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年晚上在老宅喝了酒,没回别墅住,第二天吃完早饭回的。
进门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坐在餐桌前不知喝什么。
桌上已经摆出来早餐,看着有好几盘,隔着远看不出是什么。
李嫂又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慈爱地说:“小菊,不着急回学校,待会儿陪姑姑去趟超市……”冷不防瞧见门口的顾景年,手一抖,盘子差点落地,“三爷回来了。”
顾景年“嗯”一声,走近了,看到桌上是一盘水晶虾饺、一碟烟熏三文鱼、两碗海参蒸蛋、两碗皮蛋瘦肉粥再有两碟清淡的小咸菜。
而女孩手里捧着的是冰糖银耳羹。
李嫂赔笑介绍,“这就是我娘家那个侄女,十九了,在财经大学读书,”又给李笑菊使眼色,“这是顾三爷。”
李笑菊看过相片。
相片的人眉眼虽精致却不免单薄,而面前却是活生生的真人。
白净的肌肤、高挺的鼻梁,眸光幽深略带几分寒意。一袭绛紫色缎面褂子,盘扣从衣摆直扣到颈下,恰好掩住喉结。
骄矜而又<风>流。
这副气度,比起班里稚气未脱的男生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李笑菊连忙站起来,走到顾景年面前,“三爷好,我叫李笑菊,听姑姑说这些年多承您照顾,我替姑姑谢谢您。”
弯腰鞠了个躬。
再抬头,闻到浅浅淡淡一股暗香,不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那种浅薄的香,也不是古龙水那种浓烈的香,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高级的香味。
李笑菊的目光更加炽热。
顾景年察觉到,脸色沉下来。
李嫂忙问:“三爷吃过早饭没有?”
“吃了,”顾景年淡淡应了声,视线扫过餐桌,皱了眉,“国庆我接杨小姐过来,李嫂把房间打扫一下,被褥晾一晾。”
李嫂连连点头,“好,好,今儿日头好,我待会儿就把春秋被找出来。”
顾景年再没吭声,“蹬蹬”上楼,没多会儿,复又下楼,换了件米白色绸面褂子。
李笑菊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觉得面前的饭菜再没了先前的美味,一颗心恨不得跟了顾景年去,好半天回过神来,问道:“姑姑,三爷平常都穿成这样?”
李嫂笑答:“一年总有大半年这么穿,偶尔穿西装……这衣裳可金贵着呢,都裁缝店特地上门量的尺寸,春天量一次秋天量一次,单是手工就比那些什么牌子贵多了。”
昨天李母跟她通了好长时间电话,两人之间话说得透彻,就是想法设法把李笑菊塞给顾景年。
能结婚最好,不能结婚多捞点钱也可以。
届时李嫂百年之后,她侄子会给她披麻戴孝摔孝子盆。
李嫂孤身一人,不图别的,也只图有人给她烧香烧纸钱。
再者,她不为娘家人谋算,还能为谁?
尤其侄子是老李家的根,这根独苗可不能断了。
李嫂跟在冯美玉身边二十几年,对顾景年的财产不说了解得十分透彻,也是知道三五成。
冯美玉患病之后,手头的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全是为了顾景年。
单是手上那串菩提子佛珠,就是花了八万八请的,又到庙里开过光。
如今这个世道不比从前,笑贫不笑<娼>。
枫影嘉园住得都是有钱人,家家都雇保姆。后排联墅有一家的保姆张姐跟李嫂来自同一个县城,两人闲着没事经常会聊会儿天。
张姐打工那家的男主人经常领着年轻姑娘回来住,每隔三五个月就换个人。男人对那些姑娘挺大方,只要高兴,出手就是五六位数。
还曾经给其中一人送了辆大奔。
李嫂想着,李笑菊相貌不比杨夕宁差,年龄还比她小。
顾景年能看得上杨夕宁,肯定也能看上自家侄女。如果送车的话,可以给侄子开,出门多气派。
杨夕宁全然不知她的三哥又被人惦记上了。
这些天她受陈开楠等人感召,每天运动加学习,过得非常充实,忙中偷闲会跟顾景年发微信、发照片。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30号,隔天就是国庆节。
班上同学请假得不少,也有临时逃课出去玩的。
顾景年早就说定晚上才能过来,所以杨夕宁并不着急,仍是按部就班地上课。
一上午四节课,从教学楼出来时,有人拦住了她,“请问,是杨夕宁?”
那人皮肤很白净,墨黑的长发直直地垂在脑后。身穿一字领白色针织衫,黑色A字裙,臂弯里搭着米色风衣,手里拎着只LV家的棕色经典款包包。
脚上踩一双黑色高跟鞋。
整个人优雅大方,又有股自然而然的傲气。
杨夕宁警惕地退后一步,问道:“您哪位?”
“我叫程晓晴,以前跟你联系过,方便谈谈吗?”
“不好意思,我不方便。”
杨夕宁很觉诧异。
她以为拒绝了无数次程晓晴添加好友的请求,她已经偃旗息鼓了,没想到竟然找到学校里来。
可她完全没有必要跟顾景年的前女友谈话。
程晓晴眉目舒展,笑容淡定,“我还是建议谈一下,否则吵闹起来影响不好……对了,我刚通过了学校的人才项目,国庆之后会办理入职手续,以后你可能得叫我一声程老师。”
她气质极好,加上杨夕宁相貌也不错,两人站在一起吸引了不少目光。
杨夕宁想了想,“去西门吧。”
西门有家咖啡馆,会提供简餐。
程晓晴很随和,边走边聊道:“Q市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尤其靠近海边的区域,完全可以媲美国际大都市。师大环境也不错,从师大宾馆的窗口能看到海。听说你是在海边长大,应该会游泳吧?”
