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这么多电话,可以想象,顾景年当时是多么急切,又是多么煎熬。
而她在羽毛球馆唱歌唱得正嗨。
杨夕宁心底酸楚不已,看着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不方便打电话,就发了条微信过去,【三哥,你睡了吗?】
没有回复。
杨夕宁又浏览了其他消息,看到罗辰轩退出了“鸿蒙乐队”微信群,也看到了他的另外一条消息,【杨夕宁,我喜欢你。】
还有一个微信好友请求,张继明发来的。
应该是想打听程心怡的事情。
杨夕宁犹豫片刻,通过了他的申请。
而顾景年仍旧没有回复,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工作,或者发生了别的紧急事情。
如果她会开车就好了,可以立刻赶到云城去看看他。
生平第一次,杨夕宁生出考个驾照的念头。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终于阖上了眼。这一觉睡得沉,梦都没做一个,醒来时,窗外滴滴答答地落着雨点。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好几条微信消息,却没有顾景年的。
而现在已经七点了,他通常六点之前就会醒。
杨夕宁拨出去他的电话号码,听筒里传来女子机械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顾景年不可能关机,就连睡觉也只是调成静音。
杨夕宁赶紧爬起来,胡乱洗了把脸,打开衣柜翻出件加绒卫衣。
程心怡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道:“宁宁,帮我带豆沙包。”
“心怡,你自己去吃吧,我赶着去高铁站。”
程心怡嘟哝了一句什么,杨夕宁没听清,也顾不上理会,抓起伞冲了出去。
从Q市到云城的高铁有十几趟,杨夕宁在地铁上订了八点一刻的高铁票,出了地铁站直接用身份证取票。
候车时,她买了个面包还有一瓶水,又给顾景年打电话,仍是关机的提示音。
一路心急如焚,所幸途中只停两个大站,九点半刚过就到了云城。
云城的雨比Q市更大,雨帘如注,在地上砸出此起彼伏的水花。
车站外面挤了无数等待出租车的人。
顾景年仍是关机。
杨夕宁忽然福至心灵给蒋威打了个电话,“蒋助理,您知道三哥在哪儿吗,他电话打不通。”
“哦,杨小姐,三爷现在公司开会,他手机坏了,我正要去买……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达?”
杨夕宁松口气,看着面前乌鸦鸦准备打车的人,问道:“您方便到高铁站这边吗,我打不上车?”
蒋威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赶紧稳住了,放慢车速,问道:“您在云城?我马上过去,大概十五分钟,到了给您电话。”
到路口拐个弯朝高铁站开去。
这段路不算远,但因下雨堵车,等蒋威找到杨夕宁时,她半截裤腿淋了雨,湿漉漉地贴在腿上,狼狈之极。
上车后,杨夕宁打了两个喷嚏,蒋威忙打开暖风,“杨小姐回家还是去公司?”
杨夕宁用纸巾捂着鼻子含混不清地说:“去公司……会不会打扰三哥?”
“没事儿,只是部门例行报告会,三哥明天飞美国,大概要一周,所以把会议提前到昨天和今天。”
想起会议室的情形,蒋威唇角弯了弯。
昨天,菖兰上来做报告的策划被顾景年看得冷汗直流,几位负责人笑得幸灾乐祸。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更惨。
整个会议室像是被封印了,除了讲话之人,别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降温,顾景年在衬衫外面加了马甲,剪裁精良的马甲把他身材衬得挺拔笔直,墨蓝色领带格外增了几分冷淡持重。
手里照旧捻着菩提子佛珠,低垂着头,像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报告准备充分的还好,最多看个冷脸,讲完就坐下了。
美工部负责人口误说错个数目字,顾景年冷厉的目光立刻扫射过来,像是利刃出鞘,又像毒箭钻心,分分钟要人的命。
这家伙吓得脸都白了。
蒋威默默地为他点了支蜡,考虑到手机店十点开门,买手机的事情重要便离席出来,没走多远,接到了杨夕宁的电话。
说话间,已经来到海蒲科技大楼前。
蒋威给杨夕宁打开门禁,指了电梯位置,“三爷在六楼小会议室,杨小姐直接上去,指纹门开着。”
杨夕宁道谢,应声好,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会议室门口。
门未关严,留了条小缝,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像个年岁不大的男人,说话磕磕绊绊的,听不太真切。
杨夕宁走近两步,把脸凑到门缝往里瞧,只听背后一声怒喝,“哎,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干嘛?”
女秘书两手端着托盘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杨夕宁吓得身体一抖,手触到门,推开了一大半。
屋里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杨夕宁羞窘不已,下意识地掉头就走,没走两步,胳膊便被抓住。
耳边传来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会议暂停十分钟。”
杨夕宁尚未反应过来,已被顾景年拉进办公室。
门“嘭”地掩上。
顾景年反手将她抵在门板上,低下头。
他吻得急,而且狠,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进肚子里。
灼热的气息混杂着那股浓郁的檀香密密实实地将她包裹其中,熏得她晕头晕脑浑身无力。
好一会儿,顾景年终于松开她,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三哥,”杨夕宁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蕴了雾气,踮起脚再度吻上去。声音在他唇齿间流转,“打不通电话,心里发慌,想见你。”
说完,侧头打了两个喷嚏。
顾景年这才发现她裤腿湿了大半截,忙推开墙上一扇隐形门,“衣柜里有衣服,你把裤子换了。”
办公室里间是个起居室,摆了张单人床、衣柜并简单的盥洗用品,以备顾景年加班过夜所用。
如果在家里,杨夕宁完全不介意穿顾景年的衣服,但这种场合就不太合适了。
便笑着拒绝,“不用,打开空调就行了,我不冷。”
“听话,去换上,别感冒了,”顾景年把空调开到28度,拿起内线电话打给秘书,“让食堂煮碗姜汤送过来。”
挂上电话,拉着杨夕宁走进起居室。
衣柜里半边是顾景年的衣服,有西装、衬衫还有中式褂子,另外半边则挂着几套女装,都是应季服装。
杨夕宁随手拿出一件,笑盈盈地说:“三哥回避一下呗?”
