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踏实。
顾景年先醒来,没穿衣服,光着脚把遮光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复又钻进被窝。
晨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屋子里顿时亮了几分。
偌大的双人床上,杨夕宁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中间的位置,顾景年被挤在床边,堪堪不能掉下去。
而另外一半床,整齐地放着杨夕宁的衣物,毛衣、打底衫以及……文胸。
宝蓝色的丝绸面料,缀着蕾丝边,罩杯不大,可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尺寸还是质感都那么刚刚好,一手恰可以掌握。
顾景年把视线从文胸移到杨夕宁身上。
她被子盖得严实,只留张白净的小脸在外面,衬着满头长发。头发乌油油的,仍残留着小卷儿。
杨夕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闭上,往他身边靠了靠,头自然而然地枕在他肩窝。
有檀香沁入鼻端,浅浅淡淡的,非常好闻。
杨夕宁满足地吸口气,呢喃道:“三哥,先别起,再懒一会儿。”
顾景年笑着“嗯”一声。
他喜欢看她刚睡醒懵懂的样子,像清晨沾了露的花骨朵,一层层地绽放,鲜嫩而娇艳。
杨夕宁被他盯着,脸慢慢染上清润的粉色,抬手戳着他紧实的肌肉,“这几天三哥没健身。”
“因为活动量大……据科学家研究,床上运动在健身的同时能刺激大脑分泌多种激素,提高人体免疫力。”
杨夕宁翻个白眼,“不信,哪个科学家研究的,我查一下……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顾景年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笑问:“饿不饿?”
“不饿”,杨夕宁坐起身子,舒舒服服地倚在他怀里。
手机屏幕正在他面前,垂眸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微信消息上百条,大都是鸿蒙乐队发的。
还有楚云深发的6666红包。
杨夕宁挑眉,“收不收?”
“不收,变态!”顾景年轻蔑地说:“我给你发,老公有钱,不稀罕要他的。”
杨夕宁“吃吃”地笑,“不用发,我有钱。”把零钱数字给他看,“小杜转给我的出场费,听说以后微信提现要收手续费,真坑人。”
一面吐槽一面点开鸿蒙乐队微信群,直接看@自己的那几条。
昨天晚上他们商定今天上午逛街,吃完中午饭之后租车回Q市,问杨夕宁要不要一起。
顾景年道:“别走那么早,等稍晚点儿,我送你回去。”
“别麻烦了,一来一回要大半天,三哥还是忙工作吧。我们路上顺便讨论买歌的事情,林文柏打算跟他买首歌。”
顾景年抿抿唇,“那离林文柏远点儿,别跟他坐一起。”
杨夕宁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笑道:“三哥,你不会吃醋吧?楚云深也罢,林文柏也罢,我对他们半点想法都没有,而且他们再好也比不过三哥万分之一啊。”
顾景年侧头,傲娇地“哼”一声,“谄媚。”
“是真心的,”杨夕宁扳过他的脸,不住嘴地亲他的脸,他的唇,像是摇着尾巴的小奶狗,扑着讨主人欢心,嘴里还念念有词,“在我心里,三哥是最好的。”
“好了,莎莎都没像你这样缠磨人,”顾景年嫌弃地躲开她的脸,眸间却沁出暖暖笑意,拿过她的手机给自己发微信,【楚云深不及三哥万分之一】
【三哥是最好的】
想一想,又加一句,【最爱三哥】
杨夕宁惊讶地看着他的骚操作,“啥意思?”
顾景年恬不知耻地说:“存图留证,”用自己的手机截了图,正要发给楚云深,想起已经把他删除了,只好作罢。
两人腻歪片刻,顾景年起床,“我去做饭,你再躺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杨夕宁看眼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也躺不住,穿好衣服下楼。
吃完早饭,杨夕宁发面蒸了一锅奶香小馒头,顾景年则炖了小排,炸了肉丸子。
平常没有太多工夫做饭的时候,可以煮点挂面,放几块小排或者丸子,再加个鸡蛋、加几片青菜,既营养又美味。
中午,顾景年送杨夕宁去酒店跟林文柏他们会合。
他没开往常那部宾利,而是把车库里的法拉利488开了出来。
纯正的红色,流线型的车体,看上去非常酷炫,再加上旁边风流隽永的顾景年,养眼之极。
杨夕宁“啧啧”叹两声,“香车美人啊,三哥这形象做个车模绰绰有余。”
顾景年瞪她两眼,摁着她的头,“赶紧进去,”待她系好安全带,才解释,“汽车过几天要发动一次,免得损耗电池。”
伴随着强大的轰鸣声,汽车疾驰而去,没多久便赶到酒店。
秦笑他们正在酒店门口等着,瞧见眩目的超跑,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顾景年一眼就看到林文柏。
他穿军绿色迷彩棉服、哈伦裤,脚上的鞋子一只红色一只蓝色,袜沿很低,踝骨整个儿露在外面。
脚是人体最怕冷的地方,大冬天的,也不怕冻出毛病?
