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久违了的淡淡的檀香味儿。
杨夕宁像无尾熊般抱住他,嘴里却嘟哝着,“三哥你讨厌,大骗子,我生气了,非常生气。”
顾景年抬手拂开她额头乱发,轻轻啄了三下,笑道:“先顺顺气,不够的回家再亲。”
杨夕宁低声道:“回家要翻倍,我现在是很生气。”
“好,”顾景年捉住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这就回去。”
杨夕宁抿嘴笑。
他还记得她的话,如果她生气了,不需要哄,只要他亲她,亲好多下。
夜晚的云城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杨夕宁看到路边卖烤红薯的老爷爷,不觉勾起馋虫,“三哥,想吃红薯。”
顾景年扫一眼,打了转向灯,把车开进停车场,“顺便去吃夜宵。”
不远处便是星喜商场。
临近圣诞,商场门口摆了好大一棵圣诞树,上面挂着无数彩灯和小铃铛,风吹过,铃铛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有行人在圣诞树前拍照,也有卖氢气球和各种夜光饰物的小商贩走来走去。
杨夕宁突然想起来,程晓晴曾经展示过一张合影,她和顾景年互相依偎着站在圣诞树前,那个时候的顾景年也穿黑色羽绒服,相貌温润,眼里有光。
一时嘴里像是嚼了只青梅,酸得牙根疼,又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透着凉。
这感觉真是难受!
顾景年看她盯着圣诞树笑问:“喜欢?要不咱们也买一棵放在院子里?”
“不喜欢,我讨厌圣诞树,非常讨厌。”杨夕宁仰头盯牢他的眼,“你呢,你喜欢过圣诞节?”
顾景年浅笑摇头,“无所谓,过也行,不过也没损失……你小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什么,先等着,我去买红薯?”
杨夕宁拉住他,赌气道:“不想吃了,没胃口。”
话出口,自己也觉得没道理。
每个人都有过去,纠缠这些有必要吗,平白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心里却真真切切地难受。
叹口气嘟哝道:“三哥,我又生气了。”
顾景年好笑地看着她,“我记着了,回去都补上。”
“我看过你以前的相片,在圣诞树前照的,你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甜蜜……三哥你为什么不早点遇到我?”
顾景年低头堵住她的唇。
为什么不早点儿?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六年前他遇到她时,他已经有了过去,而她才是个初中生,长得瘦瘦弱弱,豆芽菜似的,说不上漂亮,一双眼睛仿似看过世间百态却依然清澈。
顾景年松开她,低声道:“现在和以后,都只有你,嗯?”
广场绚烂的夜灯下,他面容清隽,黑亮的眸底丝丝缕缕沁着柔情。
杨夕宁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
顾景年摸一下她头发,“我去买红薯。”大步离开,没几分钟便回来,一手拎着塑料袋,另一手拿了只发亮光的长耳朵发箍。
“还有手镯,”顾景年帮她套在腕上,摁开开关,“也能发光。”
两只手一个发红光,一个发蓝光,能闪瞎人的眼。
杨夕宁失笑,“幼稚不幼稚?”
“好多人戴,”顾景年替她把发箍戴上,细心地整理好头发,笑道:“但是都不如你漂亮,你才是整个广场最好看的女孩。”
杨夕宁四下看了看,果然不少女孩戴这种发箍,有兔子造型也有米老鼠造型的,还有的手里还举着发莹光的气球。
相较之下,她完全不显得突兀。
杨夕宁微笑,从塑料袋里拿出红薯。
红薯烤得恰到好处,皮略有些焦,刚好能完整地剥下来,瓜瓤流出金黄的油,浓香扑鼻。
杨夕宁咬一口,满足地叹道:“好甜,三哥你尝尝。”把另外一边凑到顾景年唇边。
顾景年揽住她肩头,“咱们拍照。”
杨夕宁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啪啪”来了个五连拍。
等到吃完夜宵回家,已经十一点多了。
别墅院子原先的篱笆门换成了密码锁的栅栏门,大门则换了指纹锁。
杨夕宁奇怪地问:“为啥换锁了?”
顾景年把她的指纹录入进去,一边简短地解释,“李嫂回老家了,另外请了个钟点工,每天工作三小时,从9点到12点。”
“那你吃饭怎么办?”
顾景年笑道:“你信不过我的手艺?”
