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年目光紧紧地盯着手机,以往杨夕宁总会再说点什么的,诸如“天气冷死了”,“为什么刚分开就想你啦”,“你在干什么呢?”等等,至少也会发个“么么哒”的动图。
然而足足等了三分钟,却不见再有消息。
讽刺得是,上面一条就是【最爱三哥】
早上嬉闹的时候发的。
顾景年怅然地放下手机。
他承认自己的心思确实有点龌龊,不该轻视那帮孩子。
可是,他又百般不愿意看到杨夕宁跟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
杨夕宁为人拘谨,就算跟蒋威、董书承这么熟了,平常说话总是用敬语,“您好”,“麻烦您。”
即便是对他,偶尔也会称呼“您”。
可是在鸿蒙群里,他看到杨夕宁完全不同的一面。
她说:【朕怒了,赐你三尺白绫,自挂东南枝】
她说:【翔天注孤生】
她说:【谦儿真是杠精本精,ETC都甘拜下风】
ETC,顾景年经常用,这句话却看不懂,也不明白“XSWL”,“NSDD”都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杨夕宁在聊天时,轻松自如毫不拘束。
而鸿蒙乐队在杨夕宁心里的分量太重了,重到让他不能接受。
***
杨夕宁所有的课在元旦前都结束了,这周是复习答疑,可以去也可以不去,下周一则开始为期十天的考试周。
时间虽然紧张,却自由。
杨夕宁抽空申请了一个新手机号,跟自己原先的号码绑定在一起,安在楚云深送的那部手机上。
然后下载了林文柏推荐的两个编曲app。
新手机用起来顺畅得不行,网速快得让人想不到。
还是老话说得对,“一分价钱一分货”,所谓的“物美价廉”只是相对而言,真正好用的东西肯定不会特别便宜。
杨夕宁重新注册了微信,开通了手机微博,把原先的夕阳宁静从鸿蒙群退出,加了“青梨”这个号。
秦美人:【???】
浮梦逍遥:【???】
指尖の烟草:【盗号了?】
青梨:【我用两个手机,以前的号只加正经朋友,这个号emmmm】
【要求比较低】
指尖の烟草:【卧槽,这话……不能细品】
【夕宁,咱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杨夕宁“吃吃”地笑,接着发送:【我开通微博了,微博名3Gの夕宁,你们关注我吧,我待会儿回关】
浮梦逍遥:【现在都4G网络,你还用3G?】
秦美人:【翔天注孤生,古人诚不我欺】
【钢铁直男】
青梨:【三哥的夕宁#害羞##害羞#】
摇滚boy:【秀恩爱】
青梨:【非也,虐狗】
群里一片狗叫声。
这时微博提示有消息进来,杨夕宁瞬间多了五个粉丝,除了四位成员外,还有一个是鸿蒙乐队的微博。
林文柏私聊她:【密码给你,乐队那个微博,有空的时候上去更新一下】
青梨:【我没玩过微博,不太会,让笑笑来】
摇滚boy:【咋咋呼呼的不靠谱】
【翔天太忙】
【谦儿嘴上没把门的,怕他口吐芬芳】
【就属你合适】
青梨:【好吧,都发啥】
摇滚boy:【我看网上不少求咱们演出视频的】
【不过,这是新号,发视频容易裂,先老实几天】
【发点心情感悟,越矫情越好,你写的歌词也可以】
青梨:【矫情……】
【#大佬,你对我有什么误解.jpg#】
摇滚boy:【没有误解#来打我.jpg#】
【也可以发咱们排练花絮】
【日常演出现场照片】
青梨:【我没存】
摇滚boy:【我这有】
【待会儿发给你】
【发完微博之后记得把咱们几个都艾特了】
【对了,你自己的微博也要维护】
【每周至少发两条消息】
杨夕宁复习完功课就专心研究微博功能,整理林文柏发来的照片,排好顺序。
林文柏很有心,每个月的义演都请人拍照以及录了视频,照片有一百四五十张,视频也有五十多个。
杨夕宁做了计划,周一发“矫情”文字,配点花花草草或者风景图片;周三发演出照片,每次发四张;周六发成员生活照,每次两张。