顾景年心里不屑,却不得不承认,林文柏这副打扮时尚不羁,又充满了青春活力。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女生眼里的宠儿,受尽追捧。
顾景年上学时也小有名气,可从来不像林文柏这么备受瞩目。
看到杨夕宁,几人大步走过来,就属林文柏走得最快。
“顾总,夕宁,”林文柏熟稔地招呼声,绕着汽车转一圈,眼里发出热切的光芒,“卧槽,这车太酷了,顾总能拍个照片吗?”
并没把旁边的杨夕宁放在眼里。
这是正常男孩子的思维,豪车比“不相干”的女生更具吸引力。
顾景年推门下车,难得随和地说:“尽管拍,你有驾照吗,要不要试试?”
林文柏”嘿嘿”傻笑,“我这两把刷子只配开五菱之光,”把琴包放在地上,斜倚着车门,下巴抬高双手抱胸,做出个傲慢的姿态,“谦儿,给我拍照,拍好点儿。”
然后走到车头摆出姿势照了好几张。
林文柏照完,陈翔天跑过去照,然后有勾肩搭背地拍合影。
顾景年静静地站在旁边。
他穿双排扣羊绒大衣,黑西裤,昂贵的定制皮鞋,气质骄矜清贵。
唇角微弯,挂着丝别有意味的笑。
这笑容,杨夕宁最熟悉不过。
高中的时候,她帮同学打扫完教室或者带了饭,同学会施舍般拿出一袋零食小心翼翼地往她手里倒两片,“牛肉脯,三只松鼠的,可好吃了。”
或者拿一条巧克力,掰下两块,“德芙巧克力,你没吃过吧,非常贵的。”
她不想要,可周围同学在看,为了维护表面的和气又不得不要,只能握在手里找个没人地方扔了。
同学脸上就是这种倨傲的、嘲讽的、施舍般的笑。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了解这种感受。
这种近似于屈辱的感受。
杨夕宁往顾景年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三哥你过分了。”
“怎么过分?”顾景年幽深的黑眸凝在她脸上,声音清冷,“我自己的车,难道不能开出来?还是说,我不该答应让他们拍照?”
顾景年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之所以穿得这么精致,之所以换了这辆车,他就是在这群孩子面前展示自己的经济实力,想震慑住他们——杨夕宁是他的,你们自己掂量着分量,别打没用的主意。
杨夕宁开口道:“三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好命……你工作六年多,在我们学生面前找存在感,有意思吗?”
顾景年顿时沉下脸,目光也冷,“就算不依靠家里,我照样也能闯出一份事业。”
杨夕宁相信他的能力,正要开口,听到林文柏喊她,“夕宁,车来了。”
秦笑道:“着啥急,人家还依依惜别难舍难分呢?”
“来了,马上,”杨夕宁拉起行李箱,对顾景年道:“三哥,我走了。”
顾景年“嗯”一声,“路上注意安全。”
林文柏指挥大家把行李和乐器搬上去,回头对顾景年挥挥手,“顾总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夕宁的。”
杨夕宁朝他挥了挥手。
车缓缓启动,开出酒店停车场之后,加快了速度。
李谦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照片,“夕宁,你老公不是还有部劳斯莱斯幻影,下次开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呗?我还没见过真车。”
秦笑拍他的大光头,“照照镜子去,多大脸,专门开出来给你看?”
陈翔天问道:“夕宁,你老公富二代吧?”
