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老远,感觉身后没有了那道灼灼逼人的视线,杨夕宁顿时垮下脸,用力踢了脚面前的石子。
石子“骨碌碌”滚出老远,打在垃圾桶上,发出“当”一声响。
“卧槽,”杨夕宁骂一句,犹不解恨,接连再骂两声,“次奥,次奥。”
尽管顾景年的电话让她勉强得回些面子,内心仍是意难平。
在程晓晴面前,杨夕宁是有些自叹弗如的。
程晓晴的家世还是学识,还有她优雅的气质和谈话时不徐不疾的态度,都带给杨夕宁很大的压力。
尤其,那张看起来并不是特别亲密的合影,顾景年唇边的浅笑和眼里的光芒,让她像嚼了只青梅一般,从里往外冒着酸气。
她很嫉妒!
杨夕宁没精打采地回到宿舍,其余三人都上课去了,宿舍里静悄悄的。
她开大音量跟着伴奏唱了好几首歌,心情才慢慢平复,拿出专业书把这周学过的内容复习了一遍。
投入学习后,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三点半,下午两节课上完,赵雪琪和程心怡分别发来消息,说她们直接回家,不回宿舍了。
紧接着,又收到顾景年的微信,【老婆,我到了,在宿舍楼下】
杨夕宁心情不好便没回复,把要看的几本书放进行李箱,又塞进去两身衣服。
手机“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杨夕宁接听,“三哥,我在收拾东西,待会儿下去。”
顾景年笑应,“好,我等你,么么哒。”
杨夕宁又把防晒霜装进去,再没有其它东西,却没着急下去,走到窗前偷偷往外看。
那部黑色的宾利车正停在小竹林旁边,近千万的豪车令不少人驻足,但靠在车门处的男人比宾利车更加吸引人的眼球。
他微垂着头,骨节匀称的手轻轻点着手机屏幕,身上是剪裁精良的白色衬衫,领口两粒纽扣敞开,随意不羁。
明媚的阳光照着他精致的脸庞,姿态慵懒悠闲,却遮不住身上与生俱来的清贵骄矜。
这个男人,无疑是极出色的。
杨夕宁不舍得让他久等,拎着行李箱下楼。
走出宿舍楼,听到前面两个女生低语,“天哪,太酷了,宾利最新款。卧槽,那男人也好帅。”
“有兴趣?”
“太有了……难得遇到极品男人,你没有?去加个微信。”
“不去,这种男人都是抢手货,身边少不了女人,我有自知之明,你上吧。”
“大怂包,要个联系方式怕什么,就是419也不吃亏啊。”
说着两人往顾景年身旁走去。
杨夕宁下意识地停住步子,只听女生声音软糯地问:“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顾景年抬眸扫一眼,冷冷地拒绝,“不能。”
“为什么,交个朋友呗?”
顾景年毫不客气地说:“你太丑!”
女生讪讪离去。
杨夕宁唇角弯了弯,拖着行李箱上前,“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荣幸之至,”顾景年收起手机,笑着把她搂在怀里抱了抱,挑眉问道:“只加微信,不留个电话号码?”
“不留,”杨夕宁把行李箱递给他,拉着脸道:“三哥,我讨厌别人搭讪你。刚才那女孩还说想跟你419。”
顾景年替她打开车门,“419什么意思?”
“foronenight,一夜<情>。”
顾景年朝她笑笑,“放心吧,老婆,我不搭理她们。”绕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正准备打火,又缩回手,柔声问道:“不开心?”
杨夕宁不想隐藏自己的情绪,“嗯”了声,“中午跟你前女友一起吃了午饭。”
顾景年眸光转冷,“程晓晴跟你说了什么?”
