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使唤

杨夕宁道:“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先打个电话?”

“不许打!”王素珍厉声喝止她。

昨天晚上顾景年一直不接电话,今天上午又关机。

明摆着是在躲他们。

如果打了电话,顾景年肯定不愿意回来,她跟七十岁的老公爹不就白跑一趟了?

王素珍今天是务必要见到人的。

顾景平昨晚闹腾得厉害,把那张三十年前的字据拿出来,说顾景年如果卖股票,应该分给他一半。

王素珍也眼热,好几十亿的钱,顾景遇作为长子,应该占大头。

怎么可能让顾景年一人独吞。

她跟顾景遇通过电话。

顾景遇这几天忙着应付上面部委的检查,周末才能回来,特地嘱咐她,要好好劝顾景年,这是大事,要三思而后行,千万别冲动。

所以,等顾大勇歇完晌觉,两人打辆出租车直奔枫影嘉园。

杨夕宁道:“不打电话我也不知道两位是什么人,哪能随便让进门?”

王素珍没好气地说:“我是顾景年亲嫂子,这是我爸,听清楚了吗?你一个保姆指手画脚地事儿还挺多?”

杨夕宁瞒着顾景年回来是要给他一个惊喜的,而且也怕打扰他工作,便没打电话,却认真端详了顾大勇几眼。

顾大勇个头挺高,肩宽体壮,看着很有气势,但因年纪大,眉眼都塌了,面相少了些凌厉。

顾景年生得风流俊雅,跟顾大勇的气质完全不像,只口鼻之间有点儿神似。

杨夕宁犹豫着该如何称呼。

按理是应该叫“爸”的,但两人从没见过面,可能对方还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突兀地叫声“爸”,太上赶着了。

而且,刚才称呼王素珍是“阿姨”。

杨夕宁便没称呼,只开了门,说了声,“您里面请。”

莎莎“嗖”地蹿出来,朝着王素珍跟顾大勇“嗷嗷”叫个不停。

王素珍抬脚踹它,“叫唤什么,不认识了?”

莎莎闪身躲开,继续狂吠。

它记性好,闻着味儿知道以前见过,但当初冯美玉对王素珍不怎么爱搭理,狗通人性,莎莎当然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叫得毫不胆怯。

杨夕宁弯腰抱起莎莎,拍一下它的头,“行了,别叫了。”

“没眼色!”王素珍骂一声,不知道是骂狗还是骂人,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走进屋。

顾大勇倒是镇静。

他身板硬朗,也不用人扶,站在院子盯着廊檐下的雕花看几眼,也进了屋。

王素珍已在客厅里转了圈,别有意味地说:“三弟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真是滋润,别的不说,这几样家具可比咱家里的好……当初,冯姨手里的钱可是哗哗往外流。”

冯美玉动完手术刚出院,顾大勇对她心存愧疚,再者家里的钱大都是冯美玉赚的。

她想花就花呗,反正也是花在自己儿子身上,并没有便宜外人。

顾大勇稍微打量眼,在沙发上坐了。

王素珍跟着大喇喇地坐下,指使杨夕宁,“给我倒杯水,渴死了。”

杨夕宁去厨房接了两杯矿泉水,端过去。

王素珍脸色又沉了,“有没有眼色,就倒白水?老爷子习惯喝茶,我要喝果汁,芒果菠萝汁,现榨的,不要冰,稍微加点蜂蜜。”

杨夕宁蹙眉。

到别人家还这么颐指气使,摆明了没把顾景年放在眼里,平常对他轻视惯了。

难怪顾景年对老宅那边的人不亲近。

要她也不愿意搭理他们。

茶,家里是有的,顾景年平常也喝茶。

但水果没有。

顾景年不太吃水果,也因不知道她回来,便没吩咐刘大姐去买。

杨夕宁沏了茶,淡淡道:“不好意思,家里没水果。”

“那你不赶紧去买?买那种进口的大芒果,榨出来没渣滓,菠萝买都乐的。”

杨夕宁不打算出去买。

买一趟水果回来至少二十多分钟。

就算她真的是保姆,也用不着这么使唤人吧?

家里只有茶跟矿泉水,爱喝喝,不喝拉倒。

王素珍见她站着不动,恼怒道:“支使不动你是吧?你一个月工资多少?信不信等景年回来,我让他辞了你?”

杨夕宁也板起脸,“可以,等他回来您当面跟他说。”

顾大勇端起茶杯喝两口,终于开口,“茶沏得淡,茶叶放少了。小姑娘多大了,家是哪儿的,来云城几年了?以前这里不是有个李嫂吗?”

