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宁愣住。
在这段婚姻里,她一直以为处于劣势地位的是自己。
毕竟,顾景年的家世、地位和相貌都摆在这里,只要他点头,愿意排队帮他拉裤子拉链的人可以横跨整个S省。
没想到,顾景年竟然会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而自己,除了最初的两个月曾经怀疑过将来,再没有过迷茫的时候。
是顾景年给她的底气。
顾景年私人手机上的联系人少得可怜,几乎没有女性。
上次加过苏嘉樱的微信,不到五分钟就删掉了。
不管是聚会还是在大街上,他从未曾主动接近过任何一个女孩,即便有人故意搭讪他,他也是冷漠以对。
所以,她完全不怀疑顾景年会出轨。
顾景年见她沉默,又开口道歉,“老婆,你别生气,我不是怀疑你。”
声音清冷中带着委屈,深邃的眼睛含着幽怨。
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
杨夕宁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柔声道:“我没生气,就是很难过。你都瘦了,要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顾景年抿抿唇,“我待会儿就吃药。”
“还要好好吃饭,三哥中午吃饭没有?”
“没有,你呢?”
“我马上去,吃完饭之后想睡一觉,昨晚睡太晚了,睡醒之后再给你打电话。你下午有空吗?”
“今天开例会,不方便接电话,可以微信聊天。”
“那算了,不打扰你工作,晚上跟你聊。我下午跟晚上都空着,明天上午也没事,下午才考试。”
顾景年应声好,“老婆去吃饭吧。”
“稍等会儿,”杨夕宁嘟起嘴,“三哥亲一下。”
顾景年精致的眉眼终于生动起来,唇畔溢了笑,轻轻“吧唧”一口。
杨夕宁挂断视频,背起书包往食堂走。
心里既是酸楚又觉内疚,一路不停地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言谈举止有不妥之处,才给顾景年这样的猜测。
审视许久,除了偶尔的顽笑之外,她不管跟林文柏、李谦或者陈翔天都不曾有过涉及到感情的谈话。
平常也没有任何搂搂抱抱、勾肩搭背的行为。
或许是因为她关心不够,这才导致他过分紧张吧?
想到此,杨夕宁再没胃口,勉力吃了半个馒头,匆匆回宿舍,拿上明天要考的书和笔记,跟赵雪琪知会一声,去赶高铁。
到达云城时,才刚四点。
杨夕宁给蒋威打电话,“蒋助理,三哥还在公司吗?”
蒋威走出会议室,小声道:“对,在开例会。谢谢您,三爷吃了药,下午精神好多了。”
不单是精神好,更重要的是脾气好,跟上午几乎判若两人。
杨夕宁道:“我在出租车上,很快到公司,能麻烦您帮我开下门吗?”
“好,我这就下去。”
蒋威到楼下没几分钟,出租车便到了。
杨夕宁付钱下车,歉然地对蒋威说:“不好意思又麻烦您,那个,上午我有考试。”
蒋威笑道:“没事儿,主要三爷不吃药,感冒一直不见好,最近两边公司都忙,我怕三爷撑不住才给您打电话……杨小姐快放寒假了吧?”
“我十四号考完,就可以回来,然后正月十六开学。”
今年一月二十七号除夕,十四号是腊月十七,算起来正好一个月寒假。
两人说着话上了电梯。
六楼的指纹门开着,有个男子在吩咐,“田卉,再煮一壶咖啡,另外顾总要杯浓茶。”
女秘书应着,“好,就来。”
杨夕宁急走两步,“不好意思,顾总吃了感冒药,最好别喝茶,倒杯白开水吧。”
女秘书眼力好,还记得她,惊讶地唤声,“杨小姐。”
一边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白开水。
男子为难道:“顾总要浓茶。”
蒋威道:“送进去吧,就说杨小姐吩咐的。”
那人打量几眼杨夕宁,犹疑地端着水杯走进会议室,放到顾景年面前,支支吾吾地说:“杨小姐让送白水。”
顾景年手一抖,“人在哪儿?”
不等回答,站起身往外走,拉开会议室的门,听到茶水间传来一把清甜的声音,“要放这么多咖啡粉吗,会不会太浓。”
而那道他熟悉的俏丽身影正站在方桌前,专心致志地看秘书田卉煮咖啡。
听到脚步声,杨夕宁侧头,立刻迎上前,抬手探他额头,试着并不热,又见他脸色尚好,放下心,解释道:“我看田秘书煮咖啡,煮好了也想喝一杯。””
顾景年含笑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等着。
煮咖啡对于田卉来说本来是非常得心应手的事,可顾景年往这一站,她立刻慌了手脚,方糖盒子打开又盖上,放到柜子里,想一想又拿出来。
杨夕宁察觉到她的紧张,朝顾景年努努嘴,示意他先离开。
顾景年淡淡开口,“咖啡少倒点,多加奶,不用加糖……我在办公室等你。”
待他离开,田卉总算回过神来,先给杨夕宁倒一杯,然后一字摆开几个咖啡杯,念叨着:“林总和小王喝黑咖啡,张总监不加奶放三块糖,李总监不加糖多加奶。”
杨夕宁笑道:“田姐记性真好。”
“公司里只有顾总喝茶,其余人都喜欢喝咖啡。三年多了,哪能记不住?”田卉从柜子里拿出零食筐,“杨小姐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公司的福利,天天准备零食。”
杨夕宁选了条德芙巧克力,道过谢,端着咖啡往顾景年办公室走。
顾景年站在办公室门口等,迎两步,接过她手里咖啡杯,“我来,别烫着。”
进屋,放下咖啡杯,眼里的狂热便藏不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
杨夕宁侧过头,脱下羽绒服搭在椅背上,没好气地说:“谁让你不省心?生病了也不吃药。”
说着,踮起脚尖吻他。
顾景年躲闪开,“我感冒了。”
杨夕宁不管,强势地贴上他的唇。
唇齿交接,两人俱都颤了下,不约而同地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杨夕宁俯在他肩头,轻声道:“我担心你,饭都吃不下。”
抬起头,不满地控诉,“三哥根本不知道我多爱你,心眼小得跟针尖似的。”一径抱怨,吻像雨点般落在他脸颊。
顾景年张臂紧紧将她揽在怀里,“是我不好,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你先开会,我有巧克力。”
顾景年应声好,松开她往门外走。
“等会,”杨夕宁忽地叫住他,走过去给他整理下领口,再左右打量几眼,“好了,去吧。”
顾景年弯唇笑笑,步履轻松地走进会议室。
正做汇报的客服部总监识趣地暂停了下,其余人齐齐看过来。
顾景年云淡风轻地解释,“我老婆来了。”
林凡坤腹诽:没人问你这个,显摆什么?