“很多,”杨夕宁抬眸看着他,“先回忆你们曾经的美好时光,然后展示你们的恩爱相片,最后语重心长地提醒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成为你的累赘带给你羞辱……三哥,听说你们有个微信群,群里的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用管别人的看法,”顾景年拿起手机,点开清纯少男<激>情聊天群给她看,“承子建的群,建群时郭松泰把她拉进来的。我没加她好友,也极少聊天……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应该避嫌的。”
说完,当着她的面退出微信群。
杨夕宁本意并非让他退群,可听到他说“不用管别人看法”,心里觉得堵。
看来程晓晴说的没错。
抿抿唇,又问:“那他们是不是都希望你跟程晓晴破镜重圆<鸳>梦重温?”
“别瞎想,那是他们一厢情愿,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
杨夕宁犹豫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以前……上过床吗?”
顾景年骤然沉下脸,“回家再说。”
打了火,踩一脚油门,汽车飞驰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顾景年疯了般在车流间穿行。
杨夕宁心惊肉跳,趁着等绿灯的时候道:“三哥,我不是一定要知道,您慢点开。”
顾景年没说话,手机却不停地响,没完没了,大有你不接,誓不罢休的劲头。
杨夕宁扫向屏幕,见是董书承打来的,摁下接听键,又点开音量,“董哥。”
“三嫂啊,三哥在吗?”
“正开车呢,不方便接听,稍后打给您吧?”
“没别的事儿,我就问问他是不是脑子抽风,好端端地为啥退群?”
杨夕宁见顾景年板着脸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斟酌着道:“三哥心情不太好,再说吧。我先挂了,董哥。”
把手机仍旧放回扶手盒。
临近天悦府,顾景年终于放慢车速,把车停到地下车库。
两人沉默着走进电梯。
电梯里没有别人,杨夕宁扯扯顾景年的衣袖,“三哥,你别生气。”
顾景年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握得紧,杨夕宁觉得有些疼,却没吭声。
顾景年摁指纹开了门,杨夕宁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扯进去,紧接着后背被抵在墙上,顾景年贴过来,禁锢着她的身体,灼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老婆,我跟你说过,我从没跟人在房间独处,更没有上过床……能让我有这种<欲>望的只有你。”
不由分说,低头堵住她的唇。
他像是发了狠,粗暴而狂野,压得杨夕宁后背疼。
杨夕宁推他却推不动,只苦苦忍着。
终于,顾景年周身戾气逐渐散去,他松开她,低声问:“老婆你饿不饿?”
杨夕宁摇头,“不饿。”
顾景年揉一下她头发,“我到书房待会儿,考虑点事情,待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杨夕宁俯身捡起地上的背包,放在鞋柜上方,换了拖鞋。
今天的顾景年让她害怕。
尤其是,他沉着脸在车流间穿行,随意变换车道,似乎连命都不要了。
那一刻她吓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不确定,他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她过问了他以前的感情生活,还是别的……
但是话堵在心里不吐不快。
程晓晴笑意盈盈地问,“你猜,你们做<爱>的时候,他会不会想起我?”
话里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她不介意顾景年有前女友,也可以不介意他跟前女友发展到什么地步,可前女友跑来拿以前的事情膈应她,她没法忍!