中间如果有聚会或者活动,再临时调整。
忙忙碌碌中一个星期过去了,这周306宿舍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每个人床头小灯都亮到一点多才灭,周末也不例外。
杨夕宁平常学得扎实,不用临时抱佛脚,可周末也是闷头苦读两天,丝毫不敢懈怠。
周一早上,仍是跟往常一样,小跑着去望月亭报到。
三九寒天的六点半,又是考试季,望月湖边几乎没人,陈开楠倒是在,对着结了冰的湖面“啊啊”地开嗓,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汽。
看到杨夕宁,难得地语气温和,“夕宁,这个学期马上结束了,下学期我要跟导师出国演出,还联系了一个比赛,在学校的时间不多,咱们的学习也到此为止吧,我也没什么可教给你的。”
杨夕宁诚挚地向他道谢。
陈开楠笑道:“不用谢我,我跟你也学了不少东西。你看这大冷的天,我本来懒得起床,想起你可能会来,又不得不撑着起来。”
杨夕宁“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学长也有偷懒的时候。”
“那是,你以为我真愿意这么早起床?被窝多舒服。”
陈开楠接着道:“唱歌吧,技巧就那些,你差不多都会了,但是掌握到什么程度得看你自己的努力和悟性。除了技巧之外还有感情,技巧到位能渲染感情,而感情处理得好也能弥补技巧上的不足。我很看好你,继续努力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微信或者电话联系。”
杨夕宁点点头,再次道谢,匆匆赶往食堂。
今天上午有两门考试,必须要多吃,而且要吃好才能保证精力。
头两节考专业课还算顺利,第三四节考《毛概》,考场安排在阶梯教室。
杨夕宁找到自己所在的考场和座位,拿出笔记,准备临阵磨<枪>,突然听到手机震动。
是蒋威打过来的。
杨夕宁接听,“蒋助理您好,有事吗?”
蒋威看眼会议室里面无表情的顾景年,压低声音,“杨小姐,是这样,三爷生病了。”
杨夕宁一惊,“怎么了?”
“感冒,已经三四天了,可三爷既不看病也吃药,天天加班,本来症状还轻,这两天都拖成重感冒了。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劝劝他?我们劝不动,三爷不往心里去。”
杨夕宁忙道:“好。”
“谢谢杨小姐了。”
“没事,您别客气,”杨夕宁挂断电话,正要拨顾景年的号码,听到监考老师的声音,“马上要宣读考场纪律,请同学们立刻把跟考试相关的书、笔记、手机等物品放到讲台前面,手机务必要关机。”
Q师大对于考场纪律抓得比较严格,手机一定不能带在身上,否则,不管你看了或者没看,都要按照违规处理。
杨夕宁连忙关机,连同笔记都塞进书包,放到讲台上的置物架,规规矩矩地等着考试铃声响。
云城海蒲集团。
周一正是例会时间,林凡坤主持,顾景年穿黑色羊绒衫低眉敛眸地坐在旁边,手里攥着菩提子手串,缓缓地拨弄着。
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鲜艳的手机壳格外引人注目。
上周,林凡坤布置了各部门制定计划,主要内容包括:这一年要做哪些事情,打算采取什么措施,能完成什么目标,制定目标的基础是什么,存在的问题是什么,需要公司或者其它部门怎么配合。
这周是部门负责人的汇报时间。
刚才人事部和市场部的负责人分别做了汇报。
人事部总监工作比较细致,详细列出了今年要引进新员工的数量,为什么要引进,引进什么层次的员工,具体分配在哪几个部门,以及引进渠道是什么,大致薪金是多少等等。
林凡坤简单问了两个问题,顾景年掀掀眼皮没说话。
可轮到市场部汇报,顾景年拨着菩提子的手便不淡定了,掀着眼皮问:“春节活动送道具,五一活动送道具,七夕活动还送道具,有没有点新意?”
