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年到达Q市时,天色尚早。
屋里没开空调,而是开了窗,海风习习吹来,清凉宜人。
杨夕宁侧身躺着,双手放在枕畔睡得规规矩矩。
乌黑的头发垂在腮旁,衬着那张小脸越发白净,鸦翎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那双好看的杏仁眼。
水嫩的唇却是不自觉地翘起,含一丝笑意。
想必做了什么好梦。
顾景年坐在床边,抬手拂开她脸颊上的发丝,覆身贴上她的唇。
不等抬头,杨夕宁已伸手扣住他脖颈,笑问:“老公这么早,几点醒的?”
“五点半准时出门,早晨路上车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本来要起床了,听到你开门,想吓唬你一下。”
顾景年拧一下她鼻尖,“饿不饿?想先吃早饭还是……吃肉?”
“吃肉!”杨夕宁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顾景年低笑声,“馋猫”,起身解开皮带,爬到床上。
杨夕宁滚进他怀里,细声细气地说:“都十天了,你不想吗?”
“想,”顾景年低头寻到她的唇,吻住。
“等会儿,”杨夕宁挣扎开,“下午要去学校排练,迎新晚会要表演。”
顾景年懂了,手指在杨夕宁胸前划了条横线,“这以上不能碰,是禁区。”
杨夕宁吃吃地笑,“演出服是露脐装。”
顾景年又在肚子上划两道,“这中间也不能动……其余地方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也不行,要穿牛仔短裤。”
所以,可供选择的范围就很小了。
顾景年低低骂一声,“妖精!”
杨夕宁笑得打跌。
及至起床,已经十点多了。
顾景年从衣柜找出干净内衣递给她,“我去煮面,凑合吃一顿,下午带你吃好的,顺便送你去学校。”
杨夕宁笑着应声好,穿戴齐整,拉开窗帘,把床单换下来,拿到生活阳台去洗。
经过厨房,看到顾景年在切水果。
青绿的蜜瓜、紫红的火龙果都切成两厘米见方的小块,摆在盘子里,仿佛精美的艺术品。
顾景年有些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
不管是衣物还是书籍都摆得非常整齐,鞋子也是,全都鞋尖朝外,统一得像是待检阅的士兵。
杨夕宁却随意,外套有时候挂起来,有时候会扔在沙发上。
可他既不挑剔也不嫌弃,全心全意地包容着她的各种小毛病。
杨夕宁非常知足而且感恩,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顾景年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个大馅饼砸在她头上,让她的生活好像开了挂。
没羞没臊的两天过后,杨夕宁开始了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年。
经过漫长的暑假,大伙儿都有所变化。
马文婷割了双眼皮,开了眼角,颜值上升两分,人也精神许多。
赵雪琪则丰腴不少,原先的尖下巴显出圆润的轮廓。脸颊白里透着粉,粉里润着红,水嫩滑腻,摸起来比上好的丝绸都舒服。
腰身也有些圆。
杨夕宁隔着裙子,小心翼翼地摸她肚子,“现在会不会动?”
“晚上动得多,白天不怎么动,是个懒丫头。”
“是女孩?”杨夕宁惊喜不已,“你照过B超了?”
“做了四维,百分之九十是女儿。我妈也觉得像,我腰身粗,皮肤好,说是怀女儿养人,要是怀儿子脸上容易起痘痘。”
“女儿多好呀,打扮成小公主,漂漂亮亮的,生出来让我玩两天。”
“呸!”赵雪琪啐她,“想玩自己生,别打我家孩子的主意……孩子还没生,我妈跟我婆婆先打一架,都想带孩子。我说谁都不要,我自己住月子中心躲清闲。”
杨夕宁笑道:“要是双胞胎就好了,一人一个不用抢。”
“可不是?”赵雪琪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家没这个基因,徐振宇家也没有。哎,宁宁,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我妈说年轻生挺好的,身体恢复快,而且双方老人都能帮上忙。”
杨夕宁抿抿嘴。
她只是看着别人的孩子喜欢,自己不想生,也不想带。
整个童年对于她来说,都是灰蒙蒙一片,除了外婆,没有可值得怀念的人。
所以,不想再去体验童年。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张润雨真的跟张继明在一起了。
暑假期间,张润雨回老家待了三周,然后跑回Q市到菖兰公司打工。
她对人事部门说,下学期想找个实习单位,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愿意免费打工一个月,不要工资,提供一日三餐即可。
张润雨天天在张继明眼皮子底下转悠,他加班,她也跟着熬夜。
时间一长,部门同事都看出张润雨的心思,时不时开玩笑把两人往一起撮合。
张继明思前想后好几天,找张润雨认真地谈了自己的打算和规划。
他已经二十七岁,谈恋爱是奔着结婚去的,希望双方能彼此体谅互相沟通,加上工作强度大,朝九晚七还经常加班,不可能像刚毕业那会儿浪漫至上爱情最大。
另外,他家境一般,将来买房的话,父母会给一定支持,但大头还是要自己攒,所以无法提供优渥的物质保障。
张润雨反问道:“说这些都没用,我只问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张继明沉默片刻,小声道:“挺喜欢的。”
“有多喜欢,比起程心怡呢?我不是非要跟她比,我是想知道,在你心里她有多重要,是不是她回头朝你招招手,你立刻撇下我跟她走?”
“不会,”这次张继明答得痛快,“分手就是分手了,不可能再回头。而且,如果放不下前一段感情,我不会开始下一段。”
张润雨笑笑,“所以,你现在决定开始新感情了?”
