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杨夕宁主动去洗碗,顾景年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拨通楚云深的号码,“还没死心?”
“我问过三叔了,之前跟她相好过的女孩叫杨倩如,临海县人。相片我也翻拍了,发给你看看?”
顾景年冷声道:“我不想看。”
“三哥不希望三嫂有个娘家,多一个人照顾?我三叔一辈子没结婚,如果知道有个这么漂亮女儿,肯定特别疼她。还有父女血亲这种关系,是怎么也割不断的。三哥非得拦着,下次我直接打电话给三嫂。”
顾景年决然地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微信提示有消息,楚云深发送了图片过来。
照片有种厚重的年代感,应该是用胶卷拍的。
男孩穿白T恤蓝牛仔短裤,头顶是时髦的“洗剪吹”发型,女孩也穿白T,蓝色牛仔裙,两人依偎在一起摆出剪刀手的姿势。
照片的分辨率虽然低,却依然能看出两人的相貌都不差。尤其女孩的脸型和那双杏仁眼,跟杨夕宁是有三分像的。
而楚云深跟杨夕宁也有点神似。
或许他们真有亲缘关系。
顾景年正端量,眼角瞥见杨夕宁从厨房走出来,手指摁动把照片删掉,迎上去问道:“累不累?”
杨夕宁嗔一句,“洗个碗哪里累了,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
“你是我的宝贝老婆,”顾景年握一下她的手,“老婆坐着歇会儿,我去洗水果。”
杨夕宁笑道:“顺便帮我拿盒酸奶和碗,想吃水果沙拉。”
顾景年挑眉,“刚才不是说吃撑了?”
“是吃得很撑,但是我又馋了。水果是解馋的。”杨夕宁嘟着嘴说得理直气壮。
顾景年笑着走进厨房,没多会儿端着只水晶碗出来,“等会儿吃,有点凉。”目光瞥见电视屏幕,问道:“什么节目?”
“寻亲的,”杨夕宁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地方让顾景年坐下。
她之所以看这个节目,是想看节目的编排和主持人怎样调动嘉宾的情绪,提问哪些问题更能直击人心。
屏幕上正演到一对夫妇终于见到失散多年的女儿,妈妈搂着女儿失声痛哭,女儿虽然也红了眼圈,神情却有些淡。
顾景年目光闪动,思量片刻,问道:“你想不想报名找一下你家里人,你知道你爸爸的名字吗?”
杨夕宁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知道,也不想找,就是找到了也不可能认他。我妈虽然抛弃我,但她总算怀胎十月把我生下来,那个男人呢,只是享乐之余贡献了一只蝌蚪,他抱过我还是养过我?而且,害得我外婆一辈子在村里抬不起头。”
顾景年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难过,你有老公我。”
“早就不难过了,”杨夕宁笑道,“上小学开家长会,外婆要下地,舅舅要出海,老师点着我脑门骂,你家长呢,为什么不来?那会儿经常偷偷哭,初中时我就聪明了,在档案里直接写父母双亡,老师没再因为家长会骂过我。”
看着她脸上浅浅笑意,顾景年心里酸楚无比,侧身把水晶碗拿过来,“给,可以吃了。”
杨夕宁接过,挖一勺放进口中,再挖一勺,满足地说:“真好吃!”
顾景年看她眉眼弯弯一脸满足,笑问:“真这么好吃?”
“嗯!”杨夕宁用力点头,挖起一勺正要送到顾景年唇边,忽然又放下,“三哥你闭眼,猜猜是什么水果?”
顾景年失笑,“我切的水果还能不知道?”话虽如此,仍是听话地闭上眼,尝了一口,“香蕉。”
又尝一口,“猕猴桃。”
再张嘴,有温温软软的东西贴上来,不等他品尝便离开。
顾景年下意识地睁开眼。
杨夕宁歪着头问:“三哥犯规,还没猜呢,是什么?”
顾景年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到茶几上,顺势将她箍进怀里,“我再尝一遍。”低头覆上她的唇,一点点蚕食她口中残存的酸奶。
味道酸且甜,夹杂着女孩子独有的馨香,让人<欲>罢不能。
电视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萦绕于耳的是彼此的气息,急促而热切,纠结在一起,搅动得空气都热了。
许久,顾景年终于抬起头。
杨夕宁温顺地倚在他臂弯,两腮染着明艳的红霞,乌漆漆的眼眸雾汽氤氲,一瞬不瞬地望住他。
顾景年心头颤了颤,把她搂得越发紧,“想要我了?”
声音略微带着哑,尾音上扬,却非询问,而是笃定的讲述。
杨夕宁不想否认,把脸埋在他怀里,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顾景年声音放得越发低柔,“今天不行,我问过秦主任,他说这几天要保持心境平和,不能激动。我也很想要你,忍得难受,你感觉到没有?”
他不提倒也罢了,这一说,杨夕宁立刻察觉到身下的异样,咬牙斥一声,“无耻!”
“是你勾引我,”顾景年扳过她脸颊,迫着她看向自己,指尖在她唇畔摩挲,“等后天星期三,咱们再来……一直欺负你到哭好不好,你肯让我欺负你吗?”
这种话竟然说得理直气壮!
杨夕宁抬眸瞪他,可人被他搂在怀里,完全展示不出应有的气势,而目光又太过缠绵,不似斥责更像邀约。
顾景年俯在她耳边呢喃,“老婆,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美得让人心动……想把你一口一口吞在肚子里,你说是直接蘸生抽当刺身还是涮锅子?”