杨夕宁简短地回答,“会。”
“你比我厉害,我挺怕游泳的,以前留下的后遗症……那次是跟景年一起玩,我不小心落水,他当时喝了不少酒,还是不管不顾地往海里跳,幸好当时还有别的人在场,把我们拉了上去……这个世界,有个男人能为了你豁出命,应该是真爱了吧?”
杨夕宁没吭声。
咖啡馆非常安静,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再没有别的客人。
程晓晴选了靠窗的座位,拿起菜单看了看,推给杨夕宁,“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
“不用,各付各的。”
“别客气,我马上要工作了,你还是学生。”程晓晴笑着招呼服务员过来,“我要牛油果沙拉,抹茶蛋糕……夕宁你呢?”
秋高气爽,风格外淡,阳光格外炽热,透过整洁的玻璃窗把餐桌映得无比明亮。
杨夕宁觉得心里有些堵,随便指了菜单道:“海鲜意面。”
程晓晴吩咐过服务员,意态悠闲地看向杨夕宁。
长相不是一见就惊为天人的类型,却很耐看,皮肤生得白,眉眼清澈干净——是顾景年喜欢的那种干净。
年轻是她的优势,可也是劣势。
没经过事,沉不住气,刚开始谈话就心烦气躁。
程晓晴喝口柠檬水,笑道:“其实我早就想认识你了,上次你去云城,我刚好在巴黎,没有见到。我跟景年是大学同学,跟思进是初中同学,跟郭松泰和董书承也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我们七人有个微信群,景年跟你说过吗?”
不等杨夕宁回答,她继续道:“我们群里的人都不赞成你跟景年交往……想必思进已经跟你说过了。”
“是的,”杨夕宁并不否认,“所以,程小姐可以省省了。”
程晓晴从挎包里掏出绿色烟盒,和精致的打火机,“抽根烟,可以吗?”
“不可以。”杨夕宁毫不客气地说。
程晓晴笑笑,把香烟夹在指间,并不点燃,“我找人调查过你,听说你是私生女,你母亲未婚先孕生得你?”
杨夕宁愣了下,紧紧地抿了唇。
“你有没有替景年想过,他娶你之后,云城的权贵会怎么谈论他?不但不能给他任何人力财力上的帮助,反而会带给他无尽的耻辱,让他成为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便顾老爷子允许你进门,可你忍心这么对待景年吗?”
“我父亲是骏奇集团董事长,手里有诚和的股票,我是独生女,只要跟景年结婚,诚和的股票就可以交给景年掌管,骏奇集团也可以跟诚和共进退。”
杨夕宁攥住叉子,指尖用力,泛出轻微的白。
程晓晴娴熟地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烟灰,把香烟放在桌上,拿起手机,“抛开商场利益不说,咱们再谈谈感情……你知道,我是景年的初恋,咱们俩其实是有些相似的。”
把手机递到杨夕宁面前。
屏幕上是张合影。
广场中央摆着巨大的圣诞树,程晓晴穿白色羽绒服,手亲热地挽在顾景年臂弯,笑容恬静温柔。顾景年则穿身黑色羽绒服,清俊的脸上带着微笑,眼眸被彩灯照亮,像是淬了漫天星光。
杨夕宁并未觉得程晓晴与自己有多像,却是被顾景年眸中的笑意所伤。
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却原来,他是真的爱过面前这人!
程晓晴慢条斯理地吃着沙拉,“夕宁,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像你。”
杨夕宁听过,是一本有名的小说里的句子。
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历经坎坷,发现彼此仍是自己的爱,于是患难与共喜结良缘。
程晓晴问道:“你还这么年轻,难道愿意做我的替身?即使你愿意,你又能做得了?你对景年了解有多深,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茶,喜欢用什么墨,最喜欢的经文是哪一段?你猜,你们做<爱>的时候,他会不会想起我……”
话音未落,杨夕宁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三哥”两个字,是顾景年打来的。
杨夕宁犹豫片刻,在铃声停止之前摁下了接听键,顾景年若金石相撞般清越的声音传来,好听得几乎能使人怀孕,“老婆,吃午饭没有?”
“在吃,你吃了吗?”杨夕宁平静下心情,回答。
“刚吃完,马上开车去加油,然后去接你。”
杨夕宁问道:“你不是晚上过来?”
“事情都处理完了,想早点见到你……现在一点半,四点之前肯定能到,你在学校等我。”
“好,”杨夕宁听着对面欢快的语调,心情不由变得轻松,叮嘱道:“三哥你路上慢点儿,不用急。”
顾景年应道:“我会的,别担心,么么哒。”
杨夕宁莞尔一笑。
她习惯在聊天结束或者挂电话的时候说句“么么哒”,顾景年活学活用,也会这么跟她说。
她手机性能并不太好,说话漏音,周围又非常安静,程晓晴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手里叉的牛油果掉了好几次,脸上却强自保持着笑容,“是景年打来的电话?”
“对,”杨夕宁笑着回答,三口两口把盘子里剩下的意面吃完,“程小姐,我知道我的家世以及自身阅历跟您相比都有所差距,但这并不妨碍三哥喜欢我。真的,三哥想跟我做,而我也对三哥有感觉,所以我们在一起了,而你们分手了……我要回宿舍收拾东西,先走一步,谢谢你的午餐。”
说罢,步履轻快地走出咖啡馆。
午后暖阳怡人,她穿白色卫衣搭配黑色细腿裤,一双长腿匀称笔直,脑后马尾辫俏皮地甩来甩去,动感十足。
程晓晴“啪”将叉子拍在餐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数据不好,申榜一直处于轮空状态,没有动力码字,加上临近年底,暂且隔日更,以后会慢慢调整好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