声音里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感。

杨夕宁抿抿唇,回答道:“李嫂好像回老家了,不太清楚。我是临海县人,来云城……一年吧。”

王素珍再盯着杨夕宁看几眼。

虽然她不是妖艳狐媚的长相,但着实不丑,关键是岁数小,撇撇嘴,“李嫂在咱家干了二十好几年都没说走,是不是你把人赶走的?年纪轻轻当保姆,都是心思不正的。”

杨夕宁不想搭理他们,淡淡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忙。您两位慢慢等。”

到厨房把炖锅调成小火,又洗了米,蒸上米饭。

现在刚四点钟出头,离顾景年下班还早,不着急做饭,杨夕宁不想在一楼看王素珍的嘴脸,便上二楼,打算拿本书打发时间。

推开书房门,杨夕宁顿时愣在当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先整洁干净的书房,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一般,狼藉不堪。

书本乱七八糟地横着,桌子上有,地上也有。

废纸团遍地都是。

砚台滚在沙发腿旁边,两支毛笔飞在茶几上。

又因为拉着百叶窗帘,屋子里阴沉沉的,还有浓重的檀香味道,让人呼吸不畅。

待久了,心情肯定会烦躁。

杨夕宁卷起百叶窗,把门窗打开。

秋风忽地涌进来,凉飕飕的,却是清爽,瞬间散去了那股浓香。

杨夕宁把书放回书柜,纸团收进垃圾桶,文房四宝归置到原位,最后关上窗户,只留了条缝儿。

鸽灰的暮色已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

楼下两人在看电视,很有名的一部家庭伦理剧。

说的是女主结婚三年便守寡,没有改嫁,而是留在婆家伺候生病的婆婆,抚养正上学的小叔。

婆婆因为她没生孩子百般苛责,女主却毫无怨言甚至因为没生孩子羞愧不已,决定倾全家财力给小叔娶一房好媳妇,以传宗接代。

整部剧都是在宣扬这种盲目的孝道以及生孩子的重要与伟大。

杨夕宁最讨厌这种洗脑神剧,那两人却看得津津有味,大有不等到顾景年决不罢休的态势。

看到她,顾大勇指指茶杯,“水凉了,再续上茶。”

杨夕宁无语。

饮水机就在旁边,走两步就是,就不能自己动手接壶热水?

杨夕宁过去续上水。

王素珍则道:“我闻着鸡汤该好了,老爷子爱吃葱,出锅时抓把葱末,我要清汤就好,什么都不加,也别加盐。再做个虾炒白菜和西芹肉丝,我看冰箱里有那种海捕大虾,能炒出虾油,肉丝用里脊肉,炒嫩一点儿。然后把那个酱的牛肉切一碟,撒点香菜末上面。”

呵!这人真是……有意思。

自作主张地留下来吃饭不说,还翻看冰箱点起菜来了。

蒋威说顾景年最近忙,鸡汤专门给他炖的,别人谁都不给喝。

杨夕宁只做没听见,关了火,把炖得焖烂的半只鸡捞出来凉着,洗一根黄瓜切成丝,打算做个凉拌鸡丝。

再做个肉片炒芸豆,韭菜炒豆芽,虾倒是可以来一盘,做油焖大虾。

杨夕宁备好菜,见鸡已经凉了,便把鸡肉剔下来,撕成条。

又开锅撇去鸡汤表面的浮油,把葱段姜段都挑出来,放几粒枸杞,加半勺盐进去。出锅前再洒一撮香菜末,味道就全出来了。

顾景年昨天晚上没怎么睡,上午约了两个律师,又找司法的朋友碰了个面,因不想被打扰,就关了手机。

下午去诚和把手头几件事情处理了。

因涉及到交接,要签署的文件一摞接一摞,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

一天下来,身心疲惫,连饭都不想吃,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车开进小区,离家还有段距离,顾景年看到院子的莹莹灯光。

昏黄却是温暖。

这是杨夕宁的习惯,如果他回家晚,她会把廊檐下的灯打开,给他照着亮。

便在这一刻,心突然安定下来。

倦意也烟消云散。

顾景年停了车,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走,刚开门,一股馥郁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顾景年语调轻快地喊:“老婆,我回来了。”

换上拖鞋,再抬头,看到了沙发上端坐的两人,脸色瞬间沉下来。

王素珍站起身告状,“三弟呀,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我跟爸等了你整整一下午,连口水果没吃上,只灌了一肚子茶……你这个保姆跟大爷似的,根本指使不动。”

杨夕宁正往这边走,闻言鼓了鼓腮帮子,停在原地。

她不确定顾景年会怎么介绍她,慎重一些总没错。

顾景年走到她身边,眸中漾出一丝笑,柔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夕宁道:“两点多。”

顾景年捏一下她脸颊,顺势揽住她肩头,看着顾大勇跟王素珍,“爸,大嫂,这是我老婆,杨夕宁。”

“老婆,”王素珍张大了嘴,“你们不会已经……”

顾景年淡淡道:“对,领证了。”

“不行!”顾大勇重重把茶盅顿在茶几上,“我这当爸爸的还没见过面,能随随便便把证领了?这不是儿戏吗,我不同意!”

顾景年道:“婚姻法规定,男女双方自愿结婚,不允许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您同意或者不同意,无所谓……”