先前萦绕的令人几乎窒息的旖旎顿时散去。
杨夕宁伸手用力掐在顾景年臂弯,“三哥你讨厌!”
“好,我讨厌,”顾景年佯作无奈地蹭蹭她的鼻尖,拿起水晶碗,“我喂你吃。”
杨夕宁抢在手里,忿忿地说:“才不用你,没安好心。”
见电视上寻亲节目已经结束,现在正演家庭伦理剧,便换了台综艺节目,一边吃沙拉一边看主持人插科打诨。
吃完了放下碗,懒洋洋地靠在顾景年肩头,看一会儿,伸长脖子看向顾景年的手机,“三哥你干嘛呢?”
“分公司的财务报告,”顾景年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满屏都是英文,密密麻麻的,“十一点有个视频会议,我准备一下。”
杨夕宁忙道:“开电视会不会影响你?”
顾景年温柔地笑,“不影响,你放心看你的……我喜欢你在身边。”
这便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两人窝在沙发上,她靠着他的肩或者枕着他的腿,各做各的事情。他伸手就能触及她的脸,低头就可以吻上她的唇。
杨夕宁却不好意思打扰他,关上电视,翻了本书出来看。
分明看电视时精神头还十足,拿起书本就忍不住犯困,没翻几页就觉得眼皮发沉,呵欠一个接一个打个不停。
顾景年看着好笑又心疼她,温声道:“困了睡去吧?”
杨夕宁回屋扯了条毯子,头枕在顾景年腿上,叮嘱道:“三哥,要是我睡着了,你把我抱回卧室。”
勉力再看两页书,终是熬不住困,慢慢阖上眼睛。
呼吸很快变得悠长。
顾景年垂眸,手指轻轻拂开她腮旁一缕碎发,把毯子往上扯了扯,又将手机音量调成静音,继续查看财务报告。
直到十点半,才轻手轻脚地把她挪开。
腿被压得有些酸麻,顾景年站起来捶两下松缓了肌肉,覆身抱起她往卧室走。
杨夕宁被惊醒,睁眼见是他,含混不清地唤了声“三哥”,再度睡去。
很显然,她对他毫不设防,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顾景年心头柔软如水,替她掩好被子,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悄声地离开。
第二天,杨夕宁又请了一天假,晚上跟顾景年一起到春和楼。
连主带宾应该是十位,正好凑成一桌。
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胃口都奇大无比,顾景年特意要了红烧肉、糖醋小排以及沪式酱鸭等油水足的菜,又替女孩子点了松子玉米、腰果虾仁,当然也少不了杨夕宁喜欢吃的海鲜。
林林总总点了二十道菜。
赵雪琪跟张润雨先到,紧接着林文柏带着鸿蒙乐队一帮人也到了,服务员把菜一道道端上来,把桌面摆得满满当当。
顾景年一手端着面前的酒杯,另一手握住杨夕宁的手,语调徐徐,“明川有课不过来了,咱们开始。我要开车,不方便喝酒,就以茶代酒。我跟夕宁交往有几个月了,她一直不肯给我名分。这次我正式亮个相,跟大家宣布我是杨夕宁的男人。首先感谢你们帮我正名。”
先抿了一口,招呼大家吃菜,接着又道:“第二口感谢大家对夕宁的照顾,尤其这次,多亏了……秦笑是吧?非常感谢!”
浅浅地再喝一口,“第三口呢,夕宁并非爱惹事的人,也不会主动挑衅别人,但大家时间久了,不免会有锅盖碰勺子的时候,还请你们多担待。如果实在为难,请直接跟蒋助理联系,他可以全权代表我……我这人心眼小,看不得夕宁受委屈。”
说完把杯中茶一饮而尽,笑道:“大家别拘谨,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这里有橙汁、柠檬水,或者再要别的。”
在座的,除了几个大咧咧的男孩子之外,女生们都听懂了顾景年的话。
他话外之意就是,杨夕宁性格好,要是有争吵肯定是你们的错,如果咽不下这口气,别欺负杨夕宁,直接冲他来。
赵雪琪很替杨夕宁高兴,笑着开口,“顾三爷放心,宁宁什么性格我们都了解,不会让她受委屈。”
“是啊,”李谦大大咧咧地说,“夕宁跟笑笑是我们团宠,谁敢动她俩半根指头,我们哥儿几个这关都过不了。”
顾景年笑笑,“大家随意吃,别客气。”
当先拿起一只螃蟹,仔细地剥出肉放到杨夕宁面前,剥完螃蟹又剥虾,只待杨夕宁吃完,另一只马上递到她手里。
动作快,偏生又极优雅,看不出半分的狼狈。
跟之前一样,没多会儿他面前的蟹壳虾壳就堆成了山。
等到杨夕宁不再吃了,又赶紧续上热茶,“吃完海鲜别喝凉的。”
桌上人咋舌不已。
林文柏更是感慨万分。
不提相貌气度,就只看这份殷勤周到,顾明川拍马都赶不上,还是早点劝他死了这份心。
唯独蒋威见怪不怪,神情非常坦然地夹着菜,一边招呼身旁的秦笑和陈翔天。
正吃着,感觉手机震动,蒋威拿纸巾擦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张平”两个字,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地走到外面接听。
不大工夫便回来,俯在顾景年身边道:“人抓到了,在张平那儿,问您要不要过去?”
顾景年淡淡吐出一个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