不经意间,日影已西移,暮色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
杨夕宁打开冰箱。
周末她过来洗衣服,顺便买了点菜。现在还有一把蒜薹、两颗西红柿和一个紫皮洋葱。
可以做蒜薹炒肉和西红柿炒蛋。
杨夕宁把米饭蒸上,洋葱切成丝捏把盐腌上,其余的菜都备好。
顾景年还没出来。
杨夕宁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拧开把手。
一股浓郁的檀香混杂着墨香扑面而来。
屋里没亮灯,留声机却响着,音量开得极低,“咿咿呀呀”地放着她听不懂的唱段。
杨夕宁适应了会儿才看到顾景年坐在靠背椅上,背对着门口,只露出半截脑袋。
窗外有光,如同发亮的背景,而他仿似嵌在里面的泼墨画。
透着满身萧瑟沉寂。
“三哥,”杨夕宁绕开地上散乱的纸团走上前,唤一声。
顾景年没言语,转过椅子,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拥住了,低头寻到她的唇,细致地描摹。
杨夕宁温柔地回应他。
不似先前那般粗暴,也不曾夹杂着情<欲>,只是亲吻,像是相呴以湿的两尾鱼。
好一会儿,顾景年松开她,柔声道:“老婆,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杨夕宁把头埋在他肩窝,“就是心里堵得难受……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高攀你。”
顾景年托起她的下巴低笑,“确实,差了二十厘米,每次亲你,我都要低着头。”
“讨厌,”杨夕宁轻斥一声,“那你以后不许亲我。”
外面霓虹照进来,屋里光影流转。
她光洁的面孔仿佛上了釉的甜白瓷莹润,黑眸里乌漆漆地闪着亮光,似嗔非嗔。
顾景年抱紧她,“老婆在身边,真好,”默了几秒,又重复,“老婆你陪我,感觉心里很踏实。”
往常,当情绪发作时,除了抄经就是等,等着郁气消散。
现在有她,温温软软的身体偎在怀里,由着他抱,由着他亲,牢牢地盘踞在他心头。
其余的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
两人静静依偎片刻,顾景年开口,“你饿了没有,咱们出去吃饭?”
“饭做好了,”杨夕宁回答,“菜还没炒。”
顾景年扶她站起来,“你歇着,我去炒。”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杨夕宁不小心踢到一团纸,脚步顿了顿,顾景年道:“先不用管,吃完饭再收拾。”
菜跟肉都切好了,只待下锅炒熟即可。
顾景年炒菜的时候,杨夕宁把餐桌擦了擦,又把客厅整理一下,眼角无意中瞥见书房门口有一个纸团。
刚才被她踢到的那个。
杨夕宁想知道顾景年在抄什么经文,下次见到程晓晴就可以把这句话甩到她脸上。
悄悄过去捡起来,展开,满篇纸都是她的名字——杨夕宁。
他写繁体字,笔画格外多,却是劲健清瘦,遒媚疏朗,一笔一划写得工整。
杨夕宁无声地笑了。
饭后收拾书房,当着顾景年的面展开一团纸,嗔道:“三哥,你到底有多恨我,写了满篇名字往地下扔?我也要写你的名字。”
“行,”顾景年弯起眉眼,“我教你写。”
研了一池墨,取支兼毫笔,递在杨夕宁手里,顺势握住她的手指,“手别抓太紧,放松,运笔要利落,免得洇纸。”
说着,在纸上缓缓写出一个繁体的“顾”字。
正要写“景”的时候,电话响了。
“快接电话,”杨夕宁催他,偷偷擦了把掌心的汗。
尽管已经耳鬓厮磨过许多次,可不知为什么,当他贴近她的身体,气息徐徐扑在耳边的时候,她仍是心跳如擂鼓,浑身紧张得不行。
没有顾景年的指导,一个“景”字糊成一团。
杨夕宁索性放下笔。
身后传来顾景年清冷的声音,“……从散户手里收购骏奇集团的股票,有多少要多少,做得小心点,别让人看出来……南运两家供货商,跟他们打声招呼,云城不只骏奇一家日化公司,跟谁合作都是合作……资金的话,把我手里诚和股票抛出去0.5……”
杨夕宁心头一惊。
中午程晓晴才说过,她父亲是骏奇集团的董事长,而她递给顾景年的橄榄枝就是手里攥着的诚和股票。
顾景年在诚和占股本来就不多,现在又要抛出去。
等顾景年打完电话,杨夕宁劝道:“三哥,您千万不能冲动,免得因小失大,让别人占了便宜。”
“这叫置于死地而后生,”顾景年亲昵地捏捏她的脸颊,眸中光芒闪耀格外生动,“放心老婆,我养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