市场部总监磕磕巴巴地说:“每次道具都不一样,是根据活动内容特别设计的。”
顾景年“哼”一声,又问:“今年地推打算办四场,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安排这四个时间点,有什么用意?为什么选定这五个地方,针对的目标人群是谁?这四场地推在文案、方法上有哪些不同,为什么不同?”
一连串的问题像冰块般砸下来,会议室寂静无声。
市场部总监做事挺牢靠,但语言表达能力欠缺,此时被顾景年冷厉的目光盯着,更是说不出话。
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林凡坤“嗯嗯”轻咳两声打圆场,“休息五分钟,稍后继续。”
顾景年“腾”地站起来,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林凡坤叹口气,“小冯啊,别紧张,把你的思路理一理,PPT做得不是挺好,怎么开口介绍就前言不搭后语?”
冯总监抽纸巾擦把汗,“不瞒林总,顾总这眼神太吓人了,跟刀子似的……昨天加班看到他,他看我一眼,我做了一晚上噩梦。”
其余人哄堂大笑。
“你们不用笑,”林凡坤从烟盒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待会儿一个都跑不了,顾总感冒心情不好,不赶紧看看自己的发言稿还有心思笑?”
起身,到走廊窗边点了烟。
蒋威凑过来借了个火,“刚给杨小姐打了电话,她说待会儿打给三爷。昨天晚上三爷突然问我,杨小姐给没给我打过电话,我估摸着两人有日子没联系了。”
林凡坤八卦道:“欸,你说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蒋威吸口烟,徐徐吐出来,“按理说不会,三爷把杨小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儿舍得吵架?不过,三爷这场病来得蹊跷,说是半夜健身出一身汗,又冲凉水澡激着了。”
“卧槽,他这是半夜没处泻火冲的冷水澡吧?”林凡坤笑得一脸<猥>琐,“卧槽,这活祖宗真让那位给治着了,什么年头啊还守身如玉。”
蒋威冷冷地刺他一句,“洁身自好总比得一身脏病好。”
林凡坤倒也不恼,“大不了一死呗,无牵无挂的。”
蒋威默一默,叹口气,“听说唐婉婧家里在安排相亲。”
林凡坤淡淡道:“她都二十六七岁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把烟蒂在窗台摁灭,扔进垃圾桶里,“回去接着开会。”
经过五分钟的整理,冯总监总算顺利过关,接下来的技术部却是如临大敌。
顾景年本身是学计算机的,半点疏忽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别人都是感冒之后头晕脑胀地不会思考,顾景年却相反,思维反而比平时更敏捷,只要有漏洞,立刻掀起眼皮,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直把你怼得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林凡坤侧头看向蒋威,指下自己的手机。
言外之意,怎么还没打电话?
蒋威摇摇头,悄悄离开会议室,又给杨夕宁打电话,号码拨出去,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再打两遍,还是关机。
蒋威没办法,悻悻地回到会议室,无奈地摊了摊手。
一上午,会议室的领导们度日如年如坐针毡,杨夕宁却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毛概》题量太大,名词解释、简答题、论述题、足足三页卷子,她紧赶慢赶才答完,连检查一遍的时间都没有。
交上卷子之后,想起要跟顾景年打电话的事儿,便没去食堂,找了间空教室,坐在角落里。
铃声响三下便被接起,顾景年的声音传过来,疲惫而沙哑,“老婆。”
杨夕宁这才恍然,自己有很多天没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过微信,心里顿时酸涩不已,又觉得内疚,“三哥你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感冒不要紧,过两天就好了。”
杨夕宁挂断电话,发送了视频请求。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顾景年的脸,眉眼仍是精致,神情却憔悴,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他抬眸望着她,眸底有血丝,“对不起老婆,你还生我的气吗?”
杨夕宁摇头,很快又点头,“我生气呀。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你发烧没有,咳嗽吗?”
“烧过一天,不太咳。”
杨夕宁再问:“去没去过医院,吃药了吗?”
顾景年低声回答:“不想吃药,我没事儿,我只是很想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跟别人有说有笑,我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