青菜,面里放了榨菜丝和金枪鱼罐头,还浇了蛋花,滴了两滴橄榄油。
热汽把橄榄油的清香完全熏蒸出来,让人垂涎欲滴。
顾景年手指清瘦而细长,拿筷子挑着面条,一口一口吃得斯文,不说话,也不抬头,神情专注得好似吃面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
杨夕宁心里堵,没有胃口,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我饱了……三哥您慢慢吃,不用送我。酒店很近,没两站路。”
去卫生间漱了口,拎上背包出了门。
听着门“啪嗒”合拢的声音,看着眼前剩下的大半碗面,顾景年眸子骤然变得阴寒,“啪”将筷子拍在桌面上,震得碗筷“当啷”作响。
他犹不解气,用力把碗、杯子全都摔在地上……
***
走出楼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杨夕宁忘记打伞,也不想再回去拿,只能紧贴着路边阴凉地儿走。
树荫下也是热,树叶卷着边儿没精打采地垂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杨夕宁走了二十分钟,到达海情世府时整个人蔫得不行。
苏嘉樱扔给她一瓶矿泉水,把店铺相片给她看,“新做的架子,专门放包,有没有点高大上的感觉?”
两个四层架子,都涂成嫩粉色,因为还没有包包,上面摆了两只花瓶。
杨夕宁道:“架子看着挺大,能摆得开?”
“我把发圈发箍什么的撤了,说实话那些东西真赚不到钱,刚开业怕人少,用来招徕人气,现在客源基本固定,都是周围写字楼的白领,三块五块钱的东西不值当卖……撤了两个柜子,把架子塞进去正好。”
说着,苏嘉樱从一只大黑包里找出个盒子,“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你留着戴,给同学也行。”
满满一盒子都是发圈,各种款式各种颜色,五花八门。
“这么多,我可以在学校门口摆地摊了。”杨夕宁笑着伸出胳膊,“这手串真挺好看的,同学都问从哪儿买的,干脆你在Q市开家分店算了?我给你免费当代言人。”
苏嘉樱笑道:“我也有这个打算,正好顺便看看这边情况……不过这种饰品店太多了,找个合适的地方不容易,赚钱也不容易,人生艰难啊!”
杨夕宁道:“你已经很能干了,自己开起一家店,又要开分店。”
苏嘉樱自嘲地笑笑,“开店的资金都是跟我爸妈要的,到现在也没还,能干啥呀?真有本事就自己创业了。”
正说着话,桌面上手机震动,杨夕宁拿起来,看到屏幕上闪动着“三哥”的字样。
犹豫会儿摁下接听键,顾景年清冷的声音响起,“老婆,我在超市买菜,你晚上想吃什么?”
杨夕宁抿抿唇,“三哥,晚上我跟嘉樱姐一起吃,然后去夜市。”
“回家前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
两人离得近,苏嘉樱把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打趣道:“平常都是顾总做饭?”
“嗯”,杨夕宁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里酸楚,眼泪忽地喷涌而出。
苏嘉樱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杨夕宁失声痛哭,“嘉樱姐,我对不起三哥,也配不上他……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合适,觉得我应该拿点钱等着分手……我不想分,但又不知道怎么办……”
苏嘉樱把纸巾盒递给她,静静听着她讲述,良久问道:“你怕未婚前发生关系被人指点,说闲话?”
“不是,以前是怕的,但我几个朋友都跟男朋友同居,并没有人说什么,我是怕……”杨夕宁哽咽着,“我邻居家的姐姐,比我高一年级,高三那年喜欢班里的男孩子,寒假时跟他做了。假期里,她偷偷跟我说幸福,很爱她男朋友,可是刚开学,学校里有传言她很贱,谁都可以上……那个姐姐跳海自杀了……我跟三哥认识刚两个月……”
苏嘉樱明白了,“你很爱顾总?你怕配不上他,更怕他认为你是个随便的女孩子而看不起你?”
杨夕宁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