杨夕宁道:“不算富。”
林文柏插话道:“他家是红二代,住黄杨路军区大院,一般人打那经过都得绕着走。”
“卧槽,这厉害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道。
单论有钱,如果努努力并非做不到,可有红<色>背景,这个纯看命啊。
求都求不来。
杨夕宁替顾景年解释,“其实主要还是努力,三哥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就算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他还是天天加班到深夜,然后周六周日都在公司。那个唱歌跑调的董书承也是,在公司里亲历亲为。”
李谦道:“靠,有钱人都这么拼,咱们这些没钱的更得豁出去了。今天元旦,新年第一天,我先立个小目标,今年争取把学费挣出来。”
音乐学院的学费是一万八,比杨夕宁还多四千。
陈翔天道:“我还要赚生活费,希望今年不伸手跟我妈要钱。夕宁,我能不能实现这个愿望就靠你了,你可是咱们乐队的脸面。”
杨夕宁感同身受,就在半年前,她跟陈翔天一样为了学费和生活费拼命。
用力点点头,“好,我一定不负众望。”突然又想起件事来,“你们有专门的演唱专业,当初组乐队为啥不在本院找?”
李谦摇头晃脑地说:“美声专业的人家是艺术家,嫌弃我们没品位,上不了台面;学通俗的觉得搞乐队没前途,不如到酒吧唱歌赚钱;还剩下民族唱法的,这回事我们看不上他们,不是一个路子。”
林文柏补充道:“学通俗的那帮孙子想自己搞乐队,但是谁都不服谁,都想自己当主唱让别人唱和声,折腾了一年多,最后不了了之……要是都像我这么英武果断也就罢了,那些人都是嘴皮子功夫厉害,根本不成事。”
“是啊,咱文哥多厉害,一统江湖千秋万代。”秦笑连忙拍马屁。
“那当然,”林文柏乐呵呵地全盘照收,“翔天跟承轩是老乡,就找了他,后来承轩推荐了你……夕宁,我得透露一下,别看谦儿现在吹捧你,当初他坚决不同意你当主唱,是我慧眼识英雄加上承轩力荐。你千万别被谦儿忽悠了。”
杨夕宁并不意外。
她只是个半吊子,连五线谱都不认识,被人否决再正常不过。
李谦双手合十做求饶状,“爸爸,夕宁爸爸,我错了,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宽恕小的吧。”
杨夕宁“吃吃”笑,“我先记在小本本上,等秋后一起算账。对了,好长时间没看到罗承轩了。”
陈翔天道:“他和他妈在外面租了房子。”
“我跟他说了演出的事儿,他昨天还给我发微信了。”林文柏点开微信,递给杨夕宁,“他说咱们表现不错,还说要向你祝贺。他没给你发微信?”
“可能忘了,”杨夕宁摇头,并不是很在意。
林文柏收起手机,笑问:“发给你们的歌都听了吧,什么想法?”
杨夕宁连忙翻出来《廊前雨》的音频,“我再听听,你们先说。”
李谦道:“这歌说是民谣,可歌词又有点古风的味道,感觉有点怪。”
秦笑表示赞同,“歌词跟旋律不搭配,就像是穿汉服的仕女吹萨克斯,不伦不类。”
“确实是这种感觉,”陈翔天道:“但是分开看还不错,曲子另外填词,然后把词重新谱曲,一下得了两首歌,不挺好的?”
李谦粗嘎地笑,“卧槽,这操作可还行?”
杨夕宁道:“如果还是上次那个价,两千块或者三千块,我觉得可以买。毕竟咱现在有四万块钱的经费,这个曲子还是挺好听的,跟上次那首《和你一起等风来》风格很像。”
林文柏听着他们的讨论,拍板道:“那行,待会儿就跟他谈谈价。”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了Q师大。
杨夕宁给顾景年发微信,【三哥,我到学校了】
过了会儿,收到顾景年的回复,【ok】
再没有别的话,也没有他习惯说的“么么哒”。
杨夕宁抿唇,打字,【三哥对不起,中午我语气不好,但是,我真的觉得您有点过了。我跟林文柏以及乐队的其他成员没有任何超出朋友间的交往,您不能用钱来压人。您家境好,从小被老师同学捧着,可我受过这样的羞辱,所以没法接受您这样的做法。】
打了好长一段,想了想,终是没有发出去。
那些藏在心里的伤疤,她不想揭给别人看……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之间会有小别扭,但没有虐的成分,也没有挖挖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