难怪他刚才吃了足足一笼虾饺,还喝了一大碗小米粥,肯定是晚上没吃饭。
而她还因为陈年酒醋使性子。
杨夕宁心里忽然有些酸酸软软的,他体谅自己包容自己,待她从来都是耐心宽容。
她却越来越喜欢无理取闹。
这就是恃宠而骄吧?
杨夕宁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上,踮起脚,搂住顾景年脖子,“三哥,我不生气了,但是还想亲。”
吻轻飘飘地落在他唇上,一下、两下、三下……
顾景年“啪”地摁灭廊灯,声音低哑带着醉人的尾音,“想亲哪里?”
屋里黑漆漆的,唯有发箍和手镯不停地闪着荧光。
影影绰绰里,顾景年精致的眉眼近仙似妖,黑眸里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杨夕宁盯住他的眼,咬了唇,轻声回答:“都想。”
声音很轻,却如火石一般,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翌日,杨夕宁被欢快的狗叫声吵醒,身边已经没了人,她要换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摞在枕边,最上面便是宝蓝色的内衣裤,而旁边是幼稚的长耳朵发箍。
昨天实在闹得有点过,她根本不记得是怎样从楼上回到卧室来,也不记得多少次被他带上云端,只记得他俯在她耳边一声声唤“老婆。”
杨夕宁飞快地穿好衣服,拉开窗帘。
窗外一片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了雪,薄薄的一层,莎莎兴奋地来回窜,踩出无数纷乱的脚印。
杨夕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而顾景年极为罕见地发了个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在广场上拍的,背景是闪着彩灯的圣诞树,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戴着发箍、腕间套着手镯,手里捧着烤红薯,笑得像个傻子。
顾景年没看镜头,而是看向她,唇角微翘,卷着笑意。
另一张拍得是饭店的窗户。玻璃上贴着merryChristmas的花体英文以及礼物盒、雪花、爱心等小卡片。
还有他俩的影子,亲亲热热地靠在一起。
底下已经有好几个人点赞评论,清一色的【狗粮】,队形很整齐。
只有楚云深发了个“尴尬”的表情,【还能再丑点吗?】
顾景年回复他,【审美有问题。】
杨夕宁关了手机下楼,看到顾景年身上系着围裙,正低头切水果,旁边的炉灶开着火,白色的砂锅咕嘟嘟地冒着水汽。
一派烟火气息。
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顾景年抬头,眸光随之亮起来,“醒了?稍等一下,锅里炖了鸡汤,马上就好。”
杨夕宁忽然就明白了,之前的合影男的帅气女的秀气,是青涩懵懂的感情,是他无法抹掉的过去,而顾景年发朋友圈的这张却是婚姻,是他正在经历的家庭生活。
顾景年把水果装盘,拌上酸奶,回身将砂锅的火关了,然后从蒸锅里端出蛋羹、芋头和一盘奶香馒头摆在餐桌上,“外面下雪了,吃完饭我给你堆个雪人。”
“那么薄一层能堆起来吗?”杨夕宁微笑,“临海那边雪多,每年都下好几场,我上初中时候,有一年雪特别大,快没到小腿肚子了。”
班里同学都穿着暖融融的皮靴,只有她穿双单球鞋,走到教室鞋子都湿透了。
一天下来,脚冻得几乎不会走路。
外婆看到了,对舅舅说:“给青梨买双棉靴吧,看她的脚都生冻疮了。”
舅妈沉着脸道:“一双棉靴够你吃一个月的药了,我还想买几包纸尿裤给小宝,晚上撒尿折腾着换,别感冒了。”
舅舅没买靴子,倒是买了双厚运动鞋,舅妈连着几天没好声气。
那双运动鞋有点大,她垫了层鞋垫在里头,暖和极了。
虽然舅妈待她仿如路人,可外婆疼她,舅舅也疼她。
只可惜,外婆不在了,而舅舅……自从那个春节,就再没给见过面。
她给舅舅打过两次电话,是舅妈接的,说舅舅出门不在家,然后便唠叨菜价贵、肉价贵、小宝的学费贵。
那会儿她已经能养活自己,并不是要跟舅舅借钱。
再后来,舅舅的号码就换了人,接听的是个陌生男人,态度很蛮横地说她打错了。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心里却明白得很,舅舅已经不打算管她了。
而现在,顾景年虽然对她好,可会不会有一天也弃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