张继明重重地点了点头。
恋情公布后,张润雨不好再待在菖兰,也没去张继明那里住,而是在菖兰附近的奶茶店找了个兼职。
每天中午吃过饭,张继明会买杯奶茶,也不进店,就在树荫下慢慢地喝,一边看着她热情地招呼客人。
偶尔张润雨空闲,会朝他挥挥手或者跟他说几句话。
大多时候腾不出工夫来。
晚上如果不加班,张继明会等她一起吃晚饭,然后看场电影或者玩几局游戏,再送她回学校。
如果加班的话,会给她叫外卖送到店里。
两人的日常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相处起来异常地和谐,老夫老妻般。
宿舍的另外三人听完,互相看两眼不约而同地说了声,“缘分!”
迎新晚会是七点开始。
团委的老师及校学生会主席简单地致了欢迎词之后,演出正式开始。
Q师大共二十四个学院,每个院会出一个节目,也有的是两个学院联合出一个节目。开场是音乐学院交响乐团的合奏《青春圆舞曲》,压轴的是校艺术团合唱校歌。
随着《青红问剑》的火爆,加上《寻找天籁》中的帮唱,鸿蒙乐队在年轻人中的人气持续走高。这次便作为特邀嘉宾安排在倒数第二个出场,妥妥的A咖。
杨夕宁要演唱的是《鸿蒙》和《此生有你》。
前奏响起,杨夕宁念完四句念白,台下三千多名应届新生顿时爆发出雷鸣般掌声,几乎把体育馆的屋顶都掀翻了。
歌手能感染观众情绪,同样观众的态度也能影响到歌手的发挥。
看到台下闪动的手机灯光,杨夕宁越唱越“嗨”,疯得不行。
退场后,秦笑意犹未尽地说:“好久没这么嗨了,两首歌太少,不过瘾。”
李谦也道:“不过瘾,这帮新生真特么给力,早知道应该唱《放肆》,把他们炸了。”
“这还不简单,”林文柏笑道:“这个月该是咱们义演了吧,咱把《放肆》、《廊前雨》和夕宁那首儿歌都拿出来亮一亮。”
儿歌是指《清晨六点钟》,李谦和陈翔天合作谱成的曲子,还没有正式排练过。
唱歌跟相声有点像。
相声新作品正式演出前,要先在小院子里说几遍,看看观众反应,哪个包袱响,该怎么抖,说通顺了才能拿到台上演。
唱歌也是。
歌曲好不好听,观众会给出最好的反馈。
先前的三首歌陆续有了知名度,是时候推出新歌了。
四首备选曲目中《放肆》的呼声最高,而杨夕宁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heavymetal的风格。
李谦吹彩虹屁,“夕宁爸爸没问题,绝对hold得住。”
林文柏也不遗余力地鼓励,“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我看好你哟。”
杨夕宁被他们吹捧了一路,上楼梯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飘。
刚上三楼,就听到尖利的争吵声,306门口围着好几个看热闹的人,大都是新闻学院的同学。
其中一人笑着对她说:“夕宁快看,年度大戏,两女争一男,吃瓜群众表示喜闻乐见。”
另一人则识趣地往旁边闪了闪,给她腾出一条通道。
宿舍里,程心怡正揪着张润雨的头发打,边打边骂,“<贱>货,当三儿当惯了是不是,撬墙角撬到老娘这儿了。”
张润雨长得娇小,不管是个头还是力气都不是程心怡的对手,可有马文婷在旁边拉偏架,并没吃亏。
只是长条桌被撞得歪歪扭扭,东西洒了满地。
杨夕宁走过去,拿起不锈钢饭盒用力敲两下,大声道:“行了,有完没完?”
马文婷趁机站到中间把两人隔开,“要点脸吧,不够丢人的?”
程心怡跳着脚骂,“是那个贱货不要脸。”
张润雨不甘示弱地回嘴,“放屁,都分了八百年了,你特么现在连个路人都不是,有什么资格管?”
眼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杨夕宁冷声对程心怡道:“不好意思,我们要休息了,请你出去好吗?”
程心怡立刻把炮火对准杨夕宁,“他们俩怎么勾搭上的,是不是你在里面拉<皮>条?以前你没少在张继明面前排喧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婊里婊气的。”
杨夕宁冷声道:“别自行脑补,把证据摆出来大家看看,拿不出来我告你诽谤!”
程心怡两手叉腰,梗着脖子道:“有本事你就告,我等着,谁怕谁?”
“你是不是有病啊,逮谁骂谁,赶紧走,再不走就请辅导员来评理。”马文婷用力把程心怡推搡出门外,“砰”锁了门。
杨夕宁低骂:“真是有病,都成疯狗了,见人就吠。”
“我以前觉得程心怡活泼大方的,挺会来事的,没想到竟然这个样儿,”马文婷把长条桌推回原处,一边道:“你没见她刚进门那会儿,像是要吃人似的。真是活久见!”
杨夕宁帮忙把地下东西捡起来,又问张润雨,“你没事吧?”
“没事儿,”张润雨捧着手机不停地点着,“我先给张继明发个微信,不好意思哈,连累你们俩,明天请你们吃冰棍儿。”
杨夕宁没吭声,拿着洗漱用品到卫生间卸了妆,出来对着镜子抹护肤品。
马文婷笑着打趣,“夕宁你冤不冤啊,无辜躺枪。”
杨夕宁叹口气,无奈地说:“我躺枪不是一回两回了,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她总能赖到我身上。”
张润雨插话道:“因为你好欺负,人都喜欢拣软柿子捏。像赵雪琪吧,一看就不好惹,程心怡在咱们面前横,可在雪儿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反正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们等着瞧吧,我肯定要给程心怡个教训。”
没几天,程心怡又疯狗般打上门。
这一次是直接冲着杨夕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