顾景年赖着不太想离开,“我只看两眼,又不能做什么,待会儿还得继续开会。”
“那也不行,流<氓>!”杨夕宁双手把他推了出去。
顾景年含笑出门,待房门关上,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心里着实后悔。
昨天晚上如果他不摔坏手机,杨夕宁就不必冒着大雨跑这一趟。
可他控制不了血液里涌动的暴戾与偏执……即便抄再多的经书,即便穿着再清雅,当情绪崩溃,魔鬼总会趁虚而入。
他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模样,面目狰狞,青筋凸起,犹如困兽徘徊在疯狂的边缘。
再走一步就是深渊。
正思量,杨夕宁换好衣服出来。
她穿的是淡青色薄毛衣搭配黑色铅笔裤,毛衣的颜色很衬她的肤色,清雅得仿佛静水照月,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头发也另梳过,有些湿,随意披散在肩头。
屋里温度已经升得高了,她莹白的小脸上晕出浅浅绯红,娇艳明媚。
他的小娇妻冒着大雨从Q市赶过来,只因为电话打不通……顾景年心中柔情满溢,张臂把她搂在怀里,低低呢喃,“老婆,对不起。”
“嗯?”杨夕宁目露询问。
眸子清亮如水,满满当当都是他的面容
顾景年不愿展露他内心真实却丑陋的一面,避重就轻地说:“害得你淋雨。”
杨夕宁弯起眉眼笑道:“我想三哥了。对了,你怎么想起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前两天收拾衣柜,觉得有一天可能……用得上。”
送走杨夕宁那天,林凡坤别有意味地看着他,“你们两人天天待办公室,是不是在做不可告人之事?”
顾景年便入了心,把杨夕宁的衣服也拿来几件,有备无患。
念头一起,顾景年感觉身体开始发热,连忙压下心中绮念,“老婆,你在这等我,我过去开会。”
抻了抻身上衬衫,回到会议室。
部门负责人都已等着了,林凡坤着意地打量他几眼,凑过头耳语,“这么快结束了?”
顾景年不搭理他,板着脸道:“继续,下面该哪个部门?”
声音仍是冷,手里仍然摩挲着佛珠,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像换了个季节,由冬天直接变成春天。
秘书捧着一只碗走进来,“顾总,姜汤好了。”
顾景年抿了口,感觉姜放太多而红糖太少,低声吩咐:“送我办公室,拿两块牛奶糖,再送盘水果。”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大家都默默地竖起耳朵。
林凡坤“嗯嗯”轻咳两声,“赶紧开会,顾总女朋友来了,别让人久等。”
顾景年淡然纠正,“是我老婆。”
众人恍然大悟。
有次例会,顾景年手机短信一条接着一条,他就曾得意地说,他老婆在刷他的卡购物。
原来真有此人。
只可惜仓促之间没看清女孩的模样,只隐约感觉人很年轻,打扮也很随意。
杨夕宁喝完姜汤,一边吃水果一边跟张继明聊天。
程心怡拉黑了张继明的联系方式,张继明想让杨夕宁转告程心怡,她还有两件衣服和一瓶爽肤水落在他那里,问要不要了。
如果不要,他就扔了,如果要,他快递给她。
再不肯见面,也不想有任何瓜葛。
杨夕宁没想到会这么决绝,问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张继明回复:【性格不合,每天锅碗瓢盆的事情太多】
【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
顾景年结束会议,杨夕宁感慨不已把这句歌词告诉他,“程心怡跟张继明先网恋又异地,坚持了一年多,没想到同居不到三个月就分手。”
顾景年搂住她,“我们不分。”
“如果没有感情了呢?或者,彼此遇到更适合自己的人?”
顾景年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是已婚人士,没心思关注别的女人……你呢?”
杨夕宁佯作苦恼,“我倒是想,可是有了三哥,我再看不上别人了怎么办?”
顾景年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她凝望着绿毛男孩的相片,完全没有听出她话语里的调侃,手指慢慢收紧,“如果那人比我年轻,比我帅气呢,老婆你会爱上他吗?”
声音因为紧张而隐隐发颤。
杨夕宁察觉到,收起嬉笑,望着他的眼轻声道:“我不会。三哥不放开,我就不松手。”
想一想,又解释:“昨天三哥打电话时,我在唱歌,乐队有演出。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是不是担心了?”
“嗯,”顾景年身体微微抖动。
担心是有,更多的是嫉妒,嫉妒到发狂。
他不愿意让她参加乐队,不愿让她唱歌给别人听,甚至不愿意让她上学。
只想把她留在身边,独自占有。
想每天回到家能看到她的身影,每回眸时能看到她美丽温柔的笑。
可她喜欢。
说起唱歌,她眼睛会发光。
告诉他加入乐队时,隔着手机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她喜欢的事情,他不忍心阻止。
顾景年试探着开口,“老婆你想不想转到云城读书?我托人去办,可以保留师大的学籍,或者不保留,以后拿云城大学的毕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