心里鄙夷,面上却不露,笑问:“要不今天先到这儿?”
“不用,她会等我。”顾景年面色仍是淡淡的,声音明显轻松许多,“继续吧。”
林凡坤拿起手机给蒋威发微信,【看到没有,太骚气了】
【至于吗?】
蒋威抿着唇回复:【林总看不惯也可以骚一回】
林凡坤无语。
接下来的财务部和美术部汇报很顺利,赶在六点之前结束了会议。
顾景年带杨夕宁吃火锅。
大冬天吃火锅既舒服又滋补,顾景年热出一身汗,精神越发好了点。
回到家,顾景年去厨房淘米打算早晨煮粥,杨夕宁则坐在沙发上翻笔记。下午她在顾景年办公室已经复习过一大半,还剩下一少部分。
等顾景年准备好,杨夕宁也复习完了,自我感觉掌握得还不错,便拿起手机看。
考试季,几个微信群都静悄悄的,压根没人说话。
鸿蒙乐队也不例外。
杨夕宁把新手机显摆给顾景年,“上次楚云深给我的,我另外办了张手机卡,三哥你存下号码,还有新的微信号。”
顾景年接过,拨出自己的号码,存进通讯录,又添加了她的微信好友。
她的个性签名写着——我全部的爱只给一个人。
顾景年低声念出来,“都给谁?”
“给三哥你啊,”杨夕宁坐在他腿上,头靠着他肩窝,很认真地说:“对我来说,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你,另一类是其他人。其他人都不是你。”
顾景年垂眸,凝望着她的眼,“睡觉吧?”
“先吃药,吃过药再睡……还有,你生病没好,今天晚上睡素觉。”
顾景年不解,“睡素觉什么意思?”
“就是很纯粹的睡觉,不干别的。”
顾景年一点即透,笑问:“睡荤觉行不行?看见你,我已经好了。”
杨夕宁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那半荤半素行不行?”
杨夕宁朝他翻白眼,“三哥你点菜呢?”
顾景年抱起她上二楼,“先上半荤的开胃,然后全荤,最后睡素觉,好不好?”
许是夜里吃得饱,又出了身透汗,早上醒来,顾景年已全好了,且精神比以前更加健旺。
杨夕宁却是腰酸腿疼累得不行。
好在下午才考试,上午有充足的时间赶回Q市。
杨夕宁利用高铁上的时间把笔记上的重点再复习一遍,点开微博。
经过一个星期的经营,鸿蒙乐队官微的粉丝成功地跨入三位数,刚好一百个,其中林文柏的相片功不可没。
杨夕宁挑出两张最有型的发了上去,一张是在沙滩上,林文柏迎风而立,身上白色风衣猎猎作响。
另一张是在羽毛球馆义演,他抱着吉他,头高高扬起,充满了野性的力度。
三十八条留言里,一大半是<舔>屏的女粉。
明天周三,杨夕宁决定还是以林文柏为主,发四张义演的现场照片。
时间一晃,又到了周五。
杨夕宁只剩下周六最后一门考试,正在宿舍用功复习,手机突然响了,号码很陌生,声音却有点熟悉,“是夕宁吗,杨夕宁?”
杨夕宁未答,迟疑着问:“您是哪位?”
“我是舅妈呀,连舅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个啥,你舅舅老毛病又犯了,这几天睡不好觉总惦记你。明天星期六,你能不能回来看看你舅舅?”
杨夕宁正犹豫,听见舅妈说:“达坤,你跟夕宁说两句。”
电话里随即传来一把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夕宁啊,我是舅舅。”
这声音如此的熟悉。
记忆中的童年往事铺天盖地而来,杨夕宁再忍不住,激动地喊了声,“舅舅,您怎么了,是什么病?”
“没多大事儿,胃疼,吃点药就好了。有日子没看见你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老记挂着你,这不又到年底了,你该放假了吧?”
杨夕宁回答:“明天考完试就放假。”
“那正好,让你舅妈买点菜,今年你就在家过年。”
“明天考完试我回去看看您,过年就不用了,我寒假还有别的事儿。”
舅舅嗔怪道:“你这孩子,两年没回家也不知道打个电话。